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田

麦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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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田

选自〈江南草木〉作者:周明

五月,麦子的颜色随着阳光浸入土地,原本黝黑的土地,被

深深地浸染,也散发出麦子的颜色。弯腰在麦地里收割麦子的农

夫和农妇,被麦子的光芒所包围、所折射、所缠,远远望去,

像是一棵棵硕大无比的麦穗……丰收以后的麦地,留下了参差cēn cī]不齐的麦茬,还有遗落在麦茬间的麦穗。

拣麦穗是那些年农村少年放学后或星期天的“家庭作业”。

拎着五升篮,弯着腰,心里想的只是麦穗。遗落的麦穗终究“无几”, 更多的时间是行走在麦田间,弯着腰,有麦穗进入眼帘,心底便有一阵惊喜。麦穗发出了金黄的光芒,眼睛也就跟着亮了起来。

麦垄笔直,少年也沿着长长的麦垄一直朝前走着。拣满了五升篮,

满心欢喜,想到父母看着也会开心,少年向家里交了一份满意的

答卷,他们心思就是这么的简单。

农村姑娘拣麦穗的心事可能会更多一些,这是后来看了张洁

的名篇《拣麦穗》后获悉的,不过,张洁写的是北方农村的一些

场景,文中这样写着:“拣麦穗的时节,也是最能引动姑娘们幻

想的时节。在那月残星稀的清晨,挎着一个空篮子,顺着田埂上

的小路走去拣麦穗的时候,她想的是什么呢?她拼命地拣呐、拣

呐,一个拣麦穗的时节也许能拣上一斗?她把这麦子卖了,再把

这钱攒起来,等到赶集的时候,扯上花布、买上花线,然后,她

剪哪、缝啊、绣哇……也不见她穿,谁也没和谁合计过,谁也没

和谁商量过,可是等到出嫁的那一天,她们全会把这些东西,装

进她们新嫁娘的包裹里去……”想得够多还远的吧。

离开农村以后,麦田远去了。有麦子进入视线,更多的是人

文化了或者是诗化了的麦田,是另一片麦田,有着麦田以远的绵

长意境。

“人就像一根麦秸,一变黄就弯曲了。”这是以色列作家格 罗斯曼说过的一句话,很形象,更多的还是象征意味。而法国画 家米勒,则是使用色彩、线条、画框将人与土地、田野、麦地、 麦穗等联系在一起,米勒名作《拾穗者》是一幅典型的作品。

三位身材饱满的农妇,弯下腰,伸出虔诚的手,触向大地,触向麦子。四周是广袤的田野,与天边相接,天地一色,麦秸垛呈粗壮的柱状高高地堆在大地上,散在的状态。整个画面呈现麦黄色,抑或土黄色,画家是想凸显麦子和土地的本质,有一种厚实、饱满、沉重的感觉,收割以后的麦田,宁静、平和、波澜不起,汹涌的麦浪似乎隐匿于地下,进入土地的心部位。拾穗者浸染、笼罩于麦黄色之中,看上去,真像是格罗斯曼所喻的麦秸,三根麦秸,三根弯曲的麦秸。其弯曲的角度正好体现了拾穗者面对大地宗教式的虔诚,

同时,也说明了画家的大地情结和宗教情怀。

还有海子的诗。麦是海子诗中最为核心的意象,且繁衍出了

许多与麦相关的系列词,如:麦田、麦子、打麦场、麦地、麦秸、

麦收……以麦入诗,且使用频率之高,无出海子之右者。研究者

对此有过统计,学者林贤治曾说:“有人统计过,麦子这一意象

的使用,在海子的诗中至少不下百次。”直接以麦入诗题的也很

是不少,诸如《熟了麦子》《麦地》《五月的麦地》《麦地或遥

远》《麦地与诗人》……在海子的精神深处,麦是诗,麦是生活,

是故乡,是天堂,还是苦难,更是一个生命体……

海子写于1985 年的《熟了麦子》,便是经典一首:

那一年

兰州一带的新麦

熟了;在水面上

混了三十多年的父亲

回家来;坐着羊皮筏子

回家来了;有人背着粮食

夜里推门进来;油灯下

认清是三叔;老哥俩

一宵无言;只有水烟锅

咕噜咕噜

谁的心思也是

半尺厚的黄土

熟了麦子呀!

诗意远比现实的麦田要绵长而宏大得多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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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户评论
  • 紫蘇滿園

    每每读到草木的文字,眼前便是一幅幅充满着生命力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