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外科的黑色喜剧六拯救伤患的007(3)
在整个的报告过程中,雪莉的爸爸妈妈都涕泪涟涟,但还算坚强。比尔谈到主动脉要做的检查以及可能要动的修补手术。我告诉他们雪莉头部受伤的状况,并请他们签下了手术同意书。他们问了些任何人都会问的问题,向雪莉的存活几率,假如他活下来,他的情况又如何呢?有没有破相?最后是动手术以前能否先让他们看看它。我避开所有跟复原有关的问题,只强调他脸孔看起来没受什么伤,目前他也不怎么感到痛。
医师很像政客,我们都强调好的一面,而由于我们竭尽所能尽快替他做手术,大概不会有时间让他们先跟雪莉见上一面,对他们而言真是一场噩梦。睡得好好的,在半夜突然被叫醒,然后跑到幽暗的医院会客室里,被迫听了一堆关于医师要怎样在女儿身上切切割割。我们的医师形象大概也不能对他们有多少箍的作用。凌晨五点的沮丧身影,没梳理的头发,身上穿的衣生袍子又沾上了许多碘酒色印,加上脚上脏兮兮的网球鞋,看起来从头到脚就像一个高中生。
我拍拍雪莉妈妈的肩膀,告诉他,等我更确定时,我会跟他来继续报告。回到创伤治疗室,厚重的金属门缓缓关起,将会客室隔绝在我们灯火通明的密室之外。护士将监控雪莉心脏的电极连接从墙上的仪器上拔下。
转接到挂在病床边的手提式监控仪上,另一名专责呼吸系统的技术员也将雪莉的氧气罩接到一个小型氧气筒上。一切准备好了,就要将他从创伤治疗室送去扫描。扫描器放在附近的儿童医院里,要往上走一层,大约再走183.5米才看到手术室则要继续往上再走一层,然后再走183.5米。当你在移动一名不稳定的病人时,就算只坐一小段的电梯或推着病人走一小段走廊,都是一种心惊胆战的体验。我们当外科医师的,只有身在手术室内才觉得安心,因为手术室内设备齐全,从紧急的心肺复苏器到麻醉设备一应俱全,相反,跑一趟X线科就有。
如进行月球漫步的危险病人的生死完全系于一线之间,依赖一部靠电池运作的手提式监控仪以及小的氧气筒呼吸器,这远远比不上陪护在旁的麻醉医师以及一套优良的仪器可靠。
比尔问:他目前的血压如何呀?哦,九十五十毫米汞柱。护士回答我觉得应该给他输点血才送他上去。这里有没有结硬的血带啊?我再检查了一下血粒,他头上的伤口依然有脑浆流出来,动一动脚趾头,这次只有右脚的指头在动。很明显,他左半身开始瘫痪了。照这样下去,过不了多久,他就会说看到一团白色的光,或许多濒临脑死亡状态的人都会看到的幻象。我们必须替他进行扫描了。我告诉比尔,哦,对了,血浆来了。他回了我一句,只要五分钟就可以将血浆挂好。他的血细胞比溶只有0.28。我们已经给他输了七升的血,但他的血压还在降哇。
我怎么了?我怎么了?雪莉突然叫了起来,用它还可以动的手去扯氧气面罩。简恩医院的夜班护士赶忙抓住他的手,叫他放轻松一点。但是我没法呼吸,没法呼吸。他嘶声大喊,一边抗拒。眼恩右手拼命要伸到脸上,头也转来转去,模样十分恐怖。我瞄了一下心电监控仪,一小时前他还是每分钟120次的心跳,现在升到了190次,血压高压70,低压量不到。呼叫麻醉医师,他要做插管,还有给我开心器具,叫心脏胸腔科的人下来。我知道比尔在想什么,雪莉头部伤口已经没有。
出血了,而且腹部检查也没有出现血现象,那么血压下降一定是因为主动脉出血。呼吸感到困难是一种警讯,表示胸部已经积满血了,压到他的肺部。另一方面,他心脏的拼命的跳动打血,企图补偿不断流失的血液。到了这种地步,唯一救助他的方法就是剖开他的胸腔,将主动脉夹紧。我们急需麻醉医师的帮助,替他做气管内插管和是以麻醉。如果他们迟迟没法感到鼻尔,还是要动手的,尽管他还醒着。好几位护士及助理都从其他急诊室飞奔过来,帮忙传话给其他人。除了麻醉医师及心脏胸腔科的人,我们还通知了创伤外科医师和手术室的人。两层楼之外的手术室内,技术人员立即将钻头颅用的钻子等仪器收起来,而。
而架设起心肺机,将心脏手术用的刀剪摆好。在急诊室内,住院医师跑来协助比尔在雪莉身上再加了一个静脉注射的针管。
导管的作用是弄走胸腔内的血和空气。
工作人员也将其通往其他急诊室的门全部关紧,以免其他就诊病人看到这里的情况。我一直站在病床的床头前。雪莉眼睛张开,瞳孔大小不一,他的呼吸急促,脸色苍白。简恩递给我一个打气袋,是用来协助病人呼吸的。我将血力的氧气罩拿开,将打气袋捆在他的嘴巴上,用力将空气打到他的肺里去。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每当我停下来的刹那,他便上气不接下气的喊道。是的,雪莉说的没错,他确实是愈来愈接近死亡的边沿了。身体出了大毛病每个人都有一种预知大祸将临的本能。我父亲多年来都有胸痛的毛病,但汤他那。
天早上真的心脏病发作时,从他的表情就知道这次痛的不一样,他眼神里竟是惶恐。通常如果病人问医师他是不是快要过世时,医师都不大担心,但等病人歇斯底里的要喊我要死了时,这大概是真的。麻醉医师和助理护士冲进来,手里提了一个大手提箱,里头装了喉静气管内插管机麻醉药。护士接手替雪莉打气,这,这气打不进去啊。
他跟麻醉医师说,他立刻将喉镜递给他,将手一抖,将它打开,好像打开弹簧刀一般。喉镜的前端有灯,他将亮着的银白色尖端插进雪莉的嘴巴。同时,麻醉医师将好几剂药从雪莉身上插着众多静脉胶管之一注射进去,这应该可以令他昏沉镇静下来,不再抗拒的喊替他呼吸。助理护士为了让雪莉露出气管的入口,将雪莉的头稍往上扬。
一边将喉镜推进他的咽喉深处,避开他的舌头,以便看到气管的入口,雪莉猛地咳嗽并剧烈的呕吐起来。为了防止他乱动,绑着他的右手右脚的布条全沾上了呕吐物。终于,麻醉药物发挥了作用,雪莉不再挣扎,看到声带了,给我管子。他将涂过润滑凝胶的胶管从声带中央滑进雪粒的气管。
我走出房外,从走廊往内看,笑笑的房间里挤了十多个人。现在雪莉已经被全身麻醉了,我再也没有办法观察他脑部的状况,她的肤色转变为黄黄蓝蓝的,就像一般的尸体颜色。血压500,心电仪显示心搏过速,实际上他的心还在跳,但已经无懈可输了。比尔和刚冲进来的心脏胸腔科医师脱下袍子,戴上手套,实习医师在雪莉胸部破了一瓶的消毒药水。呼吸治疗医师早已经接手打气的工作,肌肉发的手臂努力的压着打鸡蛋,就这样他也没有打进多少空气,到雪莉塌陷掉到肺里面。我很清楚眼前如狂风骤雨般的急救动作只不过是为可怜雪。
低而跳的死亡之物,他的主动脉已经破裂,鲜血全部涌进胸腔内。这样的身体很像引擎失灵的喷射客机。飞机还在飞,但绝对没有可能平安降落。再过几分钟,他的生命便会在第八号急诊室里走到尽头。比尔拿了把十号手术刀刺进雪莉的前胸,刀身全刺进去了,在左边乳房之下割了一道约30厘米长的开口。当他割到胸膜时,一大团血块哗的出来,吧嗒一声落在地上。心脏胸腔科的医师把一副肋骨撑开器放置在伤口里,伤口撑开时,肋骨断裂声清脆可闻。我再看了一会儿比尔,他们相互之间说了些什么,双手在伤口内掏,前臂至手肘,尽是鲜血。他们将粉。
红色的肺挪开,长长的金属夹子伸到伤口内,锡箔带紫色的血还在不停的流出,流到他们的衣服上,流到鞋子上。此刻的血粒完全没有血压监控仪上出现乱糟糟的波形,但心脏只在不规则的乱跳。
监控仪上的警铃响起了,这铃声也代表我们七点半的手术时间表恢复原状,一切不能动,心脏、胸腔医师伸手进雪莉体内,握着他的心脏按摩,为心室进行最后的尝试。
空的。他简单的下了结论,他去了,他手收了回来,脱下手套跑去洗手间洗手。我对比尔说,现在你能不能跟他的家人谈谈?他点了点头,面容严峻,眼睛还在看着雪莉的伤口。谢天谢地,他答应了。我可以想象雪莉可怜的父母看着这一群医师护士冲进急诊室的心情。我告诉过他父母说我会跟他报告情况,但是我骗了他。
这是胸部创伤致死,跟我无关,让一般外科医师来扮演死亡使者的角色吧。在楼上的手术室,原先准备好的胸腔手术器具重新收起来,一切又为亚布拉莫维茨医师的病人而做准备。心情不好的X线技术员将电脑收起,懊悔没睡好觉却无功而返,白忙了一场,没有用到的血袋再次被送回血库,等待下一次悲剧的降临。大家这下都准备回家了,为这场圣战临时成立的小军队倏然解散,清洁工被叫来做善后,比尔则吩咐倒霉的住院医师替雪莉将伤口缝起来。哎,得了。
你不用缝的像林不兰的书那么漂亮。
这一个晚上,我有幸成为聆听雪莉最后一句话的人,成为阻止他父母跟女儿见最后一面的人,也是让雪莉一直到去世为止都以为她男朋友还活着的人。在八楼七位等着动手术的神经外科病人恬然入睡,浑然不知道。曾经有好几个小时,我在脑海中拼命的重新安排他们的命运,结果他们的手术全是按时间表进行,老板也按原定计划下午去打他的壁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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