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刊词】浓缩50种生命教训，带给你德性的启示

杨鹏：我评点《史记》人物的特定角度

大家好，我是杨鹏，欢迎来到我的《史记》课程。

在中央电视台录制“学者说书”栏目的《史记》节目的时候，主持人李亚平老师问过我一个问题，杨鹏老师，你讲评点《史记》人物的角度是什么？有什么稳定的视角吗？我当时并没有一个简洁的回答。节目录完了，我才找到了比较简洁的答案，就是五个字，“德性与秩序”。围绕人的德性和社会秩序去解读这些历史人物。

《史记》是中国历史上第一部纪传体的史书。所谓“纪传体”，就是通过写一个个历史人物的传记来合成一部历史，所以《史记》的中心就是写人物，《史记》是一部历史人物传记的合集。

《史记》描写历史人物的角度是什么？是德性。《史记》通过历史人物的言行的细节描写，来揭示出人物的德性。德性是一个涵盖很广的概念，包括了人的品格、道德、勇气、聪慧、忍耐力、牺牲精神等等。

因为是以人物德性为中心，司马迁不会从政治上分清敌我、划线站队。例如司马迁是西汉朝廷的太史，项羽是刘邦的死敌，司马迁描写项羽的时候，没有把项羽当成敌人。赞美项羽破釜沉舟大破秦军的德性和功业，但又批评他不善于利用人才，非常客观中肯。

司马迁为什么关注德性问题？司马迁自己有解释，他在《史记·太史公自序》中，明确自己作为太史的责任，就是传承“德性”。写史的任务，就是以人传德，传导德性精神。

德性为什么重要？中国商周以来，就认为上天与人之间的关联，就是人的德性。有德则上天辅助你，无德则上天消灭你。德性好坏，决定人生成败。

《史记》描写，姬昌（后来的周文王）为西伯侯的时候，向商纣王敬献了洛西之地，以此请求商纣王废除一种称为炮格的酷刑。炮格之刑，就是在铜柱下烧起炭火，把铜柱烧烫后，让人从铜柱上走过，如果掉下去就被烧死。

西伯侯姬昌请求去除炮格之刑，就是德性的表现。后来西伯侯姬昌受命于天，奠定了周人灭商朝的基础，就是因为上天辅助有德之人。

所以，东汉史书学班固在《汉书》的“司马迁传”中，认为司马迁写《史记》的目的之一，是“究天人之际”，追究天与人的关系。天人关系的中心就是德字，这个德性是什么？我们通过一篇篇人物传记分析，就可以有系统认识。

“德性”是我评点《史记》人物的首要视角，在此基础上，我还一个视角，就是“秩序”的视角，德性与社会秩序关系的视角。为什么关注秩序问题？人的德性会影响社会秩序的演化。有什么样的德性，就会带来一个什么样的社会。社会秩序不同，生命就有不同的生活环境。历史人物德性上的好与坏，积累起来，就变成传统，就成了塑造了我们社会现实的一种力量。

以刘邦为例。刘邦创立西汉王朝，他有许多闪光的德性表现。例如屡败屡战，尊重和善用人杰，舍得分权分利给人。更重要的是，刘邦与秦国民众约法三章，将朝廷的任务确立在保护民众生命权和财产权上，建立一个有限的政府，不指挥干预民众的政府，保护民众的生活自主。这使他在治国哲学上超越了历代君王。

但是，他也有德性黑暗的一面。楚汉相争，项羽围困刘邦，与刘邦达成鸿沟之约，双方停战。但危机过后，刘邦听从张良等人建议，单方废弃合约，对项羽发起忽然袭击，垓下之战灭了项羽，得了天下。这种不遵守合约而成功的经验，是缺德的成功经验，这在深层的心理上，会破坏中国人对合约神圣性的尊重。读了《史记》，我们就会明白，为什么我们没有守法的习惯，为什么我们缺少法治秩序，这是历史上的不守约的坏德性积累成传统的结果。

所以，研究《史记》，我们关注德性，我们关注德性对社会秩序的影响。从“德性与秩序”进入，我们就能看到《史记》人物身上拥有的德性表现和秩序影响，我们就能更深地理解我们自己身上的德性问题，也能更深理解我们社会秩序上存在的问题，我们就有可能更新出一个更好的自我，也可能发展出一个更好的社会。

为美好德性而读《史记》，为美好社会秩序而读《史记》。大家课上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