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6_神经外科的黑色喜剧05_疼痛博物馆(5)

1016_神经外科的黑色喜剧05_疼痛博物馆(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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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经外科的黑色喜剧5,疼痛博物馆5


两天之后啊,完全出于好奇,我跑到了加护病房探望罗杰。此时卡片上已经写上了他的真名叫威廉,比下连续48小时给他注射抗生素,但他还是没能醒过来。现在医师已经替他接上了人工呼吸系统,当天替他做腰椎穿刺失败的实习医师此时正好站在他的床边,另外还有一个传染病科的医师,你们弄清楚,罗杰。


哦哦,我是指笔下先生出了什么问题了没有啊啊,我转过头来看传染病科的医师。他长得高高的,架了副金边眼镜。哦,我叫法兰克,替他做腰椎穿刺的神经外科。呃,住院医师。你们的实习医师告诉我说,呃,她得了李斯特菌脑膜炎。传染病科的女士点了点头,面容冷峻嗯,是的,我们发现了好几件事情。他的确得了李斯特菌脑门炎,也得了某种肺炎,但还不确定是哪一种。今天下午,我们会替他做肺部活体组织切片检查。此外呢,他还得了口腔假死菌母菌的病。婴儿罹患这种病史,一般称之为鹅口疮,这是一种酵母菌感染。


但很少出现在成年人的嘴巴里,除非他们长期接受抗生素治疗,或者体内的免疫系统受到了某种疾病的压制。


嗯,他的家人从俄亥俄州赶来了。娇小的实习医师补充道,但他们并未提供太多有用的资讯。笔夏先生似乎是个个体经营的艺术家和平面设计师,刚好来这里工作几个星期,他的家人已经有好几个月没跟他见面了。他离开俄亥俄州时看起来再健康不过,他不吸毒,也不抽烟。事实上,他根本是个迷恋健康的人。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那一定很突然。大概是那天晚上忽然倒到了路边,然后遭人抢劫,直到警察误以为他是醉汉而将他送来毒物。报告显示一切都是阴性的。这时候,传染病医师插嘴说。


不过我不会说他,病人没提供有用的信息。我问出了两件你没问的事儿,第一,他是同性恋者,第二,他去过旧金山。实习医师和我脸上同时做出了怪表情,十分迷惘。我将我们心里的话说了出来,这和去不去旧金山有什么关系?


哦,我知道了,是吃太多西部的面包了。


他摘下眼镜,用低沉的语调说道仿佛正在告诉我一个重大的机密,我们零零星星的接到报告,指出在一些男性同性恋的聚集的大城市,特别是旧金山,出现了一种只有男同性恋才会染上的疾病。我们知道这件事儿已经好一阵儿了,根据目前所知道的,他们特别容易患上乙型病毒性肝炎以及某些疾病。不过最近好像增加了好几种怪异的品种,像卡波西瘤、肺囊虫性肺炎、贾思酵母菌病等等,病人多是同性恋者,这与笔下先生的情形完全吻合。他是同性恋者,去过旧金山好几次,白细胞的数量偏低,同时还有好几种只有免疫系统失灵的病人才会有的感染。


他们的共同点似乎是免疫系统不健全。目前大家没有替这种病况定名啊。那他会感染吗?我倏然一惊,想起了那四处乱溅的脊髓液。哦,不会,他回答。至少我们觉得不会。既然只有男同性恋者才会深受其害,看起来与他们的文化与环境有关吧?有一种说法认为这与硝酸物质的过度使用有关。男同性恋者使用这种化学物质来增强性高潮。另一个假设是,这是乙型病毒肝炎的一种。但这个想法似乎不太可能。乙型病毒肝炎已经出现很久了呀,从来没听说过会引起这些症状。有些人觉得这跟地理位置有关系,因为病人只出现在美国西岸。


佛罗里达某些地区以及加勒比海地区,当然特别是海地。我耸耸肩离开,很明显,这不属于神经外科的问题。后来陛下先生做完了肺部活体组织切片之后,因并发症而去世。切片显示他的确得了肺囊虫性肺炎。


在我们医院的记录中,陛下先生是第一位得这种怪病的病人。没多久,这种怪病有了名称,叫获得性免疫缺陷综合症。如果我说另一个名字,大家也许更熟悉。这种病后来被称之为艾滋病。陛下的个案早已经从我的记忆中淡出,他的名字在一片人海中消失。大医院的住院医师每天都会碰到无数的名字和脸孔,需要处理无数的病历。有一次,我回头翻阅工作日志,估计自己在受训期间每年所处理的病人有上千名。这还不包括像陛下的这类病人,他们是我非正式的替其他医师额外所做的会诊服务而已。不过,这并不等于我们很容易将这些病人忘记在其他的行业。


例如银行出纳员、餐厅服务生、汽车修理技工等,他们每年都必须面对成千上万的人。然而,医师与来来去去的人群的互动还是有其独特的一面。银行出纳员不会替顾客做疾病日记录,餐厅服务生不会跟病人说你的寿命只剩下一年了。但由于某种奇特的原因,陛下先生从我的脑海中渐渐飘逝。许多年之后,在我即将结束总住院医师任期时,有一次,我正好在跟一名缠着我们不放的保险业务员聊天。起初,他在谈伤残保险,然后不经意的提到,如果我买保险,先要通过两项检验可卡因以及人类免疫缺陷病毒HIV。这是针对医师投保的新规定。


我耸耸肩,我从不吸可卡因,也不是同性恋者。突然间,我想起了那个陛下。那个晚上跑进我眼睛里的极小的脊髓液,此时似乎成了一片充满传染源的汪洋,对着我排山倒海而来。的确,这五年来我并没有感染艾滋病的迹象,但艾滋病的潜伏期有可能是一段十分长的时间。我曾经碰到过多少个罹患艾滋病的病人,也许他们的骨头碎片早已经飞进我的眼睛或鼻孔里,而我的衣服也会沾上他们的脑脊液。在那个不晓得艾滋病存在的年代里,我简直是经常泡在病人的体液里。


那个时候,病毒早已经开始扩散传播,但大家都不懂得任何预防措施,也不知道如何检验这种病毒。我只是庆幸,当时我们医院所在的位置并不以艾滋病闻名。尽管如此,我还是拖拖拉拉很多年,终于到了无法逃避时才去做检查。从抽了血之后到接电话通知我是阴性反应的那一个星期里,李夏一直重重压在我的心头上,挥之不去。


从此一切感觉都不一样了,下一个被送进急诊室就诊的病人,可能就是让我丧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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