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413【公元33-34年】班彪上书请求恢复护羌校尉一职 加强政府功能

柏杨版资治通鉴文稿 

6刘秀任命来歙全权统率驻扎西京（长安·陕西省西安市）的部队和将领，而由中级国务官（太中大夫）马援，担任助手。来歙上书说：“公孙述把陇西郡（甘肃省临洮县）、天水郡（甘肃省通渭县）作为屏障，才能够苟延残喘。而今，两郡都已平定，公孙述的智略已穷。我们应乘此时机，征调兵马，储备粮秣。西州（甘肃省东部）刚刚破败，军民疲惫饥饿，如果用金钱或粮秣作为诱惑，就可以立即集结一个强大兵团。我知道政府要办的事太多，财政困难。然而，这样做也是万不得已。”刘秀认为正确，于是下诏，在汧县（陕西省陇县）积储粮食六万斛。

秋季，八月，来歙率征西大将军冯异等五位将军，向西攻击天水郡，讨伐隗纯。

7东汉骠骑将军杜茂，跟匈奴支持的汉帝（首都九原）卢芳部将贾览，在繁畤（山西省浑源县西南）会战，杜茂大败。

8西羌各部落，在新王朝末年，陆续迁住到边塞之内，金城郡（甘肃省永靖县西北）所属各县，多被占据。隗嚣无力阻止，只好善加安抚，并利用他们的武装力量，跟东汉政府对抗。东汉宰相府秘书（司徒掾）班彪，上书说：“凉州（甘肃省）各地，都有归附的西羌部落。羌人披散着头发，衣服在左边开襟（披发左衽），却跟汉人混杂生活在一起，风俗习惯全不相同，言语又不相通，不断被小官小吏跟奸猾小民，欺骗抢夺，控诉无门，以致不得不起兵抗暴。历来蛮夷叛乱，都是这个缘故。从前，西汉王朝时代，益州（四川省及云南省）设有‘蛮夷保安骑兵司令’（蛮夷骑都尉），幽州（河北省北部及辽宁省）设有‘乌桓保安司令’（领乌桓校尉），凉州（甘肃省）设有‘西羌保安司令’（护羌校尉），都‘持节’，授给他们全权（年俸比二千石，秘书长【长史】一人，军政官【司马】二人，年俸都是六百石）。处理他们的纷争，每年巡察各地，探问民间疾苦隐情，并不断派出翻译官，疏导官民间误解，观察动向，使塞外的羌人和夷人，充当官吏的耳目。州政府或郡政府，也因此得以提前戒备。现在应该恢复昔日制度，加强政府功能。”

刘秀接受这项建议，任命牛邯当西羌保安司令（护羌校尉）。

9一件惊人的惨事发生。强盗格杀刘秀原配妻子、贵人（小老婆群第一级）阴丽华的娘亲邓女士跟阴丽华的弟弟阴。刘秀十分悲伤，封阴丽华的另一弟弟阴就当宣恩侯，又召见阴就的老哥、宫廷随从（侍中）阴兴，也要封侯爵，把印信放到面前。阴兴坚决拒绝，说：“我没有冲锋陷阵的功劳，而一家之中，已有几个人封爵赐土，使天下抱怨，我不愿发生这种事情。”刘秀佩服他的决定，不再勉强。有一天，妹妹阴丽华问老哥缘故，阴兴说：“皇亲国戚最大的危险，是不知道谦让退避。女儿要配王侯，男儿则一直打公主的主意，使我不安。富贵有它的极限，人，应该知道满足。浮夸之徒，使人反感！”阴丽华深切领悟，自我克制，从不替亲属要求官爵。

邓女士之死，《资治通鉴》原文是：“盗杀阴贵人母邓氏及弟。”不知道是邓女士之弟，抑阴女士之弟？而当惨案发生时，也不知道现场何处？邓女士可能仍留在原籍新野（河南省新野县），也可能早已随女儿到了首都洛阳，共享富贵，《资治通鉴》都没有说清楚。我们对文言文之感到困惑，原因在此。

然而，无论邓女士身在何处，可以肯定的是，都会受到严密保护。在严密保护下，盗匪竟然登堂入室，做灭门屠杀，实在不可思议。史书上没有述及刘秀对负责保护官员的震怒，也没有述及对盗匪的缉捕和处决。好像杀的不是炙手可热的皇亲国戚，而是普通小民人家两只鸡鸭。尤其是，史书没有报道惨案的原因，是小偷临时行凶，是强盗在抢劫时误杀，是有计划的复仇，还是奴仆不堪虐待、抗暴反击？如果是这四项，史书不可能没有交代。于是，甚至可能是刘秀因为某种我们迄今都茫然的理由，下令动手，最后推到盗匪头上？我们当然没有结论，但我们相信惨案必有内幕。

10东汉帝刘秀征召颍川郡（河南省禹州市）郡长寇恂，回到中央。任命渔阳郡郡长郭，继任颍川郡郡长。

郭伋到任后，招降山贼赵宏、召吴（召，姓）等几百人，立即遣送他们回家耕田，遂即自我弹劾：“擅自释放盗匪！”刘秀不加追究。后来，赵宏、召吴等逃亡在外地的残余党徒，尊敬郭伋的威望和信誉，纷纷从遥远的江南（长江以南）、幽州（河北省北部及辽宁省）、冀州（河北省中部南部），回到本郡自首，道路上络绎不绝。

11西域（新疆及中亚东部）莎车国（新疆莎车县）国王康（姓不详）逝世。老弟贤继位，攻杀拘弥国（新疆于田县）国王、西夜国（新疆叶城县南七十千米）国王，派康的两个儿子，分别担任两国国王。

三四年.甲午

1春季，正月，东汉王朝（首都洛阳【河南省洛阳市东白马寺东】）全国武装部队最高指挥官（大司马）吴汉，率捕虏将军王霸等四位将军、部队六万人，从高柳（山西省阳高县）出发，攻击匈奴汗国（王庭设蒙古国哈尔和林市）支持的汉帝（首都九原【内蒙古包头市】）卢芳（刘文伯）部将贾览，匈奴援军骑兵数千人来救，在平城（山西省大同市）缠斗不止。吴汉力战，驱走匈奴。

2东汉征西大将军、夏阳（节）侯冯异等，跟朔宁王（首都冀县【甘肃省甘谷县】）隗纯的将领赵匡、田弇，经过一年的苦战，终于把赵匡、田弇斩杀。然而，隗纯仍据守冀县落门（甘肃省武山县东北洛门乡），将领们希望休养一段时间后，再行出击，冯异坚持立即行动，遂包围落门，但一时不能攻下。夏季，冯异在军中逝世。

3秋季，八月二十五日，东汉帝（一任光武帝）刘秀（本年三十九岁）前往长安（陕西省西安市）。

4当初，朔宁将领安定郡（宁夏固原市）人高峻，率军据守高平第一（高平，宁夏固原，安定郡郡政府所在。高平第一，即高平第一城，也就是高平）。东汉建威大将军耿弇等围攻一年，不能夺取。刘秀打算亲自出马，寇恂劝阻说：“长安位于洛阳跟高平中间，双方照应，都很迅速，已够安定、陇西（甘肃省临洮县）两郡震动恐惧。陛下留在长安，就可以从容控制四方。现今部队疲倦，人困马乏，再深入危险艰难山区，不是最安全的考虑。前年，颍川郡（河南省禹州市）民变突然发生的往事，应该警觉。”刘秀不理会，前进到汧县（陕西省陇县）。

高峻仍坚守高平第一，刘秀命寇恂前往说降。寇恂到了高平第一，把刘秀的诏书转给高峻，高峻派参谋长（军师）皇甫文，出城晋见寇恂。皇甫文言辞态度，一点不肯卑屈，寇恂大怒，下令斩首。将领们劝阻说：“高峻的精兵，还有一万余人，而且多是强弓射手。正堵住陇地（甘肃省东部）要道，一连几年都攻不下。我们来此的目的本是说服他归降，反而诛杀他的使节，恐怕犯下错误。”寇恂不理，遂斩皇甫文，而放皇甫文的副使节回去，转告高峻，说：“参谋长（皇甫文）无礼，已经诛杀。要降，快降；不降，就请继续坚守。”高峻惊惶，当天开城归附。

将领们向寇恂道贺，乘便问：“请教，杀了他的使节，而又能使他投降，原因何在？”寇恂说：“皇甫文，是高峻的智囊，一切靠他的谋略。这次见面，态度强硬，可看出并没有归降的决心。送他回去，正中皇甫文的圈套，杀掉他却使高峻胆寒，所以才开城归降。”将领们敬佩说：“我们没有这种见识！”

5冬季，十月，东汉皇家警卫指挥官（中郎将）来歙，率同各将领，攻破落门。周宗、行巡、苟宇、赵恢等，献出他们的领袖朔宁王隗纯，投降。只王元逃走，投奔成家政府（首都成都【四川省成都市】）。

刘秀命把隗姓家族，全部迁徙到首都洛阳以东（铲除潜在势力）。后来，隗纯跟门客们企图投奔匈奴汗国（王庭设蒙古国哈尔和林市），已经逃到武威郡（甘肃省武威市），被捕获，处死。

6先零羌部落（青海省贵德县以西一带）跟其他羌部落，联合攻击金城郡（甘肃省永靖县西北）、陇西郡（甘肃省临洮县）。东汉大将来歙，率盖延等迎头痛击，大破各羌兵团，杀数千人。西州（甘肃省东部）军事行动既告一段落，遂打开政府粮库，赈济饥民，陇右秩序恢复（陇右，即陇山以西，跟西州同义，也就是甘肃省东部），打通了跟凉州（甘肃省）的交通。

7 十月十七日，刘秀回首都洛阳。

资治通鉴原文 

帝使来歙悉监护诸将屯长安，太中大夫马援为之副。歙上书曰：“公孙述以陇西、天水为籓蔽，故得延命假息；今二郡平荡，则述智计穷矣。宜益选兵马，储积资粮。今西州新破，兵人疲馑，若招以财谷，则其众可集。臣知国家所给非一，用度不足，然有不得已也！”帝然之。于是诏于汧积谷六万斛。秋，八月，来歙率冯异等五将军讨隗纯于天水。

骠骑将军杜茂与贾览战于繁畤，茂军败绩。

诸羌自王莽末入居塞内，金城属县多为所有。隗嚣不能讨，因就慰纳，发其众与汉相拒。司徒掾班彪上言：“今凉州部皆有降羌，羌胡被发左衽，而与汉人杂处，习俗既异，言语不通，数为小吏黠人所见侵夺，穷恚无聊，故致反叛。夫蛮夷寇乱，皆为此也。旧制，益州部置蛮夷骑都尉，幽州部置领乌桓校尉，凉州部置护羌校尉，皆持节领护，治其怨结，岁时巡行，问所疾苦。又数遣使译，通导动静，使塞外羌夷为吏耳目，州郡因此可得警备。今宜复如旧，以明威防。”帝从之。以牛邯为护羌校尉。

盗杀阴贵人母邓氏及弟。帝其伤之，封贵人弟就为宣恩侯，复召就兄侍中兴，欲封之，置印绶于前。兴固让曰：“臣未有先登陷陈之功，而一家数人，并蒙爵士，令天下觖望，诚所不愿！”帝嘉之，不夺其志。贵人问其故，兴曰：“夫外戚家苦不知谦退，嫁女欲配侯王，取妇眄睨公主，愚心实不安也。富贵有极，人当知足，夸奢益为观听所讥。”贵人感其言，深自降挹，卒不为宗亲求位。

帝召寇恂还，以渔阳太守郭亻及为颍川太守。亻及招降山贼赵宏、召吴等数百人，皆遣归附农；因自劾专命，帝不以咎之。后宏、吴等党与闻亻及威信，远自江南，或从幽、冀，不期俱降，骆驿不绝。

莎车王康卒，弟贤立，攻杀拘弥、西夜王，而使康两子王之。

世祖光武皇帝中之上建武十年（甲午，公元三四年）

春，正月，吴汉复率捕虏将军王霸等四将军六万人出高柳击贾览，匈奴数千骑救之。连战于平城下，破走之。

夏阳节侯冯异等与赵匡、田弇战且一年，皆斩之。隗纯未下，诸将欲且还休兵，异固持不动，共攻落门，未拔。夏，异薨于军。

秋，八月，己亥，上幸长安。

初，隗嚣将安定高峻拥兵据高平第一，建威大将军耿弇等围之，一岁不拔。帝自将征之，寇恂谏曰：“长安道里居中，应接近便，安定、陇西必怀震惧；此从容一处，可以制四方也。今士马疲倦，方履险阻，非万乘之固也。前年颍川，可为至戒。”帝不从，戊戌，进幸汧。峻犹不下，帝遣寇恂往降之。恂奉玺书至第一，峻遣军师皇甫文出谒，辞礼不屈；恂怒，将诛之。诸将谏曰：“高峻精兵万人，率多强弩，西遮陇道，连年不下，今欲降之而反戮其使，无乃不可乎？”恂不应，遂斩之，遣其副归告峻曰：“军师无礼，已戮之矣！欲降，急降；不欲，固守！”峻惶恐，即日开城门降。诸将皆贺，因曰：“敢问杀其使而降其城，何也？”恂曰：“皇甫文，峻之腹心，其所取计者也。今来，辞意不屈，必无降心。全之则文得其计，杀之则峻亡其胆，是以降耳。”诸将皆曰：“非所及也！”冬，十月，来歙与诸将攻破落门，周宗、行巡、苟宇、赵恢等将隗纯降，王元奔蜀。徙诸隗于京师以东。后隗纯与宾客亡入胡，至武威，捕得，诛之。

先零羌与诸种寇金城、陇西，来歙率盖延等进击，大破之，斩首虏数千人。于是开仓禀以赈饥乏，陇右遂安，而凉州流通焉。

庚寅，车驾还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