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941【公元330-331年】晋帝国所封的辽东公慕容廆建议陶侃起兵北伐

柏杨版资治通鉴文稿 

8后赵帝国荆州（州政府设宛县【河南省南阳市】）监军官（监军）郭敬攻击襄阳（湖北省襄阳市），晋帝国南翼警卫指挥官（南中郎将）周抚，兼沔北军区司令（监沔北军事），正驻守襄阳。后赵帝石勒用驿马传令，命郭敬退守樊城（襄阳、樊城是双子城，襄阳在汉水南，樊城在汉水北，二十世纪五○年代，合称襄樊市），把所有旗帜全部隐藏，显示一片沉寂，好像没有人迹。又指示：“敌人（晋军）如果派斥候侦察，就告诉他：‘你们要爱惜自己，努力坚守。七八天后，大军就会抵达，互相策应，你们插翅难飞。’”郭敬又命部属在渡口码头，给战马洗澡，洗完一群又一群，一群洗完后，从头开始再洗，日夜不停。斥候回去报告周抚，周抚认为后赵帝国将发动强大攻击，大为恐惧，就放弃襄阳，逃奔武昌，郭敬遂进入襄阳。逃亡到襄阳的中州（华北大平原）难民，全部归降后赵帝国。晋帝国故雍州（州政府设襄阳）州长魏该（参考前年【三二八年】六月）的老弟魏遐，率领部众，从石城（湖北省钟祥市）出发，投降郭敬。郭敬拆除襄阳城墙，把所有民众都迁到沔水（汉水）北岸，修筑樊城城垒，派军驻防。后赵帝国政府任命郭敬当荆州州长。周抚被晋帝国认为有罪，免除官职。

9后赵帝国休屠王石羌叛变（休屠王石武，据守桑城【甘肃省卓尼县东北】，归降汉赵帝国；参考三二二年二月，石羌可能是石武的儿子或继承人）。河东王石生击破休屠部落，石羌投奔凉州（前凉王国）。前凉王国首领、西平公张骏大为恐惧，把扣留不放的后赵帝国使节孟毅送回，派秘书长（长史）马诜同行，向后赵帝石勒称臣，进贡。

10晋帝国在首都建康重新修筑宫殿（苏峻之乱时，宫殿烧成灰烬。参考去年【三二九年】正月）。

11 九月十日，晋帝国改封乐成王司马钦当河间王，彭城王司马纮的儿子司马俊当高密王。

12冬季，十月，成汉帝国（首都成都【四川省成都市】）最高统帅（大将军）李寿，率征南将军费黑等攻陷巴东郡（重庆市奉节县东）、建平郡（重庆市巫山县）。晋帝同巴东郡郡长杨谦、监军官（监军）毌丘奥（毌丘，复姓）退守宜都郡（湖北省宜都市）。

三三一年.辛卯

1春季，正月，后赵帝国（首都襄国【河北省邢台市】）将领刘徵再乘船舰，越海南下，攻击晋帝国（首都建康【江苏省南京市】）娄县（江苏省昆山市），大掠武进（江苏省常州市西北）。晋帝国徐州（州政府设京口【江苏省镇江市】）州长（刺史）郗鉴迎击，把他们逐走。

2 三月一日，日食。

3夏季，后赵帝国皇帝（一任明帝）石勒（本年五十八岁）前往邺城（河北省临漳县西南邺镇），打算兴建新的宫殿。司法部长（廷尉）上党郡（山西省黎城县西南）人续咸苦苦劝阻。石勒大怒，准备把他处斩。最高立法长（中书令）徐光说：“续咸的话，如果不可以采用，也应该大度包容，怎么能只因一句不悦耳的话就杀部长级高官？”石勒叹息说：“当一个君王，竟连这件小事都不能照自己的意思行事！一个普通市井小民，有一百匹绸缎的财产，就想买个住宅，何况君王富有四海，难道不能一栋房子！这个宫殿将来还是要盖起来，但现在暂停一段时间，用以成全我忠臣的正直气节。”赏赐续咸绸缎一百匹、米谷一百斛。又下诏三公、部长级以下官员，每年保荐“贤良”“方正”人才，并命“举人”（保荐的人）还可以保荐别人，拓广政府征求贤才的道路。在首都襄国城西，兴建皇家大会堂（明堂）、学校（辟雍）、御用天文台（灵台）。

4秋季，七月，成汉帝国（首都成都【四川省成都市】）最高统帅（大将军）李寿进攻阴平郡（甘肃省文县）、武都郡（甘肃省成县）。据守仇池（甘肃省西和县南）的“氐王”杨难敌再度投降成汉帝国（杨难敌背叛成汉帝国，参考三二三年八月）。

5九月，后赵帝国皇帝石勒恢复邺城宫殿工程。定洛阳（河南省洛阳市东白马寺东）为南都，设立特遣政府（行台）。

6冬季，晋帝国在皇家祭庙（太庙）举行冬季大祭（蒸祭）。晋帝司马衍（本年十一岁）把祭肉送给宰相（司徒）王导，下令不要下拜叩谢。王导假装有病，不敢直接接受。

最初，司马衍登位时，年纪幼小（五岁），看见王导，一定叩拜；下达给王导的手写诏书，第一句就是“惶恐陈述”。经立法院（中书）下达给王导的正式诏书，第一句就是“敬问”。有关单位讨论：“元旦朝会时，皇上要不要对王导特别礼敬？”国立大学教授（博士）郭熙、杜援建议，认为：“在礼义上，没有君王叩拜臣僚的规定，皇上对王导不应有特别的礼敬！”高级咨询官（侍中）冯怀认为：“天子驾临学校，尚且拜见教育官（三老），何况王导是先帝（八任帝司马绍）的师傅，自应有特别的礼敬。”高级咨询官荀奕认为：“元旦具备三项开始（“三朝之首”：一年的开始，一月的开始，一日的开始），情形特殊，为了划分君臣的界线，君王对臣僚不应有特别的礼敬，但平常朝会，不在此限！”（胡三省原注：“以君拜臣，谓之尽礼，可乎！”这正是儒家系统君尊臣卑观念，偶尔遇到有人性的君王，想把臣属的地位稍稍提升，儒家系统自甘堕落惯了，立刻就浑身不舒服）诏书批准。荀奕，是荀组的儿子（荀组，参考三○○年四月）。

7晋帝国所封的辽东公（首府棘城【辽宁省义县西】）慕容廆，派人送信给全国武装部队总司令（太尉）陶侃（时驻武昌【湖北省鄂州市】），建议起兵北伐。慕容廆保证他当挥军南下，共同肃清中原（华北大平原）。慕容廆的智囊宋该等互相讨论，认为，慕容廆在天下的一角建立功业，地位卑微，责任重大，等级上却跟其他臣僚没有差别，不能够镇抚汉人和胡夷，应该建议中央晋升慕容廆的爵位。军事参议官（参军）韩恒反对，说：“建立功业的人，应担心信义不能显明，不应担心名声官位不高。姜小白（桓）、姬重耳（文）有辅佐君王复兴国家的功劳，并没有先要求高官贵爵去压制其他封国国君。最好是加强战备，扫除群凶，大功告成之日，‘九锡’（参考四年）自会降临。比起要挟君王赏赐官爵，岂不更为荣耀！”慕容廆大不高兴，把韩恒外放去当新昌（辽宁省海城市东北）县长。

于是，东夷保安司令（东夷校尉）封抽等上书给陶侃，请封慕容廆当燕王，兼代最高统帅（行大将军事）。陶侃回信说：“大功告成之日，即升官晋爵之时，这是古时候的正常制度。车骑将军（慕容廆）虽然还没有为皇帝陛下摧毁石勒，然而忠义出于至诚。我已转奏皇上，是不是可以，或时间早晚，还看中央批示。”

资治通鉴原文 

赵荆州监军郭敬寇襄阳。南中郎将周抚监沔北军事，屯襄阳。赵主勒以驿书敕敬退屯樊城，使之偃藏旗帜，寂若无人，曰：“彼若使人观察，则告之曰：‘汝宜自爱坚守，后七八日，大骑将至，相策，不复得走矣。’”敬使人浴马于津，周而复始，昼夜不绝。侦者还以告周抚，抚以为赵兵大至，惧，奔武昌。敬入襄阳，中州流民悉降于赵；魏该弟遐帅其部众自石城降敬。敬毁襄阳城，迁其民于沔北，城樊城以戍之。赵以敬为荆州刺史。周抚坐免官。

休屠王羌叛赵，赵河东王生击破之，羌奔凉州。西平公骏惧，遣孟毅还，使其长史马诜称臣入贡于赵。

更造新宫。甲辰，徙乐成王钦为河间王，封彭城王纮子浚为高密王。

冬，十月，成大将军寿督征南将军费黑等攻巴东建平，拔之。巴东太守杨谦、监军毌丘奥退保宜都。

显宗成皇帝上之下咸和六年（辛卯，公元三三一年）

春，正月，赵刘征复寇娄县，掠武进，郗鉴击却之。

三月，壬戌朔，日有食之。

夏，赵主勒如鄴，将营新宫；廷尉上党续咸苦谏，勒怒，欲斩之。中书令徐光曰：“咸言不可用，亦当容之，奈何一旦以直言斩列卿乎！”勒叹曰：“为人君，不得自专如是乎！匹夫家赀满百匹，犹欲市宅，况富有四海乎！此宫终当营之，且敕停作，以成吾直臣之气。”因赐咸绢百匹，稻百斛。又诏公卿以下岁举贤良方正，仍令举人得更相荐引，以广求贤之路。起明堂、辟雍、灵台于襄国城西。

秋，七月，成大将军寿攻阴平、武都，杨难敌降之。

九月，赵主勒复营鄴宫，以洛阳为南都，置行台。

冬，蒸祭太庙，诏归胙于司徒导，且命无下拜；导辞疾不敢当。初，帝即位冲幼，每见导必拜，与导手诏则云“惶恐言”，中书作诏则曰“敬问”。有司议：“元会日，帝应敬导不？”博士郭熙、杜援议，以为：“礼无拜臣之文，谓宜除敬。”侍中冯怀议，以为：“天子临辟雍，拜三老，况先帝师傅！谓宜尽敬。”侍中荀弈议，以为：“三朝之首，宜明君臣之体，则不应敬。若他日小会，自可尽礼。”诏从之。弈，组之子也。

慕容廆遣使与太尉陶侃笺，劝以兴兵北伐，共清中原。僚属宋该等共议，以“廆立功一隅，位卑任重，等差无别，不足以镇华、夷，宜表请进廆官爵。”参军韩恒驳曰：“夫立功者患信义不著，不患名位不高。桓、文有匡复之功，不先求礼命以令诸侯。宜缮甲兵，除群凶，功成之后，九锡自至。比于邀君以求宠，不亦荣乎！”廆不悦，出恒为新昌令。于是东夷校尉封抽等疏上侃府，请封廆为燕王，行大将军事。侃复书曰：“夫功成进爵，古之成制也。车骑虽未能为官摧勒，然忠义竭诚；今腾笺上听，可不、迟速，当在天台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