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史话 060 瓦良格人筑罗斯，西斯拉夫建波兰

本期内容：

1.什么叫维京时代？维京人是怎样的群体，他们入侵东欧大草原带来哪些影响？斯拉夫人后来分别形成了哪几个国家群体？罗斯公国和罗斯帝国是一样的吗？

大家好，我是枫落白衣，上集说到法兰克帝国分裂的同时，诺斯人正在南下，欧洲开始了所谓的“维京时代”。

为啥叫维京时代呢？前面说过，“维京”这个词，在古英语里就是“海盗”的意思。很明显，欧洲历史学家认为诺斯人南下打工的主要职业就是抢劫犯，我们说这事也怪不了这些北方来的农民工，打工那是要和技术挂钩的，你会啥技术活儿就干啥，诺斯人会啥？除了造船，就是打造武器，打猎，你让这些还是部落状态，连国家是啥玩意都不知道的民族讨论制度建设，文化发展，吟诗作画，他们可能瞪着大眼珠子，像看外星人那样看着你。

所以，武力值超群，文化啥也不是，偏科到如此严重，还想快速致富，现代人都知道，最理想的职业那就是抢劫，或者干大保安，也就是帮着别人打架或者抢劫，诺斯人也正是这么干的，也就有了所谓的维京时代。

很多时候，这些家伙的抢劫，就像《天下无贼》里葛优葛大爷说的，“一点技术含量也没有”，不是说占了一块地方，强迫对方纳税，而是金银财宝，年轻妇女装船打包带走，剩下的一把大火烧个精光。这也导致了教堂就是他们的最爱，这地方有两多一少，钱财多，女人多，能打架的少，那抢起来是相当滴容易。

            一、维京人南下

按道理说，离维京海盗大本营最近的东法兰克王国应该是被洗劫得最惨的一个国家，并且根据历史记载，维京人开始南下之后，东法兰克也确实是他们的首选目标，可是很快地，两边就和平相处了，为啥？你都能猜到，当然是这些强盗在东法兰克这里碰了一个大钉子。

公元891年，在维京人和东法兰克之间，爆发了一场后世很不出名的鲁汶战役（Battle of Leuven），发生在今天比利时的鲁汶市。战争的结果是东法兰克依靠自己强大的重装骑兵，狠狠地蹂躏了维京人，据说附近的代尔河都被维京人的尸体填满了，河水被拦腰截断，那叫一个惨。

这一仗过后，维京人和东法兰克之间就没有大规模的冲突了，这一方面是因为东法兰克的重骑兵够硬，另一方面，维京人也有自己的考虑，这些家伙虽然野蛮，但是不傻，他们的考虑主要有三点。

第一，咱是来求财的，打个劫就是为了财宝和女人，东法兰克这么硬，我们可以换个地方试试，何必死磕？第二，听说东法兰克经济发展不咋地，远远不如西法兰克和南边的意大利，那为啥要在这个穷得要死的地方浪费时间呢？第三，东法兰克离俺们的老家也实在太近了，和他们关系搞不好，以后我们去稍远的一些地方抢劫，他们要是来抢了我们的老婆孩子咋整？

当然，鲁汶战役就是那个能让这些大老粗静下心来考虑问题的主要原因，你东法兰克要是一群绵羊，那我还考虑这些干哈，那不是浪费俺的脑细胞吗？本来那玩意我就不多。

基于这三点的考虑，维京人就像水流一样，绕过了中间的，离他们最近的东法兰克王国，分别向左向右，去入侵东欧大草原，和西边的西法兰克王国以及不列颠岛了。关于他们是如何入侵西法兰克和不列颠岛的，那是我们的重点内容，放在后面讲，这里先简略说说他们对东欧大草原的入侵。

前面我们讲过一个叫做斯拉夫的民族，他们在阿瓦尔汗国强势的时候，渐渐地分成了三支，南边的南斯拉夫去了巴尔干半岛，往东边的一支来到了今天乌克兰境内的第聂伯河（Dnieper）附近。这些东斯拉夫人，就是今天俄罗斯、乌克兰和白俄罗斯这三个民族的共同祖先之一，我写这个稿子的时候，俄罗斯和乌克兰正打得死去活来，也不知道他们的老祖宗，曾经第聂伯河畔的东斯拉夫人会不会很伤心。

东斯拉夫人在这里发展了自己的农业、冶炼业，还有手工业，小日子也算是过得红红火火，逐渐还出现了很多城市，其中最大的，最发达的，最重要的一个城市就是基辅（Kyiv），也就是今天乌克兰的首都，这个名字很可能是来自一个叫做Kyi的传奇人物，意思是Kyi的地盘。

就在东斯拉夫人悠哉游哉地过着小日子的时候，维京人来了。

在东斯拉夫人的语言里，维京人被称为瓦良格人（Varangians），前面说过，瓦良格人或者说维京人一般都是身兼双重身份，既是强盗，很多时候也是商人。一开始不熟悉的时候，对东斯拉夫人实行的就是抢劫，和对付修道院的办法一样，钱财美女，抢了就跑。

后来大家彼此熟悉了，这些家伙就开始讲秩序做买卖了，因为抢劫同样是大老粗的斯拉夫人，成本还是有点儿高，它就不如大家在一起做生意来钱快，还稳当。就这样整来整去，东斯拉夫人在北边的部落居然就臣服于这些维京人了，认他们为老大哥，这时候这群维京人的领袖叫留里克（Rurik）。

根据俄罗斯历史书《往年纪事》的记载，到了公元862年，东斯拉夫中部的斯拉维亚各部落开始内讧，整天打来打去，谁也不服谁，也不知道他们的脑袋是咋想的，这些家伙最后一致认为，北边斯拉夫部落新的老大，维京人留里克，办事最公正。于是，这些人又请他来帮着大家裁决一些内部事务，尊他为大公。

到此为止，东斯拉夫中部和北部的部落一起加入了维京人，或者说瓦良格人的队伍，后来的史学家一致认为，这就是东斯拉夫留里克王朝（Rurik Dynasty）的开端。

二、罗斯公国和罗斯帝国

到了公元879年，留里克魂归天国，死之前他就说了，更北边，我家乡有一个叫奥列格的家伙（Oleg），比我还公正，还有智慧，你们把他请来做大公吧。东斯拉夫人心眼那叫一个实在，马上恭恭敬敬地请来了这位奥列格。

我们说奥列格这家伙是不是公正不知道，但比留里克野心大得多，倒是真的。他来了之后，对着先来的维京人和归顺的东斯拉夫人就开始忽悠，说咱们这嘎达天寒地冻，种点粮食还不够自己吃的，啥时候能奔小康啊？我认为，我们必须继续向南。大伙儿一听，他说的好像也有道理，再加上老领导留里克对这位奥列格的吹捧，就决定听从奥列格的，开始南下。

可南边的地盘这时候已经有另外一些东斯拉夫人和土著定居了，那就不好意思了，维京人把脸一抹，来了一个川剧大变脸，从商人直接变回了强盗。

长话短说，公元882年，奥列格带着这些北方人，一顿大棒子，打败了南方的斯拉夫人，将统治中心迁移到了基辅，建立了一个以基辅为中心的大公国，史称基辅罗斯（Kievan Rus）。

实际上，基辅罗斯这个词汇，一直到十九世纪的时候，才在历史书里出现，人家当年就叫罗斯公国，而且根据现在的史料，罗斯公国这个称呼也是别人给他们的，谁呢？拜占庭帝国。

这事儿说来话长，奥列格统一了东斯拉夫之后，人心不足蛇吞象，很快就决定再次南下，目标直指拜占庭。

公元907年，奥列格逼迫拜占庭订立和约，同意他们的商人免缴贸易税，公元911年，更是率军打到了君士坦丁堡城下，最后是当时的拜占庭皇帝利奥六世（Leo VI），赔了一大笔钱，以送瘟神的心情打发走了奥列格，这才了事。

奥列格死后，基辅罗斯又经过了几代来自维京人的君主，到了公元980年，弗拉基米尔一世（Vladimir the Great）登上了瓦良格人和东斯拉夫人领导人的位置，这家伙觉得自己手下的子民虽然骁勇善战，也会做买卖，赚了不少钱，可就是没文化，咋整呢？他就派人四处出去学习，说你们都去看看，哪一个宗教比较好，适合俺们，回来向我汇报。

当手下人把伊斯兰教、基督教、犹太教摆在了弗拉基米尔面前时，他仔细研究询问了半天，首先就觉得犹太教千百年来到处受欺负，还不让外人加入，自然不能考虑；而伊斯兰教不让喝酒，也不行；只有基督教，他们在君士坦丁堡的教堂富丽堂皇，看起来是既繁盛，又受到神仙的照顾，于是，弗拉基米尔派人去君士坦丁堡，向当时拜占庭的皇帝巴西尔二世（Basil II）请求联盟，顺便地，也求婚，他想娶巴西尔二世的妹妹安娜公主。

我们说弗拉基米尔一世这封求婚信发出的时机相当好，因为巴西尔二世这时候正在极度焦虑中，这小子当时周围的敌人实在是太强大了。

当时拜占庭主要的敌人有阿拉伯帝国和保加利亚帝国，这两个我们前面都介绍过，只不过呢，到了巴西尔这时候，两个帝国都升级了，南斯拉夫人的保加利亚帝国在巴尔干半岛上占据的地盘越来越大，而阿拉伯帝国在北非又冒出来一个新的王朝，法蒂玛王朝，中国称之为“绿衣大食”，和拜占庭东边的“黑衣大食”阿拔斯王朝对拜占庭产生了合围之势。

虽然说“白衣大食”这时候已经势力衰微，远在伊比利亚半岛上，但仅仅就是绿衣和黑衣两个大吃货，也够拜占庭喝一壶的，而且屋漏偏逢连夜雨，恰在此时，小亚细亚的拜占庭贵族们又开始叛乱，联合起来反对巴西尔二世的统治。

所有这些敌人，都让巴西尔二世日日夜夜忧心忡忡，睡不着觉。

在这样的情况下，当巴西尔收到北方来电时，就决定接受弗拉基米尔的联盟请求，可他妹妹安娜一听，啥？让自己嫁到基辅去？立马就哭了，你还是我亲哥吗？那是啥地方，蛮荒之地啊，新郎官是啥人？那就是一个满身散发着泥土味的蛮子，我怎么能和这样的人同床共枕？

为了反对这门亲事，安娜甚至以死相逼，可惜，最后胳膊拧不过大腿，巴西尔还是决定为了帝国的前途，牺牲妹妹的幸福。不过他在回信里说，答应你弗拉基米尔一世的求婚请求没问题，但前提是，你必须接受基督教洗礼，成为基督徒。

弗拉基米尔一世接到回信都懵圈了，莫非这个巴西尔大舅哥是我肚子里蛔虫，他咋知道我要加入基督教？啥也不说了，马上回信说，哥，您就是我亲哥，不仅我加入基督教，我们全族都加入基督教。

就这样，公元989年，弗拉基米尔洗礼成为基督徒，然后娶了安娜公主，随后就在他统治的区域内，强行推行基督教，凡是不信的，一律先砍脑袋，再下地狱，那还有啥说的，在很短的时间内，整个基辅罗斯的臣民，全成了基督徒。

也正是在这段时间，在双方的书信往来里，拜占庭人称呼弗拉基米尔这些人为罗斯人（Rus），而他们也是欣然接受，就此正式有了罗斯公国这个称呼。

有人说“罗斯”这个词来自古芬兰或者古挪威语言，意思是“划船的人”，但还有另一种说法，说这就是拜占庭帝国特意创造出来的一个新词汇，用来代指“瓦良格人中居住在第聂伯河附近的一个分支”，至于说哪一种说法更靠谱，现在并没有定论，你可以选一个相信。

说到这里，就有一个问题，罗斯公国已经很明确了，为什么后世又称呼他们为基辅罗斯呢？这个问题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仅仅是为了争一个谁是正统。

简单地说，后来罗斯公国分裂了，然后，又被蒙古人一顿胖揍，大家四散奔逃，一部分罗斯人跑到了莫斯科，后来莫斯科这部分罗斯人强大了，建立了罗斯帝国（Russia）。虽然Russia和Rus看起来是两个词，但他们在俄语里确实是一个词，所以，罗斯帝国和罗斯公国名字就重复了，为了让自己显得更加正统，罗斯帝国成立之后，就把曾经的罗斯公国改了一个名字，称为基辅罗斯，但这已经是19世纪的事情了。所以，要记住啊，历史上从来没有过基辅罗斯这样一个国家，就是因为这些家伙不争气，最后连名字都被人篡改了。

顺便说一句，在汉语里，“罗斯帝国”被翻译为“俄罗斯帝国”，实际上，俄罗斯就是罗斯，这是汉语翻译历史上的又一个瑕疵。

言归正传，得到了基辅罗斯帮助的巴西尔二世果然是如有神助，不仅战胜了阿拉伯帝国，守住了欧洲的门户，而且神奇地灭亡了南斯拉夫人的保加利亚第一帝国，获得了“保加利亚屠夫”的称号，那一年是公元1018年。

说一句没良心的话，从统治者的角度来讲，他的这个妹妹嫁得是相当的值。

三、西斯拉夫人

关于拜占庭和南斯拉夫人的故事，我们后面还会聊到，这里先顺便说一下西斯拉夫人的故事。

我们说东斯拉夫形成了基辅罗斯，南斯拉夫建立了保加利亚帝国，那么，同样是斯拉夫人的西斯拉夫，难道就是默默无闻之辈？当然不是，就在这段时间，这些家伙也建立了一个我们现在相当熟悉的国家，这就是波兰。

波兰人（Polanie）是西斯拉夫人的一个部落，这个词的原意就是“田地”的意思。但现代英语中的Poland一词，却来得比较曲折，它来自德意志人对波兰的称呼Polen，然后又加上了表示国家的后缀-land组合而成的，这至少说明了两件事，第一，波兰人和中国人一样，居住在平原，擅长种地；第二，它从最开始，就是德国，或者说东法兰克王国的邻居，而且文化程度比东法兰克人要低很多，否则的话，也不至于连名字都是别人给的。

除了波兰，西斯拉夫民族还有其他的部落，今天依旧出名的，就是捷克人（Czechs）和斯洛伐克人（Slovaks），21世纪了，这三个国家还是紧挨在一起，不过最早建国的，还是波兰。

大概在公元962年，波兰人梅什科一世（Mieszko I）统一了波兰，建立了皮雅斯特王朝（波兰语：Piastowie），这个皮雅斯特据说是梅什科一世的高祖父，是一个做车轮的手艺人，在波兰的地位和中国的三皇五帝差不多。一直到了四年之后，公元966年，历史书才有了确切记载，表明波兰这里已经有了一个独立政权，这个记录还是因为基督教而留下的，原因是梅什科一世娶了一个信基督教的媳妇儿，受对方影响，改信了基督教，接受了洗礼，然后觉得没文化真可怕，这才开始学习人家东法兰克的做法，读书写字记历史了。

但我们必须要注意的是，同是斯拉夫人，和基辅罗斯不一样的是，波兰人接受的是罗马城那些基督徒的洗礼，而不是君士坦丁堡的教士。这就导致了一个今天很有意思的现象，东斯拉夫人信仰东正教，西斯拉夫人则信仰天主教，而且很明显，信天主教的这群家伙一个个以正统欧洲人自居，拼命排斥信东正教的。

你要是问，那南斯拉夫人呢？他们信啥？那些家伙基本是一半一半，一半信天主，一半信东正，西边的克罗地亚族，斯洛文尼亚人信奉罗马的天主教；东边的塞尔维亚人、保加利亚人却信奉拜占庭的东正教，当然，后来还有一些南斯拉夫人，因为奥斯曼帝国的崛起，信奉了伊斯兰教。我们后面可以看到，宗教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刀，不停地在巴尔干半岛上切割着南斯拉夫人，让他们在仇杀中得不到任何解脱，这是后话了。

                         四、东法兰克王国的对手

现在，让我们把目光收回到东法兰克王国，刚才我们在东欧这片区域瞅了一圈，南下的维京人、瓦良格人、东斯拉夫人、拜占庭人、西斯拉夫人都在忙活着自己土地上那点儿破事，南斯拉夫人更是连自己的保加利亚国都丢了，好像都没有功夫和别的国家打仗，那么，我们前面说的，困扰东法兰克王国的主要对手到底是谁呢？

答案很简单，这个对手我们前面也提过一句，是那个被误认为是匈人继承者的马扎尔人（Magyars）。

关于马扎尔人的来历，现在普遍认为是东方突厥人的贵族，而且最早下这个结论的人身份很不一般，他就是上面我们提过的拜占庭皇帝巴西尔二世的爷爷君士坦丁七世（Constantine VII）。这老爷子既是一个皇帝，也是一个大历史学家，还有一个哲学家的称号，一辈子在皇帝这个职业上成就一般般，但是历史和哲学方面，却很有建树，也是一个不务正业的。

我们不知道君士坦丁七世的这个结论是如何来的，但现代历史学家考证之后，认为他说的很对，马扎尔人应该就是突厥人的后代，东、西两大突厥分别在630年和657年被唐朝灭国之后，大部分突厥部落就开始向西迁移，公元895年，由七个部族组成的马扎尔联盟由东欧大草原迁入了中欧，然后，这些家伙就开始了抢钱、抢地、抢女人的三抢活动，很自然地，就和东法兰克碰上了。

那么，承继了法兰克帝国血统的东法兰克人，能够抵挡这些新的强盗马扎尔人吗？这个，我们下集再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