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哲学古今20:哲学就是让我们活得明白丨陈嘉映哲学通识课

西方哲学古今20:哲学就是让我们活得明白丨陈嘉映哲学通识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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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世纪初跟20世纪初,可以说变化非常之巨大。在20世纪初的时候,科学家主要是在做科学,到了21世纪初,科学家主要是在做技术。或者说他离开了技术没法做科学。就是现在你做基本粒子物理,就是建一个最大的粒子对撞器,建了之后有没有用不知道,但是不建肯定不行。生物科学以前是有好多新的生物理论,就这些都是这些生物学家,都是在研究生物的本性,现在都细化到了一些局部理论。他所要做的,实际上都跟技术密切相关,而且实际上这些理论本身已经是被技术高度限定了的。无论从物理学到生物学都这样,科学已经被高度的技术化了。一方面就是它没有技术做不了科学,另外你想做科学,你就得指出你的技术效应在哪儿,因为你到处都是在伸手要钱。除了国家能够投大型的射电望远镜和粒子对撞机,其他的基金都来自企业,特别在西方国家更是如此。

在这样一个情况下,我们的哲学一个方面,现在坊间比较热闹的就有一种哲学,就是所谓的技术哲学和未来哲学。这种作为技术的思考,大概分成两部分。第一就是说你不太可能参与到技术的发展之中。另外,如果你要谈AI的哲学的影响,基本上有点像,罗素谈婚姻与爱情似的,反正就是你拍着脑子。那这方面,形成了一个相当大的出版热潮,像《人类简史》《未来简史》《今日简史》。有时候我也挺鼓励一些年轻人去做的。因为这一方面,你即使没有多大传统意义上的哲学意义,但是它不浪费,好歹还有点新知。有时候你去做概念考察,你做不出什么东西。可能一个世纪有一两个人做出点什么东西,其他人做,做不出啥。

亚里士多德形而上学的第一句话“人,依于本性,出于本性”。知,有时候可以翻译成知道、知识,有时候可以翻译成理解,天知我也,知我者其天乎。知,就是理解、懂得,你知我知。那我们现在是把知识和懂得,现代汉语把它分开了。就是你可能知道一件事,但是你不怎么理解。我知道他离婚了,但是我不理解他为什么离婚了。但是在古汉语之中,这两层意思是交织在一起的,但亚里士多德思想中,它也是交织在一起的。就是我们想知道,因为我们想理解。理解,不能说我理解的一件事,不光是事被理解了,是整个我人明白了。我们现在都把概念都分开,但是现在我此时此刻的,我想做的,是把我们想把知道、理解、明白,揽在一起。它是有一个统一的这样一个状态,或者至少互相纠缠的这样的一个状态。哲学,就是干的,就是把知道、理解、明白,混起来。他知道一个事儿是为了理解这事儿,他说理解这事儿是为了明白这事,明白你自己心里明白。有时候我就会说哲学干嘛的,就是让我们活得明白。但是活得明白,有一种智性要求,这种智性要求,要他知道最多的事情,更多的事情,他要理解更多的事情,把他们跟你明白连起来。

我这么说的时候,我就想的就是希腊人。知道是可以一件事儿分开来知道,理解这件事儿,本来指的就是把不同的事情连起来。所以你一件事情不理解,就影响了你另外一件事情理解的少和理解的浅。所以你为了达到深刻的理解,不是在一件事上你就能深刻下去的,你是要能够触类旁通才能深刻下去。所以,你要知道更多的事情,理解更多的事情。就是说亚里士多德他们不是哲学家,他们为什么会去关心行星运行的轨道这样的问题。所有的东西都叫哲学,就它为什么叫哲学呀,没回答。它是叫哲学,所以哲学家要去研究它。

那么现在,我们回过头来看到,我们就知道他为什么要去研究它,因为他想知道太阳、月亮、行星、恒星他们在宇宙中是怎么布置的,这样他才能够明白人类在宇宙中的位置。他才能够明白,我在宇宙中的位置。这就弄明白小鱼小虾是怎么生的,怎么长的,这样我才知道我从哪来,我跟小鱼小虾的区别何在,共同处何在。所以对于希腊哲学家来说,或者对希腊哲学来说,这是一个自然的要求,就是你为了要理解,你就要去知道更多的,理解更多的,这样你就理解得更系统,更深刻。

那么科学革命的转变,他把知和理解,就分成了两类理解。一类理解,就是对世界运行机制的理解,你看我还说行星轨道,开普勒和牛顿,一个确定了行星运行的轨道,一个给出了,行星轨道,就是它背后的力。研究是一个关于行星机制的研究,他达到了那样的成就,是因为他把问题跟我们怎么感知世界割离开了。当然割离从哥白尼就开始了,他所讲的宇宙不是我们看到的宇宙。而是一个我们能够跳出我们从地上看的宇宙,哥白尼的日心说,就是我们如果看宇宙,我们老是站在地心上看,我们看到的宇宙,位置总是这样子的。那么哥白尼就引导我们跳出我们所在的角度去看,最后科学就引导我们到了一个世界。世界比如说像量子世界、粒子世界。世界你根本看不到,感觉不到。我们是用数学方式来通达它的,进入它的,我们也用数学方式从世界出来的。

除了数学之外,我最喜欢讲的一个例子是黑洞,black hole。你说头两年报道说什么科学家观测到了黑洞。我说观测到了什么呀?你以为他拿望远镜,一看天上有个黑乎乎的洞,它就是一次记录了一系列的光谱,或者射线谱,叫做看到了。然后他通过很多的的大量的分析说这叫看到了,黑洞就是物理学的宇宙,再也跟我们感知没有直接的关系了,还用什么中立言论的感觉语料,用什么什么意识结构,完完全不沾边儿的。所以就变成了,我们现在有两种理解,一种理解就是我们的理解的事物的机制,但是我们心里没有因此多明白什么。另外一种,就是,我们说的人文学的理解,就是说,你理解了一首唐诗,你理解了红楼梦,你理解了唐吉诃德,他天然就意味着你心里明白了某一块,就变成两种理解。霍金写了一本《时间简史》,他在后记里面说,他说从前的哲学家亚里士多德他们,世上的所有的东西都有研究,这样的人,他被称作是一个哲学家,现代的哲学家。他举的维特根斯坦,他说,哲学就是研究语言的哲学。好多时候都说,哲学一开始无所不研究,然后物理学分出去了,生物学分出去了,心理学分出去了,后来经济学分出去了,哲学我们也不知道剩的什么。真正发生变化在我看是这么一回事,古人他当然也重视机制的理解,他也要掌握机制,他不掌握机制,他怎么来炼铁,怎么制作风车怎么制作水车呀?但他是把他们的理解的重点放在明白这一块。真正越来越壮大的,把哲学压缩了的,倒不是说有些领域被分出去了。而这两种理解方式的比重发生了变化。我们越来越注重,哪些东西,然后机制研究。机制研究是会给我们带来使用上的好处的。当然你可以说,明白本身是一种好处,但是我要是回到存在主义的话说,我甚至要说,明白还带来一种危险,糊里糊涂可能更好。那么你可以说,现代人就是在机制方面,他希望掌握越来越多的机制,在人生方面,他希望越糊涂越好。所以,哲学就变得越来越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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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陈嘉映老师认为,物理学脱离了感知语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