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关系:一个要杀死父亲的儿子,两个精神分析师的较量丨北大钟杰讲精神分析

危险关系:一个要杀死父亲的儿子,两个精神分析师的较量丨北大钟杰讲精神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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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我是带你进入精神分析世界的钟杰。上一节,我们谈了弗洛伊德与荣格存在的理论冲突。这一节,我们继续剖析这两位大师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


说到二人的关系,我不得不谈谈历史上弗洛伊德发生的著名的“两次晕倒”。


弗洛伊德与荣格的交往过程中的第一次的晕倒,是两人应邀去美国麻州的克拉克大学时的某个晚间,荣格谈到考古学家在北欧许多沼泽地里发现保存完好的前人遗体,面貌栩栩如生。在荣格表达出对沼泽人浓厚的兴趣时,弗洛伊德很生气且笃定地说到:“你对这些沼泽人这么关注,是因为你无意识里有杀死我的欲望!说完随即就晕倒了。


虽然两人的美洲之行都很成功,弗洛伊德在克拉克大学接受荣誉博士学位,他用德语讲的五场演说也随即翻译成英文,并刊载美国心理学杂志,流传至今。


但是,两人的关系裂痕,在他们回欧洲的路上,也已逐渐浮现。弗洛伊德与荣格在大西洋往返的船上互相分析彼此的梦境,但当荣格试图分析弗洛伊德的梦境,想让他提供进一步的细节时,弗洛伊德明显停顿了一下,隔了一会儿才说我不能告诉你,我需要维护我的权威这件事深深地刺伤了荣格。他事后在自传中曾这样评价:这时刻,他便完全失掉其权威性了。这句话深深地烙进了我的脑海里,随之而来的,我们的关系的结束便已可预见了。弗洛伊德已把权威性置于真理之上了。


其实,在我看来,这个时候,两个人的关系已经发生了一种后来我们称为“多重关系”的伦理问题。


两个人互为分析师和受分析者,这种复杂的多重关系才是造成两人出现问题的原因。因为,我想听众朋友们无法有见到过两位外科医生相互拿着手术刀,在同一时刻给对方进行手术吧?因为二人变成了对方的“医生”,这对外科医生来说是不可能的。伦理学上,我们叫这个现象为“多重关系”或“双重关系”。比如,在美剧《扪心问诊》中,心理治疗师保罗和他的导师Gina就存在多重关系,Gina即是保罗的导师和督导老师,也同时是他的心理医生。这是导致保罗出现职业问题的一个重要原因。


然而,在精神分析发展的早期阶段,这个时候的弗洛伊德和荣格,都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因为在精神分析发展的早期,分析师与受分析者的关系界限问题是被忽略的。可见,精神分析学发展过程中,前辈们其实是经历过很多教训,在经历过多年甚至几代人精神分析师的历练和不断反思后,精神分析学界才知道:原来没有职业界限的“野蛮分析”不仅不能帮助到人,还会害了双方!


弗洛伊德的第二次晕倒,也是与考古学以及父子关系有关。在慕尼黑学术期刊编辑会议期间,荣格曾公开反对会上有人对于古埃及法老阿曼诺费斯四世仇父情结的否定态度,并认为去除父亲所留下的印记的行为,不是反抗父亲的结果,其实是一种对父亲的尊敬。荣格认为,其父亲已经太广为流传了,以至于也应该是他宣扬自己名字的时候了。荣格这一番话刚讲完,弗洛伊德就突然晕倒过去。


荣格曾这样描述当时的情景:他的知觉恢复了一半,而我则永远忘不了他投向我的眼神。他瞧着我,仿佛我是他父亲似的。这两次晕倒的共同原因显然是子杀父的幻觉所造成的。


在此之后,两人的矛盾急速表面化了,几番言辞犀利的书信往返及无数次的反复思量之后,于1912年底的通信引发了两人的最后决裂。荣格在一封信中写道:不管怎么样,我得说,你用对待你的病人那样的方式来对待你的朋友本身就是一大错误。


弗洛伊德对荣格用这样的口气深为不安,觉得蒙受了耻辱。在一封没有寄出的信中他写道:你断言,由于我滥用心理分析,使我的学生处于一种孩子般的依附地位。对于他们的这种幼稚行为,我本人要负责任。正是基于这种推断,你得出了你自己的结论。我不愿对此做出任何判断,因为涉及一个人的这种判断是很困难的事,而且,这种判断也不能使任何人信服……在维也纳,我早已习惯于来自反面的指责,这就是说,我对我的学生的分析和观点,并不那么感兴趣。”


此时,羽翼渐丰的荣格不愿意再受到弗洛伊德的荫护。他需要走自己的路了。这正如一个孩子长大了,要独立了,他不再依靠父亲。从彼此把对方的照片和信件放到箱子里的那一刻,弗洛伊德与荣格五年多的密切的关系也就此结束了。


因此,我们不难发现,弗洛伊德与荣格作为早期精神分析的开创者,他们之间建立的多重关系形成了一个“危险关系”,为他们私人关系最终破裂埋下了客观的“隐患”。


荣格与弗洛伊德的矛盾,在表面上或意识上还涉及到对精神分析社团的管理思路上。


在荣格的眼里,弗洛伊德试图创建的是类似天主教罗马教廷的等级化模式,同时也试图将荣格推上精神分析学界“天主教教皇”的位置。因此,荣格将对“宗派主义”、“神秘主义”、“晦涩的行话”、“故弄玄虚的入会仪式”等一系列极具宗教特色的心理意像(或叫做“表征”)投射给了弗洛伊德,并认为这与他所期望的新教式发展方向相互背离。


这个时候的荣格,如同一位新教主义者一般,把弗洛伊德当作了旧时期的天主教皇一样去反对了。我想,这个与荣格出生在新教的家庭环境是有关的。


而这个时候的弗洛伊德呢,他投射给荣格什么呢?弗洛伊德投射给荣格的心理意像是——“这是一个要杀死父亲的儿子”!弗洛伊德认为荣格是一个“俄狄浦斯王”,第一次晕倒后,他的内心就充满了对荣格要杀死自己这个“精神分析父亲”的幻想。在越来越不安的感觉中,弗洛伊德从自己的选择性的观察和对荣格的“武断分析”中,主观上“自行验证”了他自己对荣格的幻想。


真理的发展,似乎都是伴随着伟人之间的矛盾与冲突的,我们这两节从理论角度、关系角度和内在幻想角度去解读了弗洛伊德与荣格的之间矛盾与冲突的原因。当然,这仅仅是“一家之言”。也许,造成他们之间矛盾的真正原因我们已经无从获知。但是,二人的输赢似乎对历史的发展没有决定性的影响。在我看来,真正的科学理论,是被历史和人类需求选择出来的。一个学科的发展,是有自己内在的规律的。比如,精神分析作为一个学科发展,其内在动力是来自临床上新的需求——新类型的患者被发现后需要新的理论去理解、新的技术来治疗或帮助他们!


所谓“伟大的学者”,其实是一个历史的选择!我认为,这个进化论的观点是弗洛伊德也非常赞赏的。一句话,伟大学者的功与过,自有后人来评说了!


我是带你进入精神分析世界的钟杰,我们下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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