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五蕴皆空，空而不空

通常我们会认为无所思无所想为空、无所好恶为空、无所感觉为空。佛经中有“空中妙有”一说，《心经》中说“五蕴皆空”，两者是不是冲突了？“空”中“有”的是什么？究竟谁对谁错？

原文：照见五蕴皆空。

        好，我们来看下文，照见五蕴皆空的空，“空”是什么意思呢？空就是真。一开始看到这样的解释，你会觉得很冲突啊。这跟你原先的想象是完全不一样的，但我说的都是一个事实。凡物无染无是，唯见其本来的面貌，那个当下叫做空。只看到它的真相，其余的迷昧是不见的，对智者不要以为无物叫做空，或无所作为叫空，或无所思想叫空，或无所感觉、无所知见叫做空。这一些是受文字重障的顽空，而不是真空。

        真空是什么呢？真空是空里面有一个真。真空不要被误解，真空您常常被误解成比空还空，对不对？是彻底空，什么都没有了，不是这个意思。真空讲的是空里面有真。所以有一句话你一定常听到，叫做空中妙有。有没有？“空”如何能够跟“有”并存呢？因为“有”是讲有一个真实的实体，而“空”是讲那些挂上去的东西是不在的。

        那还是要回到我们要讲的主轴，说经典讲的主轴是围绕在心性，而且是以80%来强调心性上的污染怎么褪除下来为主轴。因为它讲给凡夫听，凡夫就是有所挂碍，有所污染，对不对？所以20%讲心性的本源是什么样子，我们就是挂碍它，所以不了解它。那它告诉你说什么是不对、什么是不好，一样样要帮你拿下来，这就是《心经》的用法。无眼耳鼻舌身意，无智亦无得，它告诉你无什么、无什么、无什么，它说这一些你贯以为对的通通不对，通通帮你拿下来，然后最后会剩下一个东西会跑出来，你会感觉是消失不掉的，你的思考是一直在动的，当这些不当的东西被卸除之后，所剩下的就是清真的。而唯存在这个清真的当下，我们叫做空。

        从情绪上来说，空是气自气、我自我。气血在动，归它动，我就让它动。如果你现在要上台，气血正在动，那这个气血对你有没有意义呀？是有的。有没有挂碍呢？有的。你会走不上去，你硬跟它抗要走上去的时候，腿会开始发抖，对吧？这就是气跟你已经混为一谈。你以气的动为我，气的动为我的心动，对不对？

        如果忽然有一个人骂了你两句，然后里面的气血震荡加速，然后脸开始红了，那你可以让它气自气吗？这就是得力于观照跟训练。当下这个气对你来讲是有控制力的，气的动荡越大，你的恨就越深，好像你的脑袋是被它拖着走的，这就不叫气自气，我自我。透过仔细的观照，让里面的气机只存在它自然的震荡，热一点，起伏大一点，仅仅只是这样的真相。而我的思考、我的作为依然清明。清明的知见跟气血的起伏不相攀缘、挂碍。这一点你得透过不断的认识，不然这个课听下去你会觉得跟你是没有什么关系的。那这一点如果你认识了，你会发现，字字句句都打在你的心坎里面。到底你的知见和气血的起伏有没有攀缘挂碍？它攀缘挂碍的当下，在你身中的感受究竟为何？你得体验看看，才知道啊。如果我们不跟它攀缘挂碍那个时候叫空。所以我们不要以为毫无气血、毫无情绪、毫无感觉、毫无喜怒为空，不是讲这个意思的奥。

        我们看《修道真言》里面这一段短短的话，白玉蟾所讲的。空空空，空中还有一个东西在。空中有实功，就是心性还在啊。若还纯寂灭,终是落顽空。 如果你还是认为无思想、无感觉以为空，无知见以为空，这是落为顽空。

        我们再看《菜根谭》这一段， 美女不丧铅华，似疏梅之映淡月；说美女就这么美了，本来就美了，不需要铅华。褪尽铅华的时候，那个美才具足。似疏梅之映淡月，这个时候叫做空，不是美女不见了。禅师不落空寂,若碧沼之吐青莲。像碧绿的池沼里面涌现出青莲一样。所以不要把五蕴皆空的这个空字，就想象成什么都没有。

        我们现在把照见五蕴皆空，把它串起来什么意思。透过仔细的观照，叫照见。在自身中见证到五大感受皆只是清真一气，它本来毫无意义，自在在起浮。这是五蕴在里面剩清真的一气自在在起浮。因而对五大感受皆可以毫无挂碍，自然让它存在，叫做皆空。

        我们看《养真集》所说的：真修之人，放下四大五蕴情识，恰似大死一番，却活才好。它说要修行的人，你要怎么认识你的五蕴皆空？你的四大是水火风土的各种感受。水，冷的感受；火，热的感受；风，流动的感受；土，沉滞的感受，有没有？都是感受。五蕴是什么？色受想行识所带来的感受。在里面形成气血而成分别，就是感受变情识。要放下怎么放下呢，他说要似大死一番，却活才好。就忘了以前对气血各种形态的知见，好像你重新活过一次，好像你今天才刚出生，对气血还未曾有过知见，而你却活着的，那你就跟婴儿一样啊。你会经验到，我们的气血跟外在周的遭环境，时时都在感应，它时时都在变化，但它对我们却毫无约束力。所以他可以马上哭的时候，待会马上笑，他气血还在。可是我们今天大人不一样，哭的感受如果没有褪尽，那时笑是很难的，你会觉得力不从心，假假的，对不对？这就是他为什么讲大死一番。

        大死之人，也无世界缠绕，也无玄妙道理。没有什么玄妙的，有些同学喜欢跟我谈玄妙的道理，真的也没什么玄妙的。如此大休歇，方为了当。最玄妙的在我们本性里面，它已经具足了。它的造化之妙，并不是我们可以理解，你只是如何启动它而已啊。

        这边所谓的大死，是全当不曾识得这个满腔情识一般，不是真的死了。只将气血做气血看，不将气血做情绪看。不过现在你只要胸膛的气血一动，你都会觉得像什么？都像情绪。尤其是在外面有人、事、物跟你接触的时候，那就更具足，更像了，对不对？

        如果你今天搭捷运（地铁），有一个人眼睛一直盯着你，然后你故意转开，他还在看着你。嗯？怎么还盯着我？然后再看看，是不是一匹色狼啊，有没有？刚好又长那么丑，如果长得像刘德华那就算了嘛，又长这么丑，然后你转到哪里都不是，里面气血来了没？那就来了。挂碍来了没？你浑身不自在，害羞一点的就流汗了。如果他长的很帅，而刚好我也很娇小很甜美，然后耳朵就开始冒汗，脸就开始红了，对吧？如果他一副色狼的样子，丑的很，嚼槟榔的样子，脸色都发白，也是冒汗，里面的气血都来了，那时候心情都来了，到底是愤怒呢，你感觉他怎么可以这么无礼，有没有？你的怒由中烧。或者是你感觉到小鹿乱撞，你有没有发现里面有东西在震荡？可是如果他看着你，然后你往内观察，唉？毫无发生，那你怒得起来吗？你怒不起来啊。你害羞得起来吗？你害羞不起来。

        所以气血就是，你已经完全把它代表你的情绪，气血的动，你已经完全代表你的动，你一定得搞清楚这一点。气血不动你就是不动，你就觉得我很清明，是不是这样啊？你想想看，体验看看。

        明天开始上班的时候，你在你的职场，在家庭里面，你体验看看，我说的对不对？你以什么为心？气的动为心。为什么我们写一本书说《心即是气》？气动你才感觉你动，这就是凡夫。但智者不是这样，智者是气自气，我自我。将气血只做气血看，不把气血当情绪看，那个时候，心跟气脱开，就是心无所不在啊。如果能够把气血当气血看，挂碍切开，则吾人所见为浩然之气冲吾胸，可免血、心之惑。那个气血的感受，就没有办法再来迷惑你了。这个是古人所谓的明心。明心不是忽然懂了一个什么大道理，没有啦。就是懂了一个本然的、本自具有的，跟婴儿赤子一般的知见，只是如此而已。这个明心就是这个，所谓这个觉者的“觉”，就是这个。从感觉上去解脱所有的烦恼。

        孔子所谓“无听之以耳，而听之以心，无听之以心，而听之以气。”就是指这个。说感受一个东西，听一个东西不要只听耳，耳朵只会共振。你要感受这个乐章的美妙，你从哪里啊？从心。不过这个耳当然可以取代别的。比如说不要只用眼睛看，要用什么看？要用心看。这也是一样，我感受一个艺术品的美，你用什么看？用眼睛吗？很美然后眼睛很舒服吗？不是，舒服不在眼睛，在哪里啊？在心坎里，就在你的胸膛里，你会摸到你的胸膛。

        可是你把气当情绪看，你的麻烦可大了。你把气的动当成你的贪爱，你的麻烦非常非常大了，你不只感觉它，而且你已经被困扰了。懂吗？你可以感觉它，但是我可以不被它困扰，这就是所谓的禅。禅讲的是自在，禅不是讲的捆绑。你有没有发现你学禅学越久，那个美妙的感觉把你捆得越死，对吧？你学艺术学越久，美好的感觉把你捆得越死啊。这不是禅，这是捆绑。

        我如何在，我可以觉知它的美妙的时候，我从中是得到超然解脱的呢？就是气自气，我自我。所以最后还不能听之以心，因为心里面有太多贪嗔痴爱。你只看它气的时候，就得到解脱，把气当气看。这句话出在《南华经》里面，这个就是心学最重要的地方。所以有志要学习你的心，要放下你的心，要自在你的心的人，一定一定要非常谨慎在这个环节。就是“无听以心，而听以气”，听就是觉察。不是耳朵的意思，觉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