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领悟：涅槃寺的建筑

吴哥之美讲义

一、知识点：

1、苏耶跋摩二世： “太阳护卫神”苏耶跋摩二世（1112-1150在位)，吴哥王朝国王，柬埔寨三神王之二。雄心勃勃，好战成性，结束了阇耶跋摩六世篡位以来的分裂局面。与占婆、安南、泰人、孟人等诸邻开战，虽互有胜败，仍大大扩张了国家领土。对内恢复生产，并大兴土木，开始修建吴哥窟，从1112年到1201年方修建完成。然多年战争加之庞大的建筑计划过度消耗了国力，为之后近半个世纪的衰落埋下伏笔。

2、苦海：道教、佛教用语，道教、佛教指尘世间的烦恼和苦难。

3、药浴：用药液或含有药液水洗浴全身或局部的一种方法。

二、金句/精华笔记

1、所以我特别用了领悟这个词，因为我相信领悟是同时看到生，同时看到了死，同时看到爱，同时看到了恨，才叫做领悟。看到任何一个片面，很难领悟，领悟是两个都看到，所以它会有一个比较平静的东西，去面对这个东西。

2、因为佛教的大乘佛学，并不认为有一个外来的神，那么所有的佛是你自己从内心里面启发出来的生命的状态。好，所以艺术品，的的确确是从人的内在升华出了一个力量出来，所以我想这是我希望今天这样的精神，能够贯穿在我们讲的巴扬寺所有的作品当中。

三、全文逐字稿

我不知道，是不是有朋友在不同的杂志媒体上看到这个像。他放在巴黎的吉美美术馆一个被打断的头像，然后你在现场非常奇怪。就是我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其实我那个时候对吴哥的东西还不太了解，可是那个像就被记忆了，被记忆是因为它里面有一个力量大到完全不是来征服你的或者说服。

就是我们会发现美学里面的力量，有一种东西是让你吓住。可是有一种东西是从心里面，把你最内在的东西呼唤起来。这个力量在里面，你不了解为什么一个工匠，我们不要忘记，同样他手上拿着刀子锤头，他在雕石头，我们前两次看到所有伟大的作品也是这样雕出来的，可是你隐约觉得这个时代的工匠在雕这个作品的时候，他已经不是在制作一个作品，而是他想要呼唤心灵的东西。

这个眼睛闭着，头发往后梳，这么简单的一个像。然后你可以看到他的眉毛，我们叫眉眼之间有一个表情，他的嘴角有一个表情，我一直觉得你看久了以后，你可能会觉得眉眼之间的表情，跟嘴角的表情有一点不同。

如果你把嘴角的部分盖住，他的眉眼之间有一点忧愁，可是你把眉眼之间盖住，他的嘴角之间，里面有一个希望，非常奇怪的组合。

在世界上这么多的美术史，其实能够一眼看了以后，你忽然忘不掉的力量，是非常特殊的。可是这是阇耶跋摩七世的像，这个像无所不在，就是你到吴哥以后，你会走走，忽然看到；走走走，又突然看到。然后这样的微笑旁边，就靠着一个手脚全部被炸断的身体就靠在这里。

然后它产生的力量，大概是我第一次在吴哥的时候，到现在我没有办法忘掉了一些画面。所以我想这个时候你可以看到它里面，好像从好多的生命的生老病死里面忽然升华出一个又叫安慰，又叫鼓励，又叫领悟的东西。

所以我特别用了领悟这个词，因为我相信领悟是同时看到生，同时看到了死，同时看到爱，同时看到了恨，才叫做领悟。看到任何一个片面，很难领悟，领悟是两个都看到，所以它会有一个比较平静的东西，去面对这个东西。

好，所以以后有机会大家如果看过这个头像，可能会在好多地方看到，包括今天西方的各种不同的媒体上，这个像总是在出来。

然后你到吴哥现在发现，我第三次去的时候觉得很快乐，因为街头上原来让我觉得最不舒服的最痛的那些孩子，残端的身体的孩子不见了。

因为全世界的这些慈善组织，盖了一个收留他们十几岁以下的小孩，全部免费治疗的医院，而你走到医院上门口，你忽然发现上面有一个头像就是头像。所以这个头像发生这么大的力量，就是说几百年当中一直到现在，它让所有西方的人觉得如何去做一件事情，而这个事情，可以呼唤起你自己内在对生命里面最大的信仰。

而且这个信仰是通过很多苦难，它也不只是一个崇拜的信仰，其实是通过苦难以后信仰才会升华出来。

那么所以我觉得这个像，如果今天用佛教艺术来看，它并不是佛像，他跟我所有看到在印度的佛像，在中国的佛像，日本的佛像，韩国的佛像都不一样。事实上它是一个人的像，可是这个人领悟了，我忽然想人领悟了不就是佛，其实我们在大乘佛学里面讲，觉有情讲佛，就是人经过领悟以后修行以后的领悟的状态，它就是佛。

因为佛教的大乘佛学，并不认为有一个外来的神，那么所有的佛是你自己从内心里面启发出来的生命的状态。好，所以艺术品，的的确确是从人的内在升华出了一个力量出来，所以我想这是我希望今天这样的精神，能够贯穿在我们讲的巴扬寺所有的作品当中。

我们再看下一件，记得吗？

上次我们讲到吴哥文化里，最伟大的帝王苏耶跋摩二世，他开疆拓土，然后他了盖吴哥寺，你可以看到他带着宝冠，坐在宝座上，后面15张华盖，这么多的伞侍卫在旁边。

如果大家记得上次，我们看上百公尺的浮雕上，君王的出现是惊人的，可是哪一个力量更强，我们很难解释。阇耶跋摩七世继位的时候，苏耶跋摩已经去世一段时间，所以他看到他以前的祖先的伟大，他忽然觉得好像眼睛闭下来，可以看到另外一个东西。

所以我想领悟是说：前面没有这个伟大，也许他不容易这么领悟。

所以我们再回来看，不同角度的阇耶跋摩七世的头像，比如说我在巴黎的吉美美术馆的时候，你会在我的旁边一直拍，你觉得哪一个角度他都在好像告诉你什么东。

就是艺术品每可以达到一个力量，这个力量已经不再是说你从艺术的角度，他忽然把你刚才讲的自己心里都忘掉的东西，忽然叫醒，大概才是美学上最极致的东西。

我想也因为这样的原因，今天我们常被问到说为什么吴哥放在世界七大奇迹，比如说很难解释，我们常常觉得奇迹是人类做不到的东西叫奇迹，可是这个像不像是人类不容易做到的。

在所有的生死爱恨之后，忽然他有一个淡淡的微笑出现，其实他是奇迹，而到现在他还让我觉得是奇迹，因为这个民族里面的苦难到这么深重的地步，而且微笑一直在那安安静静，他到底在启发什么？他到底在启示什么？我想这也是我想问的东西。

他的皇后的像也在巴黎吉美美术馆，我们也看一下，好像整个的文化不只在帝王身上显现，在他周遭所有的人都开始领悟一个完全不同的美学精神，这是他的皇后的像。

我不知道大家能不能跟上次我们看到的所有的，那些王妃的像比较，她没有饰品，她头上的头冠，身上的单纯，甚至上次我们看到腰部都会有很多花边，这些东西她都没有，她忽然变成完全素朴的状态。这么安静的一个身体，跪坐在那里，和她的脸上所呈现出来的表情跟面容，跟阇耶跋摩七世基本上是一样的。

所以这个时候，我们要讲的是时代精神，就这个时代好像沉淀出了一个很特殊的一个力量出来。

好，我们从正面看一下，我还是希望大家感觉一下。就是会我后来一直习惯把他的嘴角的微笑盖起来，看他的眉眼，然后再把眉眼盖起来看他的嘴角，忽然发现是两个表情。

其实我忽然发现悲悯原来可能是悲喜交织。其实是两个表情，忧愁跟喜悦同时具备的力量在脸上，所以你可以看到眉毛的部分，其实有一点浮雕的部分，它在眉头是有忧愁在里面。

而眼睛的低垂，里面也绝对不只是我们认为睡着觉的闭着眼睛，而是不忍，好像很大的不忍。就是你在印度你在吴哥其实都有过这个经验，你看到一个孩子被炸到那个样子时候，你忽然觉得不忍，一刹那都不忍。可是又觉得嘴角里面有一个感觉说生命必须要通过这个东西，生命通过这些东西，最后他还是会有一个领悟出现，所以安慰的力量就出现。

所以我们可以看到所有的宗教里面所做的佛像和菩萨像，其实要讲的是同样的东西，可是吴哥感动我的原因是：因为他做的不是菩萨，不是佛是人。

所以这个时候他的力量更具体，才让我相信说人的身上，是可以去体会这个力量。好，所以我们先用这几个在巴黎阇耶跋摩七世跟他皇后的像，来把这个时代的精神让大家有一个感觉，那么下面我们就集中的看涅槃寺或者龙蟠寺。

好，我先讲一下它的平面构图，就是北池、东池、西池、南池。那么这是一个70公尺见方的大水池，它代表圣湖，就是喜马拉雅山下的圣湖。印度教跟佛教都相信喜马拉雅山上的圣湖流成的4条大河，所以这4个池子也代表4个水流过来，所以你可以看到它是通的，中间有空洞是通的。

所以经过一个象的头水流向北池，经过一个马的头流向西池，经过牛的头流向东池，经过狮子的头流向南池。那么每一个池子里面是不同的药浴，那么它正面的部分还是在东池，所以我们大概现在去这个地方的时候，是刚走过一个非常长，大概一两百公尺长的引道，进到这边，然后再开始去绕它了。

所以你也可以看到东池这边，有一条引道通到中央的孤岛，孤岛是14公尺直径的一个岛。这个岛一共分7个台阶，矮矮的7层，越来越小，有点像环丘，慢慢落上去，然后中央有一个小小的塔，里面有菩萨的像。

等一下我们可以看到这个台座底端就是两条蛇，它的蛇的头，会昂起来会立在这个位置，然后有一个飞马的雕像在这里，往菩萨飞过来。所以其实飞马就是菩萨，刚才提到说在海上遇难的时候，他下来去拯救了这些要淹死的这些人。所以我特别用平面图的原因，是因为其实你在现场要拍照的时候，你拍不出什么地面建筑。

你必须在比较高的方位去看的时候，你突然发现这5个水池完全是往下的力量。所以这个医院，当然不会是为了伟大的炫耀而盖起来，而是为了包容一些人的事物所盖的东西。

所以这个力量跟上次我们讲的吴哥的伟大是不一样的，他发展出来的动机跟最后的结果都非常不同。

好，在现场里面，我们可以看到这个是中央行，那么当年他可能上面有很多金箔贴在这里，那么金箔也是印度教和佛教的信仰，是信徒可能在这边许愿，因为生病许愿，然后如果病又好了就会来还愿，就会带着他自己的金箔贴在整个塔上。

所以在周达观的记录当中，说这边有一个金方塔，讲的就是这个东西。然后这边是一层一层，七层上来的一个台座，最下面我现在红点划过的地方就是蛇的身体。两条蛇一条往左边，一条往右边缠过来，这边是蛇的头，有没有看到那个头，立起来朝向东方。

好，然后从东边往西边飞过来就是马，这匹马倒映在水池当中，然后他飞起来，刚刚飞起来，所有趴在他旁边的人脚都是弯起来的。

现在这个雕刻已经不很完全，可是你隐约可以看到人的脚全部是弯起来，就是他们借着抓住马，然后被救起来。

你会觉得这个水好像是一个苦海，而马从苦海里开始飞起来，旁边也是一层一层的台阶，因为人可以进来，在水池里沐浴。所以很有趣，我们可以看到他把印度教原来的沐浴的习惯，周达观说当地的人一天要3次5次去泡澡，把沐浴的习惯跟医院的药浴的观念，这些东西全部结合在一起。

所以刚才我会觉得说，它可能是一个生理的治疗，它也是一个心灵的治疗。你泡在水中，对自己病痛的减低，它两个同时在进行，所以这是中央的这个部分。

如果往这边再看过来的话，就是东池，这是在金方塔里面的菩萨像。所以我们也大概还可以看到，原来印度教的某些形式，因为佛教艺术其实在不同的地区，最后发生出来的一些表情，是非常不一样的。

我们看到日本的佛像，跟中国的佛像都不太像。

日本的佛像一般讲，脸都比较短，有他自己地方风格的东西进去，印度的佛像肉体非常的丰腴饱满，他的感觉是比较欲望的，不像在传到东亚以后那么安静，那么内心的力量。

我觉得吴哥的佛像常常介于两者之间，就是他受到印度的影响，又没有完全像中国或者韩国日本把肉体的部分完全拿掉。所以它很美的原因，是因为它有点介于两者之间，肉体跟心理的部分可能同时在菩萨像上会具备，因为我们可以看到大概菩萨像到中国日本的时候衣服都会比较多。

然我们在敦煌壁画里还看到有点类似的是在项圈璎珞这样的菩萨的造型，这个地方用的很多是砂岩，所以风化得非常厉害。

以石材来讲，我们前面讲过的玉皇宫等，它的雕刻的石材是比较坚硬的，在阇耶跋摩七世用到很多砂岩性的这个材料，所以它在风化性上也比较严重。

然后我们看到，从大池子流到小池子的时候，都会有一个像，那么不同的方位，刚刚提到南边的狮子，北边的象，西边的马，东边的牛头。我也特别解释牛头其实已经不在，现在改换了一个人面，然后从口中流水下来，然后流到小池子去。

因为它在一个有点像洞窟的地方，所以很暗，这部分的资料我们比较少，今天大概就是用圆面来跟大家解释一下，它其实是一个出水口，所以不知道，我们还能不能用现在医疗的观念去看这个寺庙。

我们看到所有的记录里面都提到，当时阇耶跋摩七世，这个寺庙盖了以后，其实很多的病患都来这里，而且它延续了蛮长的时间，它就是一个重要的医疗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