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史话 059 儿子多帝国三分，物资少维京南下

本期内容：

1. 秃头查理引发了什么争夺？斯特拉斯堡誓言没用拉丁语写，这带来了什么影响？

2. 《凡尔登条约》内容是什么？后来的德、法、意三国怎样形成的？

3. 东法兰克王国面临哪两大问题？诺曼人入侵是怎么回事？

大家好，我是枫落白衣，我们说没钱自然不是一件好事，但有钱，家大业大也不一定就幸福，尤其是一大堆孩子等着继承财产的时候，那更是容易出乱子。说到这里，法兰克帝国的第二位罗马皇帝，虔诚者路易肯定是频频点头，哥们，你说得太对了，俺就是被这么折磨完犊子的。

                    一、秃头查理引发的争夺

前面说过，他青梅竹马的媳妇儿叫埃芒加德，这女子意外死了之后，本来路易一世是不想再结婚的，可周围的亲戚朋友大臣们都劝他，国家不能没有一个妈，您还是要找一个，而且大家一致认为，巴伐利亚韦尔夫家族（House of Welf）的女孩子茱蒂丝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巴伐利亚我们前面介绍过，这个韦尔夫家族那时候还比较普通，但是很快，他们家就变成了巴伐利亚公爵，后来就更不得了，产生了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奥托四世，和英国国王乔治一世，并且在英国开启了汉诺威王朝的统治，这些我们后面还会说到。这里只是提醒大家一下，欧洲历史已经进入了一个家族联姻，然后各大家族轮番登场的时代，当然，首先你必须是贵族，并且必须是公爵，至少是伯爵这个级别的，才有可能走上最高位。

路易一世想了想，觉得再娶个媳妇儿也不是啥坏事，晚上睡觉被窝还能热乎一下，于是就娶了这个茱蒂丝。前几年还没啥，但到了公元823年，却发生了一件大事，啥大事呢？茱蒂丝生孩子了，而且是一个男孩，取名叫查理，这就是后来法兰克历史上的查理二世，也称为秃头查理（Charles the Bald）。

这里还要提醒大家一下，现在欧洲历史除了进入家族联姻的时代，还进入了取外号的时代，后面我们还会介绍很多，什么无骨者、白衫儿、蓝牙等等，五花八门，有些人的外号要远远比他们的名字更出名，比如说狮心王。

那为啥说茱蒂丝生了查理就是大事呢？因为这女人为了给自己的宝贝儿子争取利益，拼命鼓动老公路易一世重新划分帝国的土地，几年之前的那个《帝国分配令》没有预见到我的秃头宝贝诞生，那就是错的，必须推倒重来。

路易一世最后实在是架不住这个女人的撒娇和撒泼，公元829年，把阿勒曼尼亚（Alamannia）分给了六岁的老儿子秃头查理。

问题是，这个阿勒曼尼亚还真不是一般的地区，以今天德国和瑞士交界的博登湖为中心，周围很大的一块区域都属于当时的阿勒曼尼亚公国，一直到今天，法国人还称呼德国人为阿勒芒（Allemagne），就是从这个名字引申出来的，可以说重要性一点都不亚于前面说的巴伐利亚。

这么好的区域原来自然是不可能没有主人的，它本来的主人是路易一世的大儿子洛泰尔。老爷子这么做，相当于从大儿子洛泰尔嘴里抢下来一块肥肉，一转身，扔进了小儿子的嘴里，这事儿搁在谁身上，都不痛快，于是，大儿子开始反抗。啥理由呢？这个洛泰尔很聪明，他没说我爹抢我的肉给小弟弟，因为从法理上讲，老爹只要没死，全法兰克都是他的，他愿意给谁就给谁。

洛泰尔的理由是，我那个小弟弟是个野种。也就是说秃头查理不是路易一世的儿子，而是茱蒂丝和别的男人私通生的孩子，那自然是没有任何理由来分法兰克的土地，甚至应该被装进麻袋扔到江里去。

我们说洛泰尔聪明是聪明，可是这个理由实在是编得有点过分了，让他爹路易一世的面子掉了一地，看吧，连你大儿子都说你的小老婆给你戴了一顶绿帽子，哪还有假？路易一世一怒之下，也开始掀桌子，找这个不孝的儿子算账。

就这样，儿子和老爹因为后妈是不是生下了别人孩子的问题开始大打出手，后来两个弟弟也掺和进来。再后来，打着打着，那个秃头查理就长大成人了，很自然地，他不得不加入，这场战争就是因为他而打起来的，胜利了，俺爹还是俺爹，很幸福，要是失败了，不仅爹没了，土地没了，连命都可能没了。

法兰克帝国就在这种亲爹和几个娃的撕逼大战中，度过了十几年的时间。公元838年，二儿子，阿基坦公国的丕平蹬腿死了，他的地盘被秃头查理霸占。到了公元840年，路易一世在获得了一连串胜利之后，心力憔悴到了极点，在气愤和自责中，也死了，不过他死之前总算是清醒了一下子，明确规定，传位给大儿子洛泰尔一世，希望有一个法定的皇帝之后，儿子们不要打了。

可惜的是，剩下的那俩儿子觉得，就应该按照日耳曼人的传统平分国家，凭啥你当皇帝，俺们只能委委屈屈地呆在一个小公国里？于是，秃头查理和日耳曼人路易在公元842年2月14日情人节这天，手拉手地组成了联盟，在今天法国和德国交界，莱茵河畔的斯特拉斯堡举行了一个宣誓仪式，史称斯特拉斯堡誓言（拉丁语：Sacramenta Argentariae）。

宣誓干啥？自然是齐心合力干死他们的大哥，洛泰尔一世。

这时候的形势是秃头查理占据着阿基坦公国和高卢地区，日耳曼人路易占据着巴伐利亚和北边的萨克森人领地，而他们的大哥，罗马皇帝的继位者洛泰尔一世自然是占据着意大利王国，法兰克帝国巨大的疆域，到处都是大战场。

斯特拉斯堡誓言有一个非常让历史学家感兴趣的事情，那就是这个誓言不是用帝国官方语言拉丁文写的，而是使用了后来被称作古加罗-罗曼语和古高地德语写成的，这个古加罗-罗曼语是当时流行在阿基坦和高卢地区的，以拉丁语为基础的地方语言，古高地德语自然是巴伐利亚这块地区的方言。

秃头查理和日耳曼人路易用地方上的方言来宣誓，这点心思是不难猜的。一来，他们可以获得这些地区豪门大户的支持，增加打败哥哥洛泰尔一世的把握；二来，他俩不是想平分法兰克帝国吗，使用当地语言，可以从心理上增加这种决心，俺们都不用你高大上的罗马拉丁文了，你这个罗马皇帝有啥理由继续管我们？

你可以猜到的是，古加罗-罗曼语后来就演化成了现代的法语，而古高地德语就是现代德语的前身，所以说德法这一对冤家，就连各自的语言都几乎是同时诞生的，而且诞生的理由也是一样的，为了从大哥那里分家另起炉灶。

                         二、《凡尔登条约》和德法意三国

言归正传，虽然秃头查理和日耳曼人路易的联手，让洛泰尔一世自感难以招架，但是兄弟俩要是想彻底干死大哥，也是一件不太可能的事情，就这样一拖再拖，公元843年8月，经过一系列的讨价还价，兄弟三人最终签订了那个奠定了欧洲格局，影响一直持续到二十一世纪今天的《凡尔登条约》。

我们先来说一下这个《凡尔登条约》的内容，很简单，大一统的法兰克帝国不要了，像切蛋糕那样，哥仨平分，咋分呢？那自然是以当时各自的地盘为基础，划分一下国境线。

东边的，包括莱茵河两岸，巴伐利亚地区和北边的萨克森人领地，都归日耳曼人路易，叫做东法兰克王国。

西边的，罗讷河以西，包括阿基坦公国和高卢地区，是秃头查理的地盘，叫做西法兰克王国。

东西之间的，就是中法兰克王国，是洛泰尔的地盘，包括了今天的荷兰、比利时、卢森堡、瑞士、意大利北部，还有今天法国的洛林、阿尔萨斯、勃艮第和普罗旺斯，并且，它还实际上占据了罗马，和名义上拥有亚琛这两个城市，一个是原来罗马帝国的发源地，一个是法兰克帝国的首都，相当于今天的上海和北京，那自然是很重要。

很多人可能已经知道为什么说这个《凡尔登条约》条约对欧洲历史很重要了，因为东法兰克王国后来走着走着，就演变成了今天的德国；西法兰克王国经过一系列的演变，变成了今天的法国，而中法兰克的南部地区，就是今天的意大利。

欧洲版图上相当重要的三个国家，就是因为这份条约才产生的，说一句它很牛掰，不过分吧？

那为啥后来的意大利版图比起那时的中法兰克少了一半，上面的半截为啥没有了？归根结底，还是那个该死的法兰克风俗，爹死之后，儿子平分土地惹的祸，事情是这样的。

三兄弟分家之后，确实过了一段平静的日子。但12年之后，公元855年，罗马皇帝，中法兰克国王洛泰尔一世病入膏肓，临死之前，按照法兰克的传统，签署了一份叫做《普吕姆条约》的法律文件，规定罗马皇帝的位置由他的大儿子路易二世（Louis II of Italy）继承，很自然地，这个大儿子就分到了南边的意大利王国；其他两个儿子分别掌管阿尔卑斯山以北的普罗旺斯地区（法语：Provence），和更北边的洛林地区（法语：Lorraine），这等于是把中法兰克一分为三给三个儿子了。

秃头查理和日耳曼人路易这两个当叔叔的，在大哥洛泰尔一世死后，一直都对大侄子们的土地垂涎三尺，对于法兰克人来说，叔叔抢大侄子们的土地那是天经地义，否则也就不会反反复复地“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了。

也许就是因为对叔叔们的恐惧，成天担惊受怕，导致洛林地区和普罗旺斯地区的两位侄子不久之后，就跟着他们的老爹去了地下世界，死了。这一下，两个叔叔再也没有了顾忌，侄子在世的时候，可能还有点不好意思，现在都到了侄孙这一辈了，见都没见过的小屁孩，就不需要顾虑亲情了，直接过去抢就是了。

公元870年，干趴下了侄孙们之后，两位叔爷又签了一个《梅尔森条约》（法语：Traité de Meerssen，德语：Vertrag von Meersen），条约规定了中法兰克的洛林地区和普罗旺斯地区由东、西法兰克王国平分，具体咋分才公平，这事儿自然是由秘书们完成，秃头查理和日耳曼人路易只需要喝喝酒，唱唱K，然后签个字就可以了。

至于说大侄子路易二世的意大利王国，两位叔叔没有染指一丝一毫，虽然原因之一是大侄子还活着，不太好意思，但更深层的原因恐怕只有一个，搞死了路易二世，谁来当罗马皇帝呢？两个叔叔都不想让对方当，可是自己也知道自己当不成，民心不服，对方也不服，那还折腾啥？就不如让路易二世这个大侄子继续当，反正也不影响自己的地盘。

就这样，经过《凡尔登条约》《普吕姆条约》和《梅尔森条约》三大条约之后，公元870年，中法兰克王国灭国，而今天的德国、法国和意大利的雏形终于在欧洲出现。

有熟悉欧洲版图的朋友可能说了，不对啊，法国和德国之间不是有好几个国家吗？是的，今天的地图上，法、德之间是有几个国家，荷兰、比利时、卢森堡和瑞士，但那时候，他们还隐藏在东法兰克和西法兰克这两个大王国里面，用一个电视剧名字来说，就是潜伏，要再等几百年，他们才会稍稍露出脑袋来，到时候我们在说。

                        三、东法兰克王国的两大问题

我们现在先把目光聚焦在东法兰克王国，也就是日后德国的这块区域。

实话实说，这块地盘其实不咋地，人家意大利王国是罗马人经营了一千多年的大本营，西法兰克是从凯撒时期开始，就被罗马人管理，也有几百年的发展史了，可这个东法兰克地区，一直都是穷乡僻壤，而且当地人一个个野蛮成性，能动手绝对不逼逼，日耳曼人路易这小子拿在手里的，并不是一副好牌。

除了地区落后，当时的东法兰克还有两个大问题，一个是四大公国很强势，这四大公国分别是萨克森公国、巴伐利亚公国、施瓦本公国和法兰克尼亚公国，你也别管他们的公爵都是谁，反正实力都不小，表面上对国王日耳曼人路易毕恭毕敬，背地里怎么想的，我们就不知道了，相当于东法兰克的“四大家族”。

另一个就是蛮族入侵问题，当时侵犯东法兰克的，主要有两股力量，这里先说第一个，那就是所谓的诺斯人（Norsemen）。

这个“诺斯人”翻译过来，就是“来自北方的人，”他们在历史上拥有无数个称呼，我们前面说的北日耳曼人，指的就是他们；诺曼人（Normans）有时候说的也是他们，这当然是从“诺斯人”这个称呼变种而来，同样是“北方人”的意思；“北欧人”说的还是他们；“斯堪的纳维亚人”说的更是他们，因为他们世世代代居住在欧洲北部的斯堪的纳维亚半岛上（Scandinavia）；当然，他们的众多名字里面，还有那个大名鼎鼎的“维京人（Vikings）”，不过这个称呼并不太光彩，在古英语里，是“海盗”的意思，由此也可以看出，这些家伙没少祸害不列颠岛上的英国老祖宗们，这个我们后面也会详细介绍。

无论如何，我们只需要知道一件事就行了，这些家伙都是法兰克人的远房亲戚，大家同为日耳曼人，只不过法兰克人、萨克森人，还有不列颠岛上的盎格鲁人撒克逊人等等，都是早早地离开了家乡，南下抢劫，闯出了一片天地，现在已经变成了西日耳曼人，俨然以文明人自居了，你可以想象为东北人到了南方，买了房子，开了工厂，身份证上不再是大兴安岭，而是深圳人了，一个个自豪的很。而同属日耳曼人的诺斯人，是后知后觉，这时候才走出老家的，目的其实也是一个，南下，过几天好日子。

我们说中国刚刚改革开放的时候，北方人南下，也是为了过好日子，但那是因为南方工资高，赚钱多，而诺斯人南下过好日子，自然不是因为工资高，他们南下的原因，归纳起来，有这么几点。

首先一个是气候的问题，老家的环境实在是太残酷了，不说别的，我们就用一件事就可以证明他们那个窝的悲惨，从古至今，人类历史上几乎每一片大陆都被入侵，蹂躏过，但是你听说过有人入侵欧洲北边的这个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吗？几乎是零，最重要的原因就是那里的气候，一个冬天冻掉一个耳朵，那还去啥？今天那上面的几个国家，挪威、瑞典、芬兰和丹麦，说起来生活富裕，幸福指数好像很高，但实际上，你去了之后就知道了，一年到头，很多日子里看不见太阳，虽然有钱，但抑郁症患者一点也不比别的地方少。所以，在历史上，几乎都是他们南下去祸害欧洲大陆的人，而欧洲大陆上的民族从不会对他们的土地感兴趣。

其次是贸易的需要，诺斯人生活中虽然缺东少西，但有两样东西，是欧洲人非常需要，他们盛产的，那就是兽皮和蜂蜜，诺斯人为了换取生活必需品，经常需要南下，和欧洲人交换。

第三点是从公元8世纪开始，诺斯人的人口剧增，计划生育工作没抓好，一不留神，孩子生得有点儿多，而且这些人实行的是长子继承制，也就是大儿子拿走老爹的一切，其他孩子啥也没有，这样一来，多生出来的孩子生活就遇到了困难，没办法，才背井离乡，南下讨饭吃；

最后一个诺斯人南下的原因就是抢劫容易。实际上，一开始的时候，诺斯人可能没想到要抢劫，但就在因为气候和人口剧增南下定居，为了交换商品南下做生意的过程中，他们发现自己的武力值好像还不错，一个打对方两三个没问题，而且他们的战船比起欧洲人，有着无与伦比的优势。当时诺斯人的船既可以在海洋上航行，也能在内陆的河流湖泊里快速飘来飘去，速度甚至远远超过了当时的法兰克骑兵。在这种情况下，有一些诺斯人就开始动起了坏心思，谁规定做生意的同时就不能抢劫呢？俺喜欢打两份工，不行吗？

在历史学家眼里，从公元9世纪开始，一直到公元1066年，诺曼人征服不列颠岛的这段时间，就是诺斯人，或者说维京人在欧洲大陆上纵横驰骋的年代，为此，还诞生了一个特定的称呼，“维京时代”（Viking Age），是继西罗马帝国崩溃，法兰克帝国分裂之后，欧洲最重要的历史事件。

那么，维京时代又发生了哪些事情，它们对今天欧洲大陆的影响是什么？这个，我们下集再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