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领悟：涅槃寺的历史

吴哥之美讲义

一、知识点：

1、涅盘寺/龙蟠寺：(Neak Pean)，建于十二世纪末，Neak Pean 的意思是“缠绕的巨蛇”，又译为蛇寺。东方古老的神话常常“龙”“蛇”不分，都叫“Naga”；因此 Neak Pean 也译为“龙蟠寺”。取其谐音作“涅槃宫”。阇耶跋摩七世所建的草药浴医院，共有吴哥不同疗效的水池。

2、《真腊风土记》：是一部介绍位于柬埔寨地区的古国真腊历史、文化的中国古籍。《真腊风土记》由元代人周达观所著。 它对当代及现代研究真腊及吴哥窟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是现存与真腊同时代者对该国的唯一记录。清代的《四库全书总目提要》称此书“文义颇为赅赡﹐本末详具﹐可补元史佚阙”。

3、阇耶跋摩七世：(1125-1215)，吴哥王朝国王，柬埔寨三神王之三，也是三神王中最受尊敬的(另两位为苏耶跋摩一世、苏耶跋摩二世)。胸怀大志，满腹韬略。虽为王子，却两次与王位失之交臂，他隐忍不发，等待时机。1177年占婆军队攻破都城后，他成功组织抵抗，拯救危局;1181年大破占婆军于海上，光复吴哥，即位为王;又于1190和1203年两次出兵占婆，最终兼并之;任内是高棉疆域最广阔的时期。因旧都遭战火破坏，修建了新都大吴哥;由印度教改宗大乘佛教，很多宗教建筑如巴戎寺，圣剑寺都在这段时间完成;闻名世界的49尊巨人雕像"高棉的微笑"也是以他的面容为原型。

二、金句/精华笔记

1、所以我们现在看到很多在欧洲的新建筑，它在指引出来的东西是往下，不一定是往上。就是往下本身，有一个反省的力量出来，而不一定用高耸跟伟大，去建立一个霸权的感觉。

2、那么对我们来讲，菩萨就是救苦救难，菩萨跟佛的不同，在于佛达到了一个状态，是涅槃，就是解脱了，解脱是你连爱跟恨都没有。因为我们知道你有爱恨生死，你就会有苦，你渴望爱或被爱，可是不忘记爱跟被爱，是都会有苦的。

3、所以我们说肝火上旺，肾水不足，肾是水，肝是火，脾胃是土，所以它中间有一个彼此配合的关系。

三、全文逐字稿

其实这个涅盘寺，在今天我们去吴哥的观光里面，不是一个最重要的景点。我说景点说大家常常去看景点，因为他留下很多雕刻建筑，很伟大的堂皇的东西。涅盘寺是我去过以后，我觉得很奇怪，去过以后你忽然走了，然后走在路上你想：我怎么想不起涅盘寺是什么样子？

就是他没有记忆的一个地方。

我忽然想，想起来之后，涅盘寺是一个没有地，没有什么地面上建筑的。它就是5个水池，5个水池，中央1个方的水池是70公尺见方，大家可以算一下70公尺其实蛮大一个水池，那么这个水池旁边东西南北各有4个水池，每1个水池是25公尺见方，等一下这个平面图再打出来，大家可能会更清楚一点。

我不知道大家可不可以理解，水池是向下的建筑。如果我们讲建筑，我们想到都是地面上的，我们很少想到地面下的，所以有时候我会在想这个问题，比如说人类一直在追求一个违反地心引力的方式，去完成伟大的建筑。

埃菲尔铁塔，摩天楼，1930年代以纽约为主，拼命的盖往高层，高楼层的建筑，我们现在开始101出来。因为他要表示自己的伟大时候，他通常是违反地心引力在盖这个东西，可是这几年很好玩，就是你在欧洲最现代的建筑美学上常常在讲，对高楼层建筑的对抗，也开始反省跟领悟。

所以我记得印象很深，前三年我去柏林的时候，柏林在东德和西德统一之后，重新作为国都，他们要开始修建柏林，应该开盖很多堂皇的建筑。

可是里面很有趣的是，有一天晚上经过柏林的，很重要的一个国家图书馆的广场，然后远远的看到地面上有一点点光。

我们看到光我们会很好奇光是什么，我们就想去看是从地底下发起来的光，然后走进以后大概是一个两三公尺见方的，一个方形的空洞。然后里面有光上面是一层玻璃，然后我们就往下看，我们看到是挖下去的东西，然后是书架，很多的书架。

底下蛮大的就是地下室，然后书架上全部是空的，我当时不太了解这个东西是什么，可是我知道它绝对是重要的，因为它在柏林这么重要的国家图书馆，广场的正中央会有这样的一个地面下的建筑。

然后我就看旁边的牌子说，1943年纳粹曾经在这里把国家图书馆里的书烧掉多少万册，所以我们要做这件事情的反省跟纪念。可是注意一下，它不是一个向上的建筑，它是向下，它让所有的人在俯瞰里面有一种反省跟谦卑。

所以我们现在看到很多在欧洲的新建筑，它在指引出来的东西是往下，不一定是往上。就是往下本身，有一个反省的力量出来，而不一定用高耸跟伟大，去建立一个霸权的感觉。

就是历史的纪念碑过去全部是往上的，现在很多人是往下。其实大概在90年代，我们看到华盛顿的越战纪念碑出来，它是一个往下的坡道，旁边黑色的石块上全部是死亡者的名单，他会觉得你走在这条路上，你不应该觉得越战是一个这样值得歌颂的事，而是值得反省的，是因为死了这么多人，所以是一个不断往下的坡道。

好，我想这些部分有一点希望，他拿来作为一个建筑上的反省，上次提到吴哥寺的伟大，全部是往上的攀爬的艰难。那么我们看到涅盘寺，刚好它是往下挖水池，全部是贴着地面的水池，所以地面上的东西不多。

只有在70公尺的中央水池当中有一个14公尺直径的圆形的岛，这个岛上有一个小塔，它里面有一个菩萨像，大概这个是唯一高起来，高出地面，可是高度也不高。

那么我想大家如果有兴趣，我们前面介绍过1296年，到过吴哥的一个元朝的特使团的团长周达观，写过真腊风土记。大家可以查一下《真腊风土记》里面，周达观看过这个地方。所以它这个地方涅盘寺它叫做北池，北边的池子的北池，它里面记录到金塔菩萨像这些东西。因为我们可以看到，如果以1201年阇耶跋摩七世去世，1296年周达观到这里，所以他们的时间是非常接近的。

所以周达观到吴哥的时候，看到的整个城市里面，刚才讲到阇耶跋摩其实已经完成的，所有高棉的微笑已经完成。所以他在里面有很多对这里的介绍，可是我想发给大家的讲义里，我们特别介绍了一下涅盘寺，可能特别注意它的名称有很多的误解，发音来判，所以大家很自然就把它翻译成了涅槃。

我希望大家可以了解一下，涅槃这个字在佛教里面Neak Pean，他其实在讲一个某一种修行的状态，所以我们今天把寺庙用音译刚好用了这两个字，很容易造成一个误解。

所以特别要注意一下NeakPean，哪怕在当地的语言来讲，是两条蛇缠在一起，这个形式叫做盘。

因为这些在吴哥的文化里面，延续印度教的关系，蛇跟龙是不太分的，Naga有时候是蛇，有时候是龙，所以现在一般人有人把它翻译成龙蟠寺或者蟠龙寺，是因为等一下我想在图片上大家看得到，它整个14公尺的直径的圆台，底下是两底座是两条蛇，好，我们不要忘记这两条蛇，大家在前面看过对不对？

第一次，第二次都看过。就是印度教认为宇宙发生的时候是两条蛇在拉，所以这两条蛇搅动了生命乳汁之海，所以出现了阿普萨拉，出现了生命，这是印度教的原始创世纪的故事。所以虽然阇耶跋摩七世改信了佛教，可是基本上还是以印度教的创世纪做它的基础，所以两条蛇缠在这个地方。

可是这个塔里面有一个菩萨像，菩萨是佛教的符号，那么在没有信佛教以前，这个符号没有出来。之前就是湿婆神，或者是吡湿奴神，都是印度教的神或者因陀罗神。

我们上次介绍了好多不同的印度教的神话，里面的天空之神、战神、火神，可到了佛教出来的时候，其实他觉得众神都要退位，佛教里面真正信仰的一个东西是从自己内在出现的，我们很熟悉的话叫做即心即佛。

你的修行是从自己的心灵的状况里面，修行到一个解脱的状态。所以这个状态其实汉文里面翻译“Buddha”这个字翻译得非常精彩，是人、一个佛是那个地方，就是人自我的领悟解脱。

所以这个字在当时把“Buddha”这个字翻译成佛，是因为佛这个字在汉字里面是负面和否定，你是人，可是你经过修行以后，你了解的人不存在的部分，这个时候是佛，这个字的真正的本本意的部分。

我们也知道像菩萨，从“Bodhisattva”这个字翻译成菩提萨埵大概在2000年前这个字就已经翻译出来了。

那么对我们来讲，菩萨就是救苦救难，菩萨跟佛的不同，在于佛达到了一个状态，是涅槃，就是解脱了，解脱是你连爱跟恨都没有。因为我们知道你有爱恨生死，你就会有苦，你渴望爱或被爱，可是不忘记爱跟被爱，是都会有苦的。佛就是说这些东西都不要。

可是菩萨不是，是他可以修行达到佛的近况，可他觉得人生之间，这么多的众生还没有达到这个状态，所以他不要自私的变成佛。

他会用各种的形象出来，或者我们看到在大圣佛学里非常重要的地藏，地藏菩萨，地藏菩萨是拿了一个禅杖在打地狱的门，说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地狱里面还有一个人在受苦，他不愿意成佛，这个叫做菩萨信仰。

所以涅盘寺里面他所信仰的就是菩萨。所以我们大概看到阇耶跋摩，其实在他改信大乘佛学之后，他使吴哥的文化从前面的拉扯征服动荡的力量，忽然产生了一个悲悯的东西出来。

而这个悲悯大概跟我们现在讲的龙潭寺有关，因为它是一个医院，为什么是一个医院？为什么一个医院没有地面上建筑，而是这些水池？我想我们用一个比较简单的联想来讲，我们现在有一种东西叫做药浴。

所以你到现场去看非常有趣，他一直到阇耶跋摩七世之后，其实这个地方当地的老百姓一直在用，它是在中间的70公尺的大水池当中，它是沐浴的可以泡澡的。

然后旁边的4个25公尺见方的水池，分别不同的方位，南边有一个狮子的头，是连接到大大水池的，然后当地有巫师会因为不来的人不同的病，去捣草药，经过狮子的头的口把水喷出来，狮子是南面代表火，就是印度教相信这4个宇宙之间的力量地水火风，南边是火是狮子，北边是水是象。

其实中国的五行非常像，中国的五行在南边是朱雀，是鸟，也是火是红色。北边是玄武，就是乌龟跟蛇，那也是水，可是在印度教里面北边是像，那么东边，在中国的5行里面是绿，青色是木，可是在印度教里面东边是土，这个有点不同，然后是一个牛的头，然后在西边是风是马，所以地水火风代表了宇宙的4个元素。

那么古代的人都相信，不管中国的五行或者印度教的地水火风，都相信人的身体本身是由这些东西在组成。

所以我们说肝火上旺，肾水不足，肾是水，肝是火，脾胃是土，所以它中间有一个彼此配合的关系。

所以这个地方，的确是一个药浴的医院，就是不同的病它来诊断他在缺乏哪一部分，需要另外一个东西来克制跟平衡的时候，他会让他在北边的水池，经过象的口吐出来的水来降火，还是要到南边的水池，经过狮子的口吐出来的水，去提高它的生命力。

它是不同的，就是用地水火风4个元素来调和人的身体，其实跟中医理论是非常像。所以我们现在到现场还可以看到，4个小水池连过来，他的像都在。

唯一改的是东边，东边原来是一个牛头，可是现在牛头不见改换了一个人的头，改成了一个人，什么时候改的不知道，现在没有记录可查。

可这个地方如果你到现场的时候，你会觉得很有趣，就是阇耶跋摩七世是当时留下的一个非常重要的东西：是医院。其实寺庙根本是一个医院，当然它里面有信仰，这个信仰有菩萨像。还有一个是从东边飞过来的一匹马，马你刚开始觉得它就是一匹马，所以大概是一个马的雕像，只是在佛经里面讲的马是法拉哈。

就是有一次发生了船难事件，整个船解体，人掉在大海当中快要淹死了，所以菩萨在一念之间，就转身成飞马。然后就让所有的人扒在他的身上，他飞开水面，所以这个马的名字不是一般的马叫法拉哈，在印度教里面也有。

所以等一下我希望大家可以看到，就是说像里面隐约还可以看到，马的旁边有一些残断的人，他们的脚都是揪起来的。就是他们抓到马的身体，脚离开了水面开始要飞起来。好，我们看到这都跟大乘佛学有关，就是救难的形象出来，救苦或者救难的形象。

所以对于所有的生病的人来讲，他们好像觉得自己沉溺在苦海之间身体上的病痛，所以所有的符号不管菩萨的符号，法拉哈的符号，4个池子都在安慰，不管心理上、生理上你泡在水当中，经由巫师的祷告，然后它可能有实际功能，也有可能心理功能。

当然我们觉得很难查证，当时的实际的功能到底是什么，所以我们对传统的东西我们很难一概说这是迷信，在那个时候的医药的程度，大概也不过就是如此，那么了解到不同的病应该怎么泡在水中，用不同的草药来做平衡跟治疗。

所以当然现在到这个地方，其实因为没有什么地面上的建筑，所有游客都会有点大失所望，觉得你看不到什么东西。

可是我希望，我在介绍阇耶跋摩七世的东西的时候，先从涅槃开始，大家看一下这个建筑，有没有可能一个伟大的文化最后是不留下什么？

我忽然在想这个问题：如果是领悟，为什么一定是留下很伟大的东西？包括我们今天说在西方建筑美学上的，一个新的反省跟领悟，是说高楼层的东西是不是人的某一种自大要去挑战天。

那我去年年底才去了纽约，你到911的现场去看到我年轻的时候，曾经在上面吃过晚餐，喝过酒的大楼。然后他现在变成一个往下的生动，你忽然觉得很奇特，然后你也会觉得留在那里的生动，忽然给你很大的震撼。

我相信这里面有一个伟大跟领悟之间的平衡力量，就什么叫做伟大，什么叫做领悟？

我一直觉得这两个力量，在一个文化里面同时被探讨，它才是比较平衡的。就是一方面在追求伟大，一方面去知道伟大可能是一个自己的假象，或者自己营造出来的一个野心的状态，这个时候他会有更大的东西叫做包容，我们不要忘记包容，一定有空的意义在那里。

如果这个杯子没有空，它没有办法溶蚀。我们大概很少思考到这个“空”，本身它是一个重要的部分，或者说今天这个房子如果没有空，我们都不会在这里。所以“空”本身在杯子的空在这个房间的空里面，它都有另外一个意义出现，所以我一直觉得领悟在阇耶跋摩七世的时候，在整个改换吴哥文化的内在品质的时候，这个空的概念被提出来。

所以说龙蟠寺里面，你会特别觉得里面很多的“空”可以借鉴出来，而不再是去堆叠伟大性的东西。而是把伟大开始拿掉变成空，我想这是一个两面的状态，所以这样的背景，可能使我们等一下再看到这个时期产生，我们现在有一个特别在吴哥的文化当中，讲到巴扬寺时代，就是巴扬寺风格。

就是说阇耶跋摩七世创造了艺术史上一个特殊风格，这个风格跟前面的伟大，跟雕刻技法跟建筑的功法都不一样，转换成一个非常安静的力量去了。

我相信在座的朋友全部都会看到，等一下幻灯片一打出来你就会吓一跳，怎么跟上次完全不同。

哲学跟信仰，竟然可以使“美”这个东西发生这么大的一个变化。所以我想下面，我就用这个图像的东西，来让大家感觉一下。特别在这部分，他可能需要说明的不是那么多，而是说这个“像”一出来，很多的法国人在吉美美术馆的时候，他对于吴哥文化的背景完全不了解，可是一看到以后，他会忽然感觉到。

这个可能是美最大的一个历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