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0_神经外科的黑色喜剧04_月黑风也高(2)

1010_神经外科的黑色喜剧04_月黑风也高(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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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经外科的黑色喜剧4月黑风也高2

连续十分钟,杰克就这样说个不停,从一个话题跳到另一个话题,像个弹珠一样。这情形就好像康拉德小说吉姆野里其他人想从吉姆口中得到什么有意义的话一样困难。小说里的一个角色马斯洛觉得,呃,这简直就像企图用木棍敲打就能知道蜜蜂在铁罐里藏的什么东西一样。你听到一大堆声音,但里面一点有意义的资讯也没有。这真是形容精神病病人谈话内容的最佳说法。找机会打断了这个面谈之后,我跑去找到我的上司,他在休息室里看电视。

哦,怎么了?看到我之后,他说,觉得杰克如何呀?我根据刚刚匆忙记下的笔记,说了一遍狼群、汤米和越战的事儿,最后结论。

嗯,他有点令人害怕。精神分裂病人好像响尾蛇。他面不改色的说,他们看起来很吓人,但事实上他们怕你怕的要命。其实不怎么危险,相信我,人格异常才真的可怕多了。汤米是杰克的弟弟,他在可口可乐公司当程序分析师。


杰克经常提到他,虽然他们已经很多年没说过话了。杰克还在医院时,他们在越战中受伤了。当汤米发病时,通常会说被狼追,两年前的时候还是一群狗。我料想他的幻觉啊,一直在升级。我们弄不太清楚的是,究竟他是真的害怕那些幻觉,或者他只是想进来住一晚上呢?


我想是他的幻觉。对病人来说,这是幻觉,一点都不虚幻。他们真的要命,好像清醒时的噩梦一样。如果他只是想进来住几天,那大可以使用暴力或者自杀,那样他就可以得到302的。但他从来没有这样做过,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这样发生过。302啊是指非自愿住进精神病院。只有当病人可能对自己或他人构成威胁时,医院才会采取强制性的措施,要求病人住在院里。他给杰克打了一针安神剂,将他送回街上。我目送着他痉挛抽动的身体走出自动门。那些改变他脑袋运动的药物对他没有什么帮助,只能让他的步伐变得和他的思想一样怪异扭曲。


雪花细细碎碎的落下,洒在他的身上,洒在人行道上,好像铺上了一层糖粉一般。


杰克拉了一下他那单薄夹克的领子,慢慢的没入黑夜里,独自去面对它的狼群。那一年的五月,我从医学院毕业,同年7月开始担任外科住院医师。跟实习医师一样,住院医师也要在各科间轮换,尽量吸收最广泛的经验,然后才转进单一的专门的科室作为新科。MB,我首先被派到心脏外科,终于让我等到机会了。心脏外科的服务对象从成人到小孩都有。这种病有个奇怪的特征,病人要不年纪很小,要不年纪很大很少在中间的。他们如果不是已经70了,正要接受冠状动脉分流手术及CABG,就是只有三天大的小婴儿正等着医师为他修补。


大自然搞砸的及呃先天性的缺陷。心脏住院医师喜欢替CABG加上几个字母,变成cab就是卷心菜,方便称谓。轮换的住院医师一般来说都不需要负重要的责任,但这并不代表我不用工作,单单是不怎么重要的事情就能忙个不停的。我们往往连续待在医院里工作两到三天之后才回家。每年至少会有一两科心脏外科的住院医师因为开车在等红灯或转绿灯时睡着了而被警察开罚单。我们的主要任务是在晚上随时待命,在手术进行时,呃,担当人工牵引器。一般的牵引器是用来呃牵拉伤口的。白天的时候呢,我们经常帮忙将微微。


颤动的心脏翻过来,好让医师将要移植的血管缝到心脏背面上。这些心脏暂停跳动时被保存在冰冷的盐水里,我手指因为捧着它们而冻僵,直到手术完毕很多个小时之后才从冰冻中逐渐恢复感觉。


晚上的紧急召唤最让我惊叹,心脏病人往往在刹那之间变得不再稳定,偏偏我在心脏外科方面的知识几乎等于零。与此同时,睡眠的机会也差不多接近于零。在呼叫器响起呃,至下一次响起之间的短暂空档,通常都花在研究用药分量手册上。许多时候,上一分钟我们被叫去照顾重一百三十五千克的大个子,下一分钟却要处理一点八千克重的小婴儿。我生活在永远的恐惧之中,害怕某个病人出现心包压塞,那就是在手术过后,心脏周围淤积血块,抑制了他的搏动。如果无人理会,哪怕只有几分钟,病人就会没有救。碰到心包压塞时,我们丝毫不能迟疑,需要立即撕开缝好的皮肤,剪断连着胸骨的铁线,将钢锯开。

在不久的两半胸弄开,将淤血块取出来。在每个刚动完手术的卷心菜旁,都有一套剪伤口缝线的剪刀以及剪铁线的剪钳,他们就放在病床边,为的就是这样的美妙时刻。


病人都会活下来,只要我们发现的早,动作也够快。不过这是紧急行动,根本没时间做任何麻醉手术。因此,半夜将醒着的病人胸腔打开,让他们看到自己心脏跳动,绝对不是我最喜爱的前五项日常活动之一。每次心脏手术做完,将伤口缝起来的时候,我都祷告,拜托让这伤口收干,不要流血,今晚千万不要发生心包压塞。心脏外科是一个艰苦的行业,通常你得完成六年的一般外科手术训练,紧接着是两年或三年的心脏专科训练,才能成为一名正式的心脏外科专科医师。手术一般要做好几个小时,病人在手术过程中突然死亡是常有的事儿。由于训练是如此的艰苦,心脏外科所吸引的人才一般都有着海军陆战。


针对队员般的意志,他们真心喜爱这一行业,因而苦难全化作甘甜。这些人穿的T恤上往往写着心中最佳工作。我的上司玛姬正是这种军队式训练的最佳范本。一天晚上,急诊室呼叫玛吉和我,要我们检查刚从另一家医院空运过来的一位老妇人。这位病人已经奄奄一息,只能靠氧气系统勉强维持着他在地球上的残余生命,否则几个小时之前,他早就可能魂归天国了。在上一家医院做心导管检查时,发现它的二尖瓣出了大问题。二尖瓣是位于左心房和左心室之间的活动瓣膜。当来自左心房的新鲜血液进入左心室时,二尖瓣便会关闭,以防止血液回流至左心房。由于心脏病突发,破坏了二。


尖瓣的功能。这名老妇人的二尖瓣一直卡在打开的位置,于是心脏每跳动一下,血液就会回到左心房内,无法经由大动脉进入他的身体里。如果不立即替他换上人工瓣膜,天亮之前他就会死掉。玛吉刚才连续处理完两个卷心菜,已经疲惫不堪。

他撑起重重的眼皮,瞄了一下心导管检查报告,轻轻的摇头。我预期他会发疯,一拳打在桌子上,抱怨这些做不完的工作。我在其他科受训时看过住院医师,抱怨怎么永远下不了班。然而出乎意料的,他向我恶作剧一般笑了笑。


弗兰克呀,我们要做二尖瓣手术了哦,小朋友,这太好了,你一定会爱死这手术的。


他开开心心地跳到电话机旁联络急诊室。我心里想,他实在应该换个步调,去打打保龄球之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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