《三万公里英雄聚》克拉斯诺亚尔斯克

克拉斯诺亚尔斯克

7月7日

清晨，走出旅店，7月的西伯利亚丝丝寒意，一条沉沉荡荡的大河。

 我喜欢俄罗斯的河流。自然、开阔、沉寂，静静的涌动，不知有多深，一个接一个的漩涡。

河边的村落清白的木栅，多彩的木屋，一畦畦蔬菜，一排排瓜果，雕花的窗台，鲜花朵朵。

我有个困惑，我的中国也曾经这样美丽过。我的家乡河西镇，上世纪50年代也有一条清凛活泼的小河。上世纪70年代初我在太行山见过的漳河，也曾清流滚滚，唱着欢快的歌。更别提那激情四射的西双版纳，我曾经上山下乡在那里生活。

可后来战天斗地，大修水利，农业学大寨，以革命的激情改造中国。为此，我们曾虔诚的努力过。亲眼看过砍山烧坝，人工制造上万亩山林的大火。

结果山秃了，我家乡的丹河干涸，漳河也泥沟一样的混浊。西双版纳也不再激情四射。

不解的是，曾经的苏联与我们同样的社会制度，同样的意识形态，却看不见对自然的人工雕琢，留下了这山，这水，这无边的森林，这遍地的湖泊。

难道真的是中国发展了马列主义？

路

继续前行，仍是桦林，仍是草坡，10点多走进山区，路旁大片粉红的随意草。一辆皮卡，一把太阳伞罩着几把椅子，一张方桌。停车询问，一对老夫妇卖蜂蜜、蜂胶，松子、蘑菇。

他们告诉我，他们是夫妻，原在前面不远的村庄小学校教书，已经60岁，本该退休。可苏联时期的集体农庄改制，变化很大，原来3000多户人家的农庄，学校也有一定规模，现在人都搬到了城里，村庄在萎缩，还有不到300人，学校停课。书是不能教了，给林业公司看山林，收入不多，捎带在路边做点小生意。

到底是知识分子出身，有点门道。支起一把俄罗斯大茶壶，点上炭火，安装上一套简易音响，放着欢快的歌。来往货车司机在这里喝午茶，有蜂蜜松子茶和面包。喝了一口，还真有一股浓浓的松子味儿，很是爽口。

大家都买了些蜂蜜，他们很感激。我不知他们是否能代表新制度改革的失落者。他们说，有两个孩子，一个去年过世，一个和他们一起生活。政府有退休金，但不够花，要做点小生意补贴。看上去，也还健康快乐。

我送了他们一瓶二锅头，他们说：中国的伏特加要放在酒柜里陈列。看着他们随风飘动的白发，一股无名的辛酸。不仅是因为它们，想想，不管是在中国还是在俄罗斯，社会转型是要付出成本的。中国国企职工下岗，承担牺牲的还是这代人。我想起武夷山白云师太的话：“自在，就是好活着。”

路边摊贩

一路奔波，下午3点半走上一条山梁，眼前浩浩荡荡一条大河，一架钢桥连接，两边密集的城市，克拉斯诺亚尔斯克到了。

这是西伯利亚的大城市，叶尼塞河从市中心穿过。叶河是俄罗斯最大的河流，西西伯利亚和东西伯利亚的分界线，全长5539公里，为世界第五长河。难得流量大，超过北美密西西比河。

沿河进城，威风，一路受到司机的鸣笛致敬。有青年大声追捧，“北京、彼得堡、巴黎”，因为一行四辆车上的标图。

正是雨季，水面果然开阔，气温也上升到32度，我们选择了河边的“叶尼塞之火”饭店。

又是俄罗斯式的困惑。

俄罗斯全面对外开放是近十年的事，随着旅客增多，服务设施改善，一路走来经常可以看到旅游饭店更新装修。这里在装电梯，走道里散落着灰尘，工人正在叮叮当当的工作。

看看房间都空着，标牌上注明每人4000卢布，合人民币780元左右。想象着正在装修的饭店又没多少人住，基本空着，在中国理应打折。和前台经理商量，她反而困惑。在她看来，装修是明摆着的现实，不满意可以找别的旅馆，根本没商量的余地。没辙！想想，窗户就对着大河，何等的气魄，认了。

再走出旅店，已是夕阳晚照。认真看看，城市还是很有点规模。开阔的街道，跑着公共汽车和有轨电车。到处是4、5层的旧楼，有限的十几层的高楼大都是近几年新建，和所有西伯利亚的城市差不多，陈旧中透着衰老。也许是城市年久失修，也许是市容缺乏装饰，总之，差着一口气，一口什么气？发展和生机勃勃。

苏联解体，取消了户口管制，对人员流动采取了容忍态度。那些被强制移民西伯利亚的中亚民族，包括一些有能力的知识分子，大量迁走。加上大型国营企业的破产整顿，大批青年到莫斯科、彼得堡谋生，生产在萎缩。最大的危机，人口缩减。没人自然没有生气，能干什么！

我们沿叶尼塞河散步，河边停着各色游轮，岸上多新建楼房，到处可见商业广告，行人并不多。有很多黄色的小型罐车，姑娘们在卖格瓦斯，一种降暑的酒精饮料。

来到河边的文化广场，人多了，卖烤鱼和啤酒的摊位一个接着一个。年轻人打扮得时髦，他们大声呼叫，用水枪相互袭击。一开始以为是年轻人在恶作剧，越来越多，牵扯到游客。问问吧，赶上了俄罗斯的“伊万洗浴节”，一个宗教节日。人们互相淋水，是在祝福。像不像西双版纳的泼水节？虽没有泼水节的规模，但心是通的。

也是，正赶上西伯利亚最热的时刻。

叶尼塞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