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经外科的黑色喜剧6拯救伤患的007(2)
我看了看手表,已经是三点半了,我必须想一想,那些最花精力和时间令人进退两难的工作就是官僚制度啊。看来我是不太可能在七点半之前替他做完扫描,又替他动完脑部手术了。明天还刚好是老板打壁球的日子,如果他中午还不能下班的话,我看要被开脑袋的人恐怕就变成了我了。而且如果七点半我还在替雪莉动手术的话,谁又替我上刀呢?哼,也许我可以叫实习医师暂代一下,那样的话,老板肯定会大动肝火,他会对实习医师大肆的挑刺,而那个人在剩下来的神经外科训练时期会很困死
我的星期二永远是最大的日子,为什么这些意外跑偏都要在星期一的晚上发生呢?为什么星期一的晚上会有人跑去喝酒呢?你喝酒就完了,怎么还酒后开车呢?也许我可以问问麻醉科能不能再多开一间手术室,也许我也可以问一问德蕾莎修女要不要跟我去约会,答案呢,大概都一样。
我再看了看定在布告栏上的手术室时间表,四个房间,用来动心脏手术四个,神经外科手术四个,别的,哎,没指望了,他们永远不会多给我一个手术室,我要不将老板的其中一个手术室往后挪,或者是干脆取消掉?于是我抽出病人名单,打电话给神经科的护士站,跟护士凯伦谈一谈。哎,凯伦呐,我是法兰克,明天七点半的手术,我们有没有什么借口取消其中一个呀,像发烧啊,甲泰迪啊之类的。
哦,让我看看。他停顿了一下,跑去看病人的病历,嗯,这儿。他拿起了电话,边翻病历边说,嗯,詹姆逊先生的甲是3.5,这3.5不够低呀。那么贝斯太太呢?呃,半边脸抽筋的那位凯伦说,午夜时他的体温达到了38度,38度也不行,不够高。每个人都签了同意书了吗?难道没有人有什么疑惑吗?也许有些人要再想个一天半天的,毕竟这都是脑部手术啊,门都没有这些啊,都是老板的病人,你记得吧?哦,说的也是,如果你想到什么再告诉我吧,我这里有个创伤病人,看来呀,会冲到我们预定的手术时间表。
我将病人名单塞进口袋,喝完咖啡跑回创伤治疗室。
比尔已经在看胸部的X线片了。
但是S线变的纵膈有点太宽了呀。他对我喃喃的说,要在照主动脉的摄影。主动脉是从心脏将血液传输出来的巨大动脉,在两片肺叶中间成为纵膈的空间通过,接着跑到腹部去。在纵膈的部位,有一条短短的韧带连到主动脉上,这条韧带称之为动脉导管。事实上,动脉导管就是当人体还在胚胎阶段时,负责将血液导离胎儿肺部的血管。胎儿出生之后呢,肺部开始运作,这根小血管一变就变成了韧带。车祸中,车子紧急刹停,动脉导管扮演了主动脉的安全带,不过也只能拉住巨大动脉的中央,主动脉的区域部分还是以。
极高了速度向前移动。如果车祸十分严重,那么就算是年轻人,用了还没有多少年的主动脉还有可能出现撕裂,血管里的血液漏到纵膈。在这位的X线片上,我们也看到了他的心脏周围出现异常大的空间。此外,开始漏血的主动脉很像开始漏水的水坝,随时会崩溃。换句话说,我们必须在雪粒出现大量溢血之前,用聚四氟乙烯管子换掉它的破损大动脉。雪莉的情况是典型的多重创伤,即身上至少有两个重要器官需要动修补手术。我们必须赶快决定优先顺序。如果先给他换血管,可能血液输到脑袋时,脑袋已经失灵了,如果先修脑袋,可能修好了身体却因为主动脉爆裂而死掉。
我的天呐,我们甚至还没有检查他的腹部呢,那里会不会藏有什么让我们措手不及的大创伤呢?不错,也许我们可以替他同时动脑部和胸部的手术,可是胸腔外科医师替雪莉动手术时,需要将他的主动脉夹起来,因此要将一些抗凝血剂塞进他的血管里,以免停滞不前的血液凝结起来阻塞他的主动脉。但是抗凝血剂却会使我无法替他进行脑部手术。人脑可以说是身体里最血淋淋的器官了,缺少了凝血机制的配合,任何动脑筋的做法都是相当致命的。当下,我打定了主意,如果他需要动脑部及胸部的手术,就必须分开治行,我只希望他的肚子干干净净的,没别的伤。腹部的检查。
它方式是在肚脐眼之下的位置切开一个小小的切口,将一条细小口径的管子从切口插进腹部,通过管子将消过毒的盐水注射进去,在肚子里跑一圈之后用吸力器抽回来检验。
如果抽回来的液体内有血,那么很可能是脾脏爆裂或者肝脏受损了,浑浑浊浊的液体则表示肠子出了问题。
一名资质较浅的外科住院医师开始在雪莉的肚皮上涂上消毒药水,同时护士也将检查腹部的器械准备好了。
雪莉,你还好吧?我问道,还行。他声音听起来更昏昏欲睡,更遥远,左手握起来更柔软无力,这真是令人担忧。看来他脑子衰败的速度比我预想中的要快的很多。负责扫描的人快来了,比尔正在打电话给血管摄影医师,安排替雪莉检查主动脉。不过雪莉的颅内血块可能没法让他再撑一两个小时。等得到专家来替他做血管摄影,我将被迫在信息不足的情况下推他进手术室。当然,比尔会反对。然后我们就像平常一样吵了起来,争辩到底哪个器官应该优先手术。我联络我的指导医师萨昆文,告诉他眼前的情况也许可以靠他的影。
奖励让我们先动脑部手术在萨克文并不太感兴趣,他说,哎呀,真要我帮忙时再打电话给我吧,这等于得了,你自己想办法吧,我睡了,谢谢。这是为什么他们喜欢在教学医院里工作,让第一年的住院医师来替他们做这些生死攸关的决定。原来希望能从指导医师那里得到精神上的支持,但如此再跟他啰嗦下去,便很可能会被认为不像个爷们儿。神经外科是医学界里少数几种仍然以男性为主的科目,而在这一行不像个男子汉,几乎和懒惰一样糟糕。我让萨昆文一时继续睡觉,雪莉腹部抽出来的液体清澈无比,他其他的内脏都逃过了一。
结,假如他当时系上安全带,受伤情况则会相反。现在的情形是,他被抛出了车外,头部撞到了挡风玻璃上。如果绑上安全带,车祸发生时,他的下腹将会受伤,也许小肠破裂。事实上,在任何严重车祸中,身体中某个部位一定要承受压力,某些器官一定得受伤,区别在于小肠很容易就缝好了,脑袋撞坏了,要救那可就难了。
雪莉其他的X线片也冲出来了,送到创伤治疗室,他的颈部以及腰部看起来还好,没有骨折或脱节。
我将他脖子上的保护装置完全松开,将他从靠背板上搬了下来。靠背板立刻有人清洗干净,还给了送雪莉来的医护人员,他们早已经填完了所有表格,焦急的等着上路。我通知手术室里的人,很可能要做紧急开颅手术,请他们准备好仪器用具。夜班护士照例跟我抱怨说那个肝脏移植手术一直还未完毕,另一名刚做完心脏手术的病人也可能有问题啊,可能要再回来,还有一个病人是怎么怎么来着,每晚都是同样的故事,而我只想将目前的这个手术做好。做移植手术的人难道不在白天工作的吗?他们什么怪物啊,吸血鬼吗?听好了,我才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呢,给我一间房就是了,007的感觉又来了。
那行吧,我们会准备好一间预定明天早上要用的手术室给你们用,但你会挤掉亚伯拉摩维茨医师七点半要做的卢后窝手术,声音里满是行不通的语气。他很清楚,挤掉老板的案子是要冒杀头的危险的。你不可以把我安排在一般的外科手术室吗?我们九点或顶多九点半就离开了。我答应你,真的,德蕾莎修女,答应我吧,这约会将会十分愉快。还有,我会带你去一家印度餐厅,那儿的食物啊,好吃极了。
没门,不要太贪心,像现在拥挤的情形,不取消你们其中一个手术室就应该谢天谢地了。说说吧,你要什么时候开始扫描的?技术员快到了,我想大概30分钟吧,其实他要一个多小时才能赶到,但我用不着告诉他。比尔听到我们的对话问道,那主动脉的摄影呢?当然要拍了呀,如果有时间的话。
想也不用想,朋友,脑袋优先,血管第二。那我们挤出点时间来。如果照血管的人来了,做完CT,我们直接将他送去拍血管摄影,再进手术室。但他需要先进行开颅,再开胸。无论照片显示什么,颅骨上的缝隙必须清理干净,将所有跑到脑袋里的碎屑或头发给弄走。嗯,那好吧。比尔好像对这样一人退一步很满意,但我想先看看他的主动脉摄影片。如果血管正在破裂,你一弄完,我们就赶紧接着做下去,很对。不过,如果他的主动脉破裂的话,我们的手术时间表则会被完全打乱了。要等到换完人造主动脉,已经是下午两三点了,等于我们至少要取消两个以上。
上的手术不只是被拖延而已,我的天呐,我想也不敢想。于是又从口袋中将病人名单抽出来看一看那个飞跃了半个地球来动手术的意大利企业家,不行,他的时间不能改,那么割据指挥的太太亚布拉莫维茨医师,今天的病人全都是重量级呀,谁都不愿意乖乖延期,我只好祈祷。
拜托呀,雪莉,主动脉,听一点话吧。突然之间,我觉得好累,一整天的工作排在面前,我似乎看到了每一个要钻的动,要缝的,每一针要止血的,每一个小地方千万个要注意的小细节。我连动都不想动。创伤治疗室内的对讲机响了起来。
用人的父母来了啊,在会客室,在会客室,柜台人员告诉我们,尽管我觉得我要面对的已经够糟了,但这家人要面对的其实会更糟。对我来说,雪莉只是一个病人而已,就像凡人的机器程序一样,得去处理。
但对他的家人来说,雪莉是记忆中的一切。小女孩走的第一步路,说的第一句话,第一辆脚踏车,第一次约会,20多年的日子,由生日庆祝会、暑假、毕业典礼等交织而成的一幅幅美妙温馨的画面正被撕碎。当年他们抱着的婴儿,现在脑浆却一点一滴的露出来,滴到一块十厘米乘十厘米的纱布垫上。
比尔和我出去跟他们谈,这是行医生涯里最难处理的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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