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扇窗】04.第一章 着火的翠鸟:以诗的眼光看(3)

【十扇窗】04.第一章 着火的翠鸟:以诗的眼光看(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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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否说诗歌的视力既与生俱来,又能后天习得?即使是我们与生俱来的视力也是后天习得的。从对先天性失明的研究中我们认识到了这一点:手术后,视觉能力得以提高,但认知能力以及从感官数据中解析图像的能力仍然滞后。20世纪初,一个八岁的男孩完成了白内障手术,当他的绷带被取下,被问到能看到什么时,他回答道:“我不知道。”外科医生把手移到男孩面前,但他仍然什么也“看”不见。直到男孩用自己的手碰了碰那只移动的手之后,他才开始意识到眼前光明和黑暗的变化规律。


因此,我们最简单的感知行为依赖于经验性和实验性的知识。感知不是被动地给予我们,它是一种不断扩大的与世界的互动和参与,包括精神上和身体上的接触。婴儿甚至在出生之前就能敏锐地注意到和感受到声音、温度和运动,这种齿和轮的对话一直持续到死亡的那一刻。艺术创作也会经历类似的过程。作家或画家在每一件艺术作品中所做的都是一种实验,而他们所期望的结果都是认知的扩展。每一种姿态,每一次试图用语言、颜色和纸张去创造一种经验的尝试(无论失败或尚未失败),都是想象力向外延伸,以过滤这个世界。打造一件真正的艺术品,或者是完全领悟一件艺术品,就相当于在渔夫错综复杂的渔网上再系一个结。


然而更多的是:似乎知觉之鱼(the fish of perception)在被捕获之前并不存在。物理学家亚瑟·扎乔克(7)曾经设计过一个他称之为“光之盒”的装置。在这个装置中,一个投影仪将明亮的光线投射到一个看不见物体或表面的空间中。当观众往里看时,所看到的似乎是一片绝对的漆黑。然后我们向这个人展示如何移动盒子侧面的把手,去控制一根可移动的小棒——一旦一个物体被带到这个空间中,很明显,一道光线就从一个方向落在了它上面,而另一边则处于阴影中。正如实验的目的所要表明的:光只有在接触到世界上的物体时才能被感知。或者,更准确地说,只有当三种元素同时出现时,我们才能感知到它:当观看的心灵捕捉到缠绕着事物之网的光时。


想想“理解”(apprehend)、“领悟”(comprehend)和“把握”(prehensile)这三个词吧。人类认知(knowing)过程的深处存在着一种必要而积极的延展——理解就是领会和吸纳。古希腊的哲学家认为,视力是从眼睛里射出的光束,就像从灯笼里射出的光一样。正如那个看不见手的小男孩儿,直到他自己触摸到医生的手,“看见”才会发生。心灵在进入新的感知之前,首先需要以有形的方式将自身拓展至实在之物。诗的想象力不仅肌肉发达、手脚灵活,而且动觉灵敏。诗的舌头、耳朵、眼睛和敏感的皮肤都缠绕着世界,它们因这世界而生,为这世界而生,也都是这世界的组成部分。诗歌在其音乐、对象、言说、思想和情感的策略中,攫住了经验自我与一切存在之间的联系。在诗歌的语言中,生命召唤着生命,充满着必然与愉悦,正如鸟儿召唤着鸟儿、鲸呼唤着鲸、蛙呼唤着蛙。它们隔着夜空、隔着海洋、隔着池塘相互倾听,彼此认出对方,并被这种认识所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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