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尔王 第一幕（下）爱德蒙阴谋离间令父兄反目

李尔王-第二集

出场角色：

李尔：大不列颠国王

肯特：伯爵，李尔王的近臣

葛罗斯特：伯爵，李尔王的近臣

高纳里尔：李尔王的大女儿

爱德伽：葛罗斯特的嫡子

奥斯华德：高纳里尔的管家

爱德蒙：葛罗斯特的庶子

第一幕 第二场 

葛罗斯特伯爵城堡中的厅堂

【旁白：第一幕第二场。李尔王一怒之下将忠义直言的肯特伯爵流放，令三公主考狄利娅远嫁法国。王上的冲动行事令老臣葛罗斯特深感忧虑，这份忧虑蒙蔽了他清明的思绪，令他忽略了此刻在他的身边，也有一颗阴谋的种子正巧然生长。】

爱德蒙 神圣的大自然，你是我的女神，在您的法则面前，我愿俯首听命。为什么我要忍受世俗的排挤，让世人的歧视剥夺我本该享有的权利呢？只因为我比哥哥的出生晚了一年或是十四个月吗？为什么要叫我野种？为什么要说我卑贱？我一样有结实的体魄、一样有聪明的头脑、我端正的容貌，与良家妇女生下的儿子有什么分别？为什么他们要给我加上庶出、贱种、私生子这样的恶名？贱种，贱种？我是他们欢愉偷情纵欲而生，得天地精华、父母元气，难道比不上拥有一个毫无欢趣的妻子，在半睡半醒之间制造出来的那些蠢货吗？看好了，哥哥，合乎理法的爱德伽，我一定要得到你的土地；我们的父亲会喜欢他的私生子爱德蒙，正像他喜欢他合法的嫡子一样。“合法”多么了不起的一个词！好，我合法的哥哥，如果这封信起了作用，我的计策成功，瞧着吧，庶出的爱德蒙将要把合法的嫡子踩在脚下——我会扬眉吐气，一雪前耻。

爱德蒙 现在，诸位神明，请帮帮我们这些野种吧。

葛罗斯特 肯特就这样被放逐了？法兰西王盛怒而去；陛下昨晚居然就这样走了？他的权力全部交出，依靠他的女儿们过活！这些事情全都仓促决定，不曾经过丝毫的考虑！爱德蒙，怎么！有什么消息吗？

爱德蒙 回禀父亲，没有什么消息。

葛罗斯特 你为什么把那封信藏起来？动作这么匆忙？

爱德蒙 我不知道什么消息，父亲。 

葛罗斯特 刚刚那封是什么信？ 

爱德蒙 没什么，父亲。 

葛罗斯特 没什么？那么你为什么慌慌张张地把它塞进你的口袋里去？既然没什么，又何必藏起来？拿来，给我看。 

爱德蒙 父亲，请您原谅我；这是我哥哥写给我的一封信，我还没有把它读完，照我已经读到的部分看来，我想还是不要让您看见的好。 

葛罗斯特 把信给我。 

爱德蒙 不给您看您会怪我，给您看了您又要动怒了。哥哥真不该写出这种话来。 

葛罗斯特 拿来给我，快点给我。

爱德蒙 我希望哥哥写这封信是有理由的，他不过是想要试试我的德行。

葛罗斯特 “我开始觉得赡养老人的专制实在是一种荒谬愚蠢的束缚，使我们在年轻时不能享乐；我们的财产不能由我们自己处理，可等到老了，这些财产也失去了用处。老人们没有权力压迫我们，是我们自己容忍他们的压迫。来见我吧，让我再跟你细细道来。要是能让我们的父亲好好睡去，不叫醒他，你就能享有他一半的财产，做我同心同德的好兄弟。兄长爱德伽敬上。”——哼！阴谋！“要是能让我们的父亲好好睡去，不叫醒他，你就能享有他一半的财产。”我的儿子爱德伽！他会有这样的心思？这是他亲手写的吗？这封信是什么时候到你手里的？谁把它给你的？ 

爱德蒙 不是什么人给我的，父亲；这正是蹊跷之处；是我在房间窗子的缝隙里找到的。

葛罗斯特 你看这笔迹是不是你哥哥的？

爱德蒙 父亲，要是这信里所写的都是好话，我敢发誓这是他的笔迹；可那上面写的既然是这些话，我但愿这不是他写的。 

葛罗斯特 这是他的笔迹。 

爱德蒙 的确是他的笔迹，父亲；可我希望这些话并非出于他的真心。 

葛罗斯特 他以前有没有试探着跟你谈过这些？

爱德蒙 没有，父亲；可是我常常听他说起，儿子成年以后，作为父亲如果已经衰老，他应该受儿子的监护，把他的财产交给他的儿子掌管。 

葛罗斯特 啊，混蛋！混蛋！他这信里写的就是这个意思！可恶的混蛋！不孝的、没心肝的畜生！禽兽不如的东西！去，把他找来；我要把他抓起来，用法律制裁他。可恶的混蛋！他在哪儿？ 

爱德蒙 我.....不知道，父亲。您先息怒，把哥哥的本意弄清楚，听他亲口对您说，这信上所说的，您还是要从长计议啊。要是您立刻对他采取激烈的手段，万一事情出于误会，那不但有损您的尊严，还会动摇哥哥对您的孝心！我敢拿我的生命为他担保，他写这封信的用意，不过是试探我对您的孝心，没有其他的恶意。  

葛罗斯特 你是这样想的吗？

爱德蒙 如果您觉得合适的话，让我把您安置在一个隐僻的地方，您可以听到我们两人谈论这件事，亲耳听到才是真凭实据；事不宜迟，或许今天晚上就可以试一试。 

葛罗斯特 他不会是这样一个大逆不道的禽兽——  

爱德蒙 他断不会是这样的人。 

葛罗斯特 天地良心！我做父亲的从来没有亏待过他，他却这样对待我。爱德蒙，去把他找来；探探他究竟居心何在；你尽管照你自己的意思随机应付。我愿意放弃我的地位和财产，把这件事调查明白。 

爱德蒙 父亲，我立刻就去找他。

葛罗斯特  唉，最近这天上的日蚀月蚀，果然不是好预兆；虽然人们凭着智慧，可以对天象作种种合理的解释，可接踵而来的天灾人祸，就是上天对人们的惩罚，这是不可否认的。爱人互相疏远，朋友行至陌路，兄弟成了仇敌；城市暴动，国家内乱，宫廷潜藏着逆谋；父不父，子不子，纲理伦常完全覆灭。我的这个畜生儿子也是上应天数；有他这样逆亲犯上的儿子，也就有像我们王上一样不慈不爱的父亲。我们的好日子已经过去；现在只有阴谋、欺诈、叛逆、纷乱，追随在我们的背后，把我们赶下坟墓里去。爱德蒙，去把这畜生查个明白；你绝对不会吃亏的；可是要自己留心一点就是了。——忠心的肯特又被放逐了！他的罪名就是正直！怪事，真是怪事！

爱德蒙  世界上最最好笑的事，就是当我们遭遇不幸的时候，往往是因为自己行为放浪所致，可我们会怪罪日月星辰，好像我们做恶棍是出于天意，做傻瓜也是命中注定，做强盗，小偷，醉鬼，奸细都是因为星宿的支配。成为说谎者和流氓，也是受天体的逼迫使然，我们所有的罪恶都是由于上天的强迫，这借口真是高明，分明自己和人通奸，却把他好色的天性归罪于星座，我的父母当年在天龙星的尾巴底下苟合，我又是在大熊星下出生，所以我就是个粗暴而好色的家伙。呵！就算在我出生的时候，有一颗最贞洁的处女星在天空闪耀，我也决不会变成别人的。

爱德蒙 爱德伽......一说起他，他就出现了，就像旧式喜剧里的大团圆一样；我现在必须装出一副忧愁的样子，像疯子一般长吁短叹。唉！这些日蚀月蚀果然预兆着人世的纷争！上帝保佑......

爱德伽 啊，好弟弟，爱德蒙，你怎么了，在为什么事情伤脑筋呢？

爱德蒙 哥哥，我想起前天读到的一篇预言，说是在最近这些日蚀月蚀之后，将要发生些什么。

爱德伽 你居然把心思花在这样的事情上吗？

爱德蒙 我可以告诉你，那篇预言里叙述的结果很让人沮丧；什么父子离心、死亡、饥荒、友谊毁灭、国家分裂、对于国王和贵族的恫吓和咒诅、无谓的猜疑、朋友的放逐、军队的瓦解、婚姻的破坏，还有许多许多我所不知道的事情。 

爱德伽 你什么时候相信起星象学来了？

爱德蒙 来，过来；你最近一次看见父亲是什么时候？ 、

爱德伽 昨天晚上。 

爱德蒙 你有没有跟他讲话？

爱德伽 有啊，我们聊了两个小时。

爱德蒙 你们分别的时候，没有闹什么矛盾吗？你有没有发现他的语气或者态度不对劲？

爱德伽 一点也没有啊。

爱德蒙 想想看，你可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他；听我的劝告，你暂时避开父亲，等他的怒气平息下来再见他吧，现在他正大发雷霆，恨不得扒了你的皮呢。 

爱德伽 一定是有恶人在搬弄是非。

爱德蒙 我也怕有什么人在暗中离间。现在你还是跟我回房里躲起来，我会找来父亲，让你悄悄听到他老人家怎么说。请你快去吧哥哥；这是我的钥匙。你如果要在外面走动的话，最好身边带些武器。 

爱德伽 带着武器吗，弟弟？

爱德蒙 哥哥，我说这些都是为了你好；带些武器在身边吧；要是没有人在暗算你，就算我枉做小人吧。我已经把我所看到、听到的事都告诉你了；可我只是轻描淡写，实际的情形，比我说的更要严重，更可怕得多。请你赶快去吧。

爱德伽 我不久就能听到你的消息了吗？ 

爱德蒙 这件事我一定竭力帮你就是了。

爱德伽 好，多谢了，爱德蒙，那我先走了。

爱德蒙 一个轻信人言的父亲，一个忠厚老实的哥哥，爱德伽天生不会算计别人，自然也不懂得防备我；对付他们这样老实的傻瓜，我的计谋是绰绰有余的。该怎么下手，我已经想好了。既然不能靠出身，那就只好靠智谋了；不择手段，才能如愿以偿。

第一幕 第三场

奥本尼公爵府中一室

【旁白：第一幕第三场。李尔王将一切权力分给了两位公主，并按照约定，轮流在她们的家中居住。他并未听见两个女儿在四下无人时的私语，也并未察觉，当亲情成为了交换权力的筹码，颐养天年的心愿也在消磨之中化成了泡影。】 

高纳里尔 奥斯华德，告诉我，我的父亲真的因为我的侍卫骂了他的小丑，所以就动手打他了吗？ 

奥斯华德 是的，夫人。 

高纳里尔 他一天到晚的责备我；时时刻刻都要大发雷霆，把我们家吵得鸡犬不宁。我不能再忍受下去了。他的骑士们越来越放肆，他自己也对我们百般挑剔。等他打猎回来的时候，我不想跟他说话；奥斯华德，你就对他说我病了。你也不必像从前那样殷勤地侍候他；出了问题我来承担。

奥斯华德 他好像回来了，夫人；我听见外面的声音了。

高纳里尔 你跟下人们尽管对他装出一副不理不睬的态度；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话说。要是他恼了，那就让他到我妹妹那儿去吧，我知道我妹妹的心思，她也跟我一样不能受人压制。这老废物已经放弃了他的权力，还想管这个管那个！凭着我的生命发誓，年老的傻瓜正像小孩子一样，一味的姑息会惯坏他的脾气，不对他凶一点是不行的，记住我的话。

奥斯华德 是，夫人。 

高纳里尔 让他的骑士们也受到你们冷眼；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们都不用管；你去这样通知你手下的人吧。我还要立刻写信给我的妹妹，叫她也这样做。好了奥斯华德，吩咐他们准备晚饭吧。 

第一幕 第四场

奥本尼公爵府中厅堂

李尔 我一刻也不想等，快去叫他们把晚饭端上来。

侍从甲 遵命，陛下。

侍从乙 那边是什么东西？

肯特 我是一个人，先生。

李尔 你是干什么的？你来见我有什么事？ 

肯特（OS）  我是肯特啊，陛下，可是我不能告诉您。现在我已经完全易容，隐去了我的本来面目，要是我能够把我的声音也完全改变，也许就能暗中保护您了。被放逐的肯特啊，要是你顶着一身罪名，还依然能够尽你的忠心，那么总有一天，对你所爱戴的主人会大有用处的。  

肯特 啊，先生。您瞧我像干什么的，我就是干什么的；谁要是信任我，我愿意尽忠服侍他；谁要是居心正直，我愿意爱他；谁要是聪明又寡言少语，我愿意跟他来往；我害怕法官；逼不得已的时候，我也会跟人家打架；还有，我不吃鱼。

李尔 你究竟是什么人？ 

肯特 一个心肠正直的汉子，而且像国王一样穷。 

李尔 要是你这做臣民的，也像国王一样穷，那你可真够穷的。你想要什么？ 

肯特 想要讨一个差使。 

李尔 你想替谁做事？ 

肯特 替先生您。 

李尔 你认识我吗？ 

肯特 不，先生，但您自有一种风度气概，让我愿意遵奉您为我的主人。 

李尔 什么样的气概？

肯特 一种天生的威严。

李尔 你会做些什么事？

肯特 我会保守秘密，也会骑马跑腿，我会把一个复杂的故事讲得索然无味，我会老老实实传个口信；凡是普通人能做的事情，我都可以做，我的最大的好处就是勤劳。

李尔 你年纪多大了？ 

肯特 先生，说我年轻，倒也不算，我不会因为一个女人会唱几句歌而害相思病；说我年老，我也不算年老，我不会糊里糊涂地溺爱一个女人；我已经活过四十八个年头了，名叫凯乌斯。 

李尔 好，跟着我吧；你可以替我做事。要是我在吃过晚饭以后，我还是这么欣赏你，那我就不会把你赶走。喂！晚饭呢？赶快上菜来！我的女儿呢？我的小丑呢？你去叫我的小丑来。

侍从乙 遵命，陛下。

李尔 喂，喂，奥斯华德，我的女儿呢？

奥斯华德 对不起——我不知道。

李尔 这家伙说什么？叫那蠢东西回来。

骑士甲是，陛下，我这就去叫他。

李尔 喂，我的小丑呢？全都睡着了吗？

骑士：陛下。

李尔 怎么！为什么没把奥斯华德那蠢管家带来？

骑士 陛下，他说公主病了。 

李尔 我叫他回来见我，那奴才为什么不来？ 

骑士 陛下，他非常放肆，回答我说他不想来。 

李尔 他不想来！ 

骑士 陛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是照我看来，他们对待您已经不像往日那样殷勤礼貌了；不只是这些下人，就是公爵和公主也对您冷淡多了。

李尔 你说什么？

骑士 陛下，要是我说错了话，请您原谅我；可是当我觉得您了受了委屈，责任所在，我不能闭口不言。 

李尔 我近来的确感到他们对我的态度有点儿冷淡，可是我总以为那是我自己多心，不愿断言是他们有意怠慢。我还要再仔细观察他们的举止。可是我的小丑呢？我两天没看见他了。 

骑士 陛下，自从小公主到法国去了以后，这小丑老是郁郁寡欢的。

李尔 别说了；我也注意到了。——你去对我的女儿说，我要跟她说几句话。

骑士 是，陛下。

李尔 还有你，你去叫我的小丑来。

骑士：是，陛下。

李尔 啊！奥斯华德，你过来，先生。你不知道我是什么人吗，先生？ 

奥斯华德 是我们夫人的父亲。

李尔 “我们夫人的父亲”！好大的狗胆！你这奴才！你这狗东西！  

奥斯华德 对不起，我不是狗。 

李尔 你敢跟我当面瞪眼顶嘴吗，你这混蛋？

奥斯华德 您不能打我。 

肯特 我也不能踢你吗，你这下贱东西？

李尔 谢谢你，好凯乌斯；你帮了我，我很欣赏你。

肯特 来，朋友，站起来，给我滚吧！我要教训教训你，让你知道尊卑上下的分别。还不快滚？你还想用你蠢笨的身体在地上打滚，丈量土地吗？滚！

李尔 好小子，谢谢你；这是我雇佣你的定金。

小丑 让我也雇佣他吧；给你，武士，这儿是我的鸡头帽。

CAST：

李尔：张威

肯特：俞安琪

葛罗斯特：芥末

高纳里尔：朱婧

爱德伽：小红

奥斯华德：公明

爱德蒙：苏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