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史话 026.兵锋直达不列颠，军旗回指罗马城

本期内容

1. 罗马共和国“前三头同盟”是怎么形成的，执政官凯撒怎样做到大权独揽？

2. 凯撒在山南高卢的总督任上进行了哪些征伐，使军力大大扩张？

3. 庞培和元老院为什么想除掉凯撒，罗马内战是怎么打起来的？

大家好，我是枫落白衣，上集说凯撒为了竞选执政官，找到了庞培和克拉苏，答应二人，如果他俩全力支持自己当执政官，自己会帮助他们实现各自的政治抱负。

实际上凯撒心里也清楚，克拉苏应该是支持自己的，自己还欠着他大笔的钱，欠债的那就是大爷，不支持自己，这个爱钱如命的家伙就血本无归，但庞培却是一个未知数，于是，为了保险，这哥们把自己14岁的女儿嫁给了50多岁的庞培。

当时凯撒的年纪是40岁，本来对着庞培都要叫一声大叔，可是一转眼，他就从大侄子变成了对方的老丈人，再考虑到他还和庞培的老婆还上过床，这两人关系那实在是乱，庞培把俩人这种乱七八糟的关系想了一遍，觉得这件事上好像他也没吃亏，就答应了凯撒的请求。

于是，凯撒、庞培和克拉苏组成了联盟，历史上称为“前三头同盟”。第二年，公元前59年，在庞培和卡拉苏的支持下，凯撒当上了罗马执政官。

                          一、大权独揽

根据罗马史学家苏埃托尼乌斯（Suetonius）写的《罗马十二帝王传》，这三个人当时十分嚣张，公开叫嚣，“这个国家的任何一项措施都不得违反他们三人之一的意愿”，而且凯撒在元老院开会的时候，公然把另一位执政官毕布路斯赶出了会议室，这是对罗马共和制度赤裸裸的蔑视和打脸，结果却是当时所有元老都保持了沉默。

我们说罗马有一个传统，那就是用执政官的名字来作为对某一年的称呼，有点儿类似中国古代的年号，比如说公元前59年这一年，它的年号本来应该是“毕布路斯和凯撒执政之年”，可是罗马人对于凯撒大权独揽很是无奈，就很幽默地把名字改成了“尤利乌斯和凯撒执政之年”，尤利乌斯是凯撒的氏族名字，这里当然代指凯撒，等于是说，今年俺们大罗马只有一位执政官，就是凯撒这个大色狼。

这里顺便说一下古罗马人名字是怎么起的。凯撒的全名叫做盖乌斯·尤利乌斯·凯撒，这里面“盖乌斯”是他的名字，“尤利乌斯”是他的氏族名字，也就是我们平常说的姓。

罗马人在氏族名字上，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同样的姓，男人和女人是不一样的，比如说尤利乌斯，以ius结尾，那就是男性用的；但如果换成ia结尾，Julia，那就是女人用的姓了。这就造成了一个氏族的兄妹，看起来有两个不同的姓，而且女人用的这个ia拉丁语后缀，后来被用来作为地名的结尾，表示某某人之地，比如罗马尼亚，原意就是罗马人的土地，其他诸如保加利亚、塞尔维亚等等，都是ia这个拉丁语后缀的作用，等于俺们大东北的“那嘎嗒”。

说完了名和姓，那这个第三部分凯撒是啥玩意呢？这个我们现在称为家族名，用来区分同一个氏族之内的不同家庭。凯撒这个词最初的意思已经不可考证，有人说是“头发浓密”，也有人说“眼睛特别亮”，还有人说是纪念某位祖先杀死了一头大象。总而言之，家族名一般来自某个祖先的外号，这是真的，而且也只有大的氏族，人口众多，实力强大的，才需要家族名，像庞培、克拉苏、凯撒都是，一般的小门小户，名字都是两段，比如说前面提到过的马略，就是出身平民，虽然家里有钱，但名字相当简洁，叫做盖乌斯·马略，盖乌斯是名字，马略是他的氏族，如此而已。

                          二、总督的征伐

言归正传，一年之后，凯撒的执政官到期，他并没有谋求连任，这么大的官儿都不当了，那他要干啥呢？去当山南高卢的总督，实际上，我们现在有理由相信，他想当执政官，就因为按着罗马传统，执政官到任之后，可以去当行省的总督。

所谓山南高卢，指的是阿尔卑斯山以南，意大利北部的地区，这并不是一片富裕的地区，甚至可以说是穷乡僻壤，那极有权势的三巨头之一凯撒，为啥要当总督，还要来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当总督？答案很简单，因为他足够聪明，还有远见，有野心。

凯撒早就看出来了，罗马已经到了谁手里有兵权，有军队，谁就是老大的地步。山南高卢这地方虽然不富裕，但有两个好处，第一个是罗马法律规定，边境行省的总督拥有绝对军权，可以调动罗马军团；第二个好处是，这里一点儿都不太平，和中国汉代一样，北边和西边全都是敞着怀，骑着马，喝着烧酒的游牧民族。

我们说在凯撒走马上任山南高卢总督的这一刻，在他和罗马人的脑海里，无论是西边，还是北边，全是野蛮民族凯尔特人。要一直等到七年之后，公元51年，凯撒同志才在自己的日记里郑重其事地记下了北边民族的名字，日耳曼人（Germanic peoples）。他很可能是从高卢人那里学会了这个称呼，在高卢语里，“日耳曼”这个词是“邻居”的意思，从那个时候开始，罗马人才知道，原来这些家伙和凯尔特人根本就不是一个屯子的，完全是两个民族。

无论如何，凯撒现在变成了山南高卢总督，他的目标很明确，第一，训练出听自己话的士兵；第二，用一些相对弱小的蛮族来刷战功，积累声望。

事实证明，他做到了。

公元前58年，凯尔特高卢人的一个分支，赫尔维蒂人（Helvetii）准备南下，大规模迁移到更适合自己种族居住的地方去，这中间就要经过凯撒的山南高卢，但这位秃头色狼坚决地说了NO。为啥？因为赫尔维蒂人是罗马和北方蛮族之间的一个缓冲，如果这些家伙都跑了，日耳曼人一夜快马加鞭，就可以赶到罗马城下，那样的话，别说刷军功，整天忙于救火，都要累死凯撒这小子。

于是，凯撒在命令对方回家无效之后，发动了攻击，结果是38万带着一家老小的赫尔维蒂人被打散，大概有11万人最后不得不听从凯撒的命令，返回故乡。悲催的是，这些家伙在出发之前，为了显示自己破釜沉舟的决心，把村子都给烧了，这一下，还要重新盖房子。顺便说一句，这些倒霉的赫尔维蒂人被认为是今天大部分瑞士人的祖先，瑞士今天的拉丁语正式国名还是赫尔维蒂联邦（Helvetica Confederation）。

和赫尔维蒂几十万人作战的胜利大大地鼓舞了凯撒，公元前57年，他开始越过瑞士，向更北边进军，迎面碰上了当时的贝尔盖人（Belgae）。这也是高卢人的一个分支，但在凯撒眼里，那就是蛮族，必须降服，一场大战下来，贝尔盖人也彻底服了，说从此就归凯撒您这位大哥管辖了。从名字上你应该知道，贝尔盖人也被认为是今天大部分比利时人的祖先。

赫尔维蒂人和贝尔盖人的相继投降，让整个高卢地区的大大小小部落纷纷感受到了罗马的强大，后果就是大家争先恐后地投降，对于那些不投降的，或者投降之后反叛的，凯撒毫不手软，比如说一个叫做阿图阿图奇的高卢-日耳曼混血种族（Atuatuci），在反叛之后被凯撒直接灭掉，几万名老百姓被卖为奴隶，所有的收入都落到了凯撒一个人的口袋。从此之后，这个种族在历史上彻底消失，那是绝对的种族灭绝。

就这样，在担任山南高卢总督的这些年里，凯撒凭借其无与伦比的军事才能，夺取了整个高卢地区，也就是今天的瑞士、比利时、法国和意大利北部，凯撒自己就是这块土地上的老大。

如果我们打开地图看一眼，就会发现在这片土地的正北面是北海，在当时，那就相当于绝地，没啥意思，可是东北面和西北面那就不一样了。先说东北，今天是荷兰和德国，但在凯撒时期，那就是蛮荒，只不过和茫茫大海不一样的是，这片蛮荒之地上，是有人存在的，就是刚才说过的日耳曼人。

凯撒也是到这个时候，才知道这条莱茵河（Rhine）以东，是和凯尔特人不同的族群。他试了几次之后，觉得拿这些家伙刷军功有点儿不值得，倒也不是打不过这些日耳曼蛮子，只是他们比凯尔特人还原始，还落后，连个定居点都没有。你过去一打，他们就跑了；你不打了，或者人少了，他们又回来了。几次跨过莱茵河，都是这样的结局，凯撒最后只能是不了了之。

东北方向没啥意思，那西北边呢？这边虽然也是大海，但罗马人早就知道，海的那边是有人的，只要跨过一条今天被称为英吉利海峡的地方（English Channel），就可以到达那里，有人就意味着有奴隶，只要拳头够硬，发财也不愁。

这个英吉利海峡对面，自然就是我们熟悉的不列颠群岛（British Isles），岛上今天有两个国家，一个全称是大不列颠及北爱尔兰联合王国（United Kingdom of Great Britain and Northern Ireland），英文简称是U.K.也就是联合王国，或者叫不列颠（Britain），在汉语里，通常称为英国。另一个就是爱尔兰共和国（Republic of Ireland）。

对于这片区域，今天有一些贵族范儿的中国人，把它称为英伦三岛，这个呢，是有点儿问题的，因为英文里就没有这个称呼。而且很诡异的是，这个英伦三岛的说法，在汉语里也没有一个明确的出处，如果真的追究下去，只能说是早期清朝出国的贵族老爷们在各自的笔记，或者小范围印刷的出版物里，对英国和爱尔兰这块区域不同称呼的一个混合词，英国人听了也会懵圈。

不列颠群岛这个名称源自于凯尔特的布立吞人（Britons），据说这些家伙是最初登上这些岛屿的人。一般认为，除了布立吞人，还有同属凯尔特民族的盖尔人（The Gaels）和皮克特人（Picts），他们都是最早在不列颠岛上生活的原住民，只不过盖尔人活跃在今天爱尔兰岛（Ireland）和苏格兰的一些区域，皮克特人大部分居住在苏格兰地区（Scotland），而布立吞人则是在今天的英格兰地区定居（England），这里也是最容易遭到来自欧洲侵略的地区，无论是现在的凯撒，还是后来的盎格鲁和撒克逊人，都是从英格兰登陆，然后进行占领和掠夺，怪只能怪布立吞人的祖宗们没选对地方，当然，他们后来也跑到了苏格兰和爱尔兰地区，和盖尔人、皮克特人共同构成了今天爱尔兰人（Irish）、威尔士人（Welsh）、苏格兰人（Scots）和康沃尔人（Cornish）的祖先，这些人和几百年之后才上岛的，属于日耳曼族的英格兰人，那就完全不是一回儿事，这个我们到时候再说。

不列颠岛上的这些凯尔特人，当时信奉的是一种古老的，被称为德鲁伊（Druid）的宗教，这个名字今天喜欢玩游戏，或者喜欢看动漫的朋友应该很熟悉，它是一种自然的植物神灵崇拜。为了这个宗教信仰，凯尔特人修建了无数神圣的祭坛，露天的神殿和巨大的坟墓。英国现在闻名的巨石阵（Stonehenge）就是这伙人留下的古建筑，那到底是个啥玩意，历史学家也不知道，有人说是祭坛，也有人说就是大坟头，埋死人骨灰的，我们只能等这些白胡子老爷爷争论完再说。

有一点还要稍微提醒你一下，如果有机会去爱尔兰共和国旅游，尽量别说“不列颠群岛”如何如何，人家不爱听，因为这明显就偏向那个大不列颠及北爱尔兰联合王国，俺们住的岛，咋能只叫不列颠呢？就因为这个，一直到今天，这些群岛在那里都没有一个合适的，通用的名字，英国人和爱尔兰人聊天，或者在英国政府的正式文件里，经常只说“这些岛屿”。

所以，凯撒来到不列颠的时候，岛上没有英伦范儿的贵族小姐太太，而是一群浑身刺满纹身，野蛮的凯尔特人，和一些大大的巨石阵。

这些玩意自然是吓不住身经百战的凯撒，他分别在公元前54年和公元前53年渡过了英吉利海峡，并且取得了一系列战争的胜利，可是我们说这并没有用，为啥？因为当时的不列颠，甚至还不如莱茵河东岸的那些日耳曼人先进，用他和友人西塞罗信件里面的原话来形容就是，岛上极度贫瘠，“没有一点黄金和白银”，至于说奴隶，那些家伙和日耳曼民族一样，就没有家这种东西，你打过来我就跑了，几乎是一个也抓不到。

与此同时，高卢人在公元前53年开始叛乱，种种原因，导致了凯撒最终并没有留在不列颠，也没有把它变成罗马的一个行省，只是扶植了一个亲罗马的酋长，就匆匆地返回了高卢。

                       三、内战开打

虽然凯撒没能彻底征服莱茵河东北和英吉利海峡以西，但这小子打下来的大片土地，已经足以让他在罗马人心里形成了战神一样的地位，他现在是有钱，有军队，还有地盘，这让罗马元老院里面的老家伙们实在是有点儿坐立不安，为啥？因为凯撒实在是太像当年的苏拉了，一样的有能力，一样的有野心，也一样钟情独裁，不把元老院当一回儿事。

而且从元老院的角度来看，凯撒比苏拉更危险，因为凯撒是平民派，苏拉是贵族派。

我们这里说凯撒是平民派，只是说他代表平民，并不是指他的出身，人家是大贵族出身，妥妥的贵N代，这一点毫无疑问。但由于他继承的政治财富是马略的，马略的出身可不是贵族，他是一个富裕的平民家庭，当官之后，动不动就把平民的利益挂在嘴边，所以，既然凯撒获得了原来支持马略的这些人的支持，他代表的政治势力当然就是平民一派。

现在一个平民派领袖取得了如此大的军功，这引起了元老院极大的警惕，于是，他们找到了同样可以算是贵族派的庞培，准备拉拢这小子，一起对付凯撒。

实际上，庞培这时候也正在蠢蠢欲动，原因有三个，第一个是公元前54年，他媳妇儿，也就是凯撒那个大闺女因为难产死了，这样一来，两个人之间联盟的基础就动摇了；第二个是公元前53年，那个一心想征服帕提亚，也就是安息帝国的克拉苏，在远征的途中被敌人彻底打败，死在了战场上，前三头同盟现在只剩下了两个，我们讲中国史话的时候就多次强调，三角形是稳定的，如果一山剩下二虎，那就危险了，庞培和凯撒联盟的前提是因为克拉苏一直支持凯撒，现在后者死了，庞培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最后一个庞培起了异心的原因是凯撒崛起的速度实在太快了，让庞培觉得如果这时候不踩上一脚，以后对方太大了，那就踩不动了。

基于上面这些原因，元老院和庞培可谓是一拍即合，两者达成了协议，准备对凯撒下手。

公元前49年，正当凯撒在高卢行省得瑟的时候，罗马元老院向恺撒发出了召还命令，命令恺撒立刻回到罗马。很明显，这就是先解除你的兵权，让你成了没牙的老虎，然后你自然就只能乖乖听话，当然，如果凯撒听话，结局也不会太差，以英雄的身份回去，说不定还能再当几次执政官，风风光光地退休养老抱孙子，这也是以前那些总督们的选择。现在有一种说法，说凯撒如果当时放弃兵权，有可能被起诉，但根据严谨的史料研究，当时并没有针对凯撒的任何指控，这只能说是谣传。

不过凯撒依旧是选择了拒绝，他在给元老院回信里面，强调了高卢这地方，盗贼横行，民风不正，俺必须在这里为大罗马尽心尽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啰嗦了很长时间，其实就是两个字，不回。

于是，元老院发出了最终劝告，说如果你不回来，我们就宣布你为“罗马公敌”。在以前的时候，这种“最终劝告”往往很好使，可是这一次元老院失算了，凯撒从写回信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把最坏的结果考虑清楚了，前脚信刚发出去，后脚他就带着忠于他的士兵往意大利本土进发。

从高卢到意大利本土要经过一条名字叫做卢比孔的河流（Rubicon），据《罗马十二帝王传》记载，凯撒在这条河流前徘徊了一段时间，然后对着部下说，“骰子已经掷下。”请注意，这是凯撒大帝三条流传后世名言中的第一条，啥意思呢？我们说古罗马和古中国一样，将领们是不能随便带着军队进入核心地区的，古中国叫“援师不入城”，你就算是为了解围，都不能率军队进入王城，但古罗马这方面更严格，它规定没有元老院的许可，任何人都不能带军队进入意大利本土，这条卢比孔河就是罗马共和国规定的北部边界，凡是私自带军队从这里进入意大利的，都算是罗马公敌。

而这时候的凯撒，已经决心和罗马元老院一拍两散，公开翻脸了，所以对他来说，那就是骰子已经扔下去了，至于说结果，那就要看自己手下这些士兵是跟着自己走上造反的革命道路，还是愿意效忠罗马，把自己拿下了。

那凯撒这么做的底气何来呢？很简单，就是他从高卢招到的那些士兵。他这几年在高卢地区一顿猛折腾，有了钱就扩军，有了军队再去抢地盘，手下大多数兵都是他从高卢招募的，这些人和罗马是半毛钱的感情也没有，这时候跨过卢比孔河去打罗马，心里丝毫没有压力。基于这个底气，凯撒甚至对那些纯粹的罗马老兵说，你们跨过这条河之后，可以选择离开，我绝不阻拦，而且你们也可以继续为罗马效力，和我将来在战场上面对面地厮杀。

就这样，孤注一掷的凯撒带兵进入了意大利，准备进攻罗马城，这一年是公元前49年，中国的汉宣帝驾崩，儿子汉元帝继位，大汉王朝从此走向了衰败，而罗马，一场轰轰烈烈的内战也正式登场。

那么，这场内战如何？罗马又朝哪个方向转变了呢？这些，我们下集再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