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尔王 第五幕（下）爱德伽挣脱阴谋枷锁，一切真相大白

李尔王-第十集

出场角色：

肯特：伯爵，李尔王的近臣

爱德伽：葛罗斯特的嫡子

里根：李尔王的二女儿

高纳里尔：李尔王的大女儿

考狄利娅：李尔王的三女儿

爱德蒙：葛罗斯特的庶子

奥本尼：公爵，高纳里尔的丈夫

第五幕 第三场 

多佛附近英军营地

【旁白：第五幕，第三场。考狄利娅终于和受尽苦难的父亲团聚，可他们的军队却没能杀出重围，两人成为了爱德蒙的俘虏，也将成为他追逐权势的牺牲品。】

爱德蒙 来人，把他们押下去，好生看守，等上面发落下来，再作定论。

考狄利娅 心存善良的人反而得到恶报，这样的例子倒是屡见不鲜。我只是为了你，我的父亲，被迫害的国王，为了你我才感到悲伤；否则尽管欺人的命运向我横眉怒目，我也不把她的凌辱放在心上......我们要不要去见见您那两个女儿，我那两个姐姐？  

李尔 不，不，不！来，让我们到监牢里去。我们两人将要像笼中鸟一样唱歌；当你求我为你祝福的时候，我要跪下来求你饶恕；我们就这样生活着，祈祷，唱歌，说些古老的故事，嘲笑那班像金翅蝴蝶般的廷臣，听听那些可怜的人们讲些宫廷里的消息；我们也要跟他们在一起谈话，谁失败，谁胜利，谁在朝堂上，谁在乡野间，用我们的想法来解释各种事情的奥秘，就像我们是上帝的耳目一样；在囚牢的四壁之内，我们将要冷眼看那些朋比为奸的党徒随着月亮的圆缺而浮沉。

爱德蒙 把他们带下去。

李尔 我的考狄利娅，这样天大的牺牲，天神也要焚香致敬的。谁要是想分开我们，必须从天上取下一把火炬来，像驱逐狐狸一样把我们驱散。擦干你的眼泪；让恶疮烂掉他们的全身，他们也不能使我们流泪，我们要看他们活活饿死。走吧。

爱德蒙 过来，副官。听着，把这通密令拿去；跟着他们到监牢里去。我已经把你的官职提升了一级，要是你能够照这密令上所说的去执行，一定大有益处。你要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心肠太软的人是不配佩带刀剑的。我吩咐你去干这件重要的差使，你不必多问，愿意做就做，不愿意做，就另谋出路吧。 

军官 我愿意，大人。 

爱德蒙 那么去吧；你立了这个功劳，就是一个幸运的人。听着，事不宜迟，必须照我所写的办法赶快办好。

军官 只要是男子汉干的事，我就会去做。

奥本尼 伯爵，你今天果然展现了一个将门之子的风采；命运眷顾着你，使你马到功成，我们的敌人都已经束手就擒。请你把你的俘虏交给我们，让我们按照他们的身分，兼顾我们自身的安全，决定一个适当的处置。 

爱德蒙 殿下，我已经把那不幸的老国王拘禁起来，并且派兵严密监视了；我认为应该这样办；他的高龄和尊号都有一种莫大的魔力，可以吸引人心归附于他，要是不加防范，恐怕我们的部下都要受他的煽动而对我们倒戈相向。那法国王后考狄利娅，出于同样的理由，我也把她一起收监了；他们明天......或者再迟一两天就可以受你们的审判。现在弟兄们刚刚流过血汗，折损了不少的朋友亲人，他们感受战争的残酷，未免心中激愤，这场争端无论理由怎样光明正大，在他们看来也就成为咒诅了；所以审问老国王和考狄利娅这件事，必须在一个更适当的时候进行。

奥本尼 伯爵，说一句不怕你见怪的话，你不过是一个随征的将领而已，我并没有把你当作一个和我有同等地位的人。

里根 假如我愿意，为什么他不能和你分庭抗礼呢？我想你在说这样的话以前，应该先问问我的意思才是。他带领我们的军队，受到我的全权委任，凭着这一层亲密关系，也够资格和你称兄道弟了。 

高纳里尔 少亲热点儿吧；单凭他的才干也足以出人头地，何须你的头衔来增光添彩呢。 

里根 我把我的权力付托给他，他就能与最尊贵的人匹敌。 

奥本尼 里根夫人，只有让他成为你的丈夫，他才能与我平起平坐。

里根 笑话往往会变成预言呢。 

高纳里尔 呵！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可真不小呢。 

里根 太太，我现在身子不大舒服，懒得跟你斗嘴了。将军，请你接受我的军队、俘虏和财产；这一切，连同我自己都由你支配；我是你投诚的臣仆；让全世界为我证明，我现在把你拥立为我的丈夫和君主。

高纳里尔 里根，你打算和爱德蒙快活度日吗？

奥本尼 那不是你能阻止的。 

爱德蒙 也不是你能阻止的。 

奥本尼 你这杂种，当然由我决定。

里根 爱德蒙，叫鼓手打起鼓来，和他决斗，证明我已经把尊位给了你。

奥本尼 等一等，我还有话要说。爱德蒙，你犯有叛逆重罪，我决定逮捕你；同时我还要逮捕高纳里尔，这一条金鳞的毒蛇。里根贤妹，为了我妻子的缘故，我必须要求您放弃您的权利；她已经跟这位伯爵有了私情，所以我，她的丈夫，不得不对你们的婚姻表示异议。要是您想结婚的话，还是把您的爱情用在我身上吧，我的妻子已经另有所属了。 

高纳里尔 好一场闹剧啊！ 

奥本尼 爱德蒙，你现在甲胄在身；尽管吹奏喇叭；要是没人出来证明你所犯的无数凶残罪恶，众目昭彰的叛逆重罪，我就亲自来证明。

里根 嗳哟！我好难受！我好像生病了！

高纳里尔 要是你没病，我从此再也不相信毒药了。

爱德蒙奥本尼，我愿意奉陪；谁骂我是叛徒，他就是个说谎的恶人。让你的喇叭吹起来吧；谁有胆量，出来，我可以向他、向你、向每一个人证明我的不可动摇的忠心和荣誉。

奥本尼 来，传令官！ 

爱德蒙 传令官！出来！

奥本尼 你现在只能依赖你自己的勇气了；因为你的军队都是用我的名义征集的，我已经把他们遣散了。 

里根 我越来越痛了，我真的很难受......

奥本尼 她身体不舒服；把她扶到我的帐里去。

奥本尼 过来，传令官。 

奥本尼 吹起喇叭来。宣读这一道命令。

传令官 “在本军之中，如有身分高贵的将校官佐，愿意证明爱德蒙——名分未定的葛罗斯特伯爵，是一个罪恶多端的叛徒，请他在第三次喇叭声中走出来。

爱德蒙 吹吧！

传令官 再吹！

传令官 再吹！

奥本尼 问明他的来意，为什么他听了喇叭的召唤到这儿来。

传令官 你是什么人？你叫什么名字？在军中是什么官级？为什么你要应召而来？ 

爱德伽 我的名字已经被阴谋的毒齿啃噬了；可我的出身正像我现在所要来面对的敌人那样高贵。

奥本尼 谁是你的敌人？ 

爱德伽 葛罗斯特伯爵爱德蒙手下有些什么人？

爱德蒙 只有他自己；你有什么话要对他说？

爱德伽 拔出你的剑来，要是我冒犯了一颗正直的心，你的兵器可以为你辩护；听着，虽然你有胆量、勇气、权位和尊荣，虽然你挥着胜利的宝剑，夺取了新的幸运，可是凭着我的荣誉、我的誓言和我骑士的身份所给我的特权，我当众宣布你是一个叛徒，不忠于你的神明、你的兄长和你的父亲，图谋推翻那位崇高卓越的君王，从你的头顶直到你脚下的尘土，彻头彻尾是个最可憎的逆贼。要是你说一声“不”，这一柄剑、这只胳臂和我全身的勇气，都要刺向你的心口，来刺穿你的谎言。

爱德蒙 照理我应该问你的名字；可你的外表既然这样英勇，你的谈吐，也可以表明你不是个卑微的人，虽然按照骑士的规则，我可以拒绝你的挑战，但我不惜唾弃这些规则，把你所说的那种罪名丢回到你的头上，让那像地狱一般可憎的谎话吞没你的心；凭着这一柄剑，我要在你的心头挖一个窟窿，把你的罪恶一起塞进去。吹奏吧，战斗的号角！

奥本尼 留他活命，手下留情！

高纳里尔 这是诡计，爱德蒙；按照决斗的法律，你完全可以拒绝一个无名对手的挑战；你不是被人打败，你是中了人家的计了。 

奥本尼 闭上你的嘴，妇人，否则我要用这张纸堵住它了。且慢，骑士。爱德蒙，你这比一切恶名更坏的恶人，读读你自己的罪恶吧。不要撕毁它，太太；我看你，也该认识这一封信的。

高纳里尔 即使我认识这封信，又有什么关系！法律是由我制定的；谁能控诉我呢？

奥本尼 真是岂有此理，来人——追上高纳里尔；她情急之下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留心看着她。

军官甲 是，将军！

奥本尼 爱德蒙，你认得这封信吗？ 

爱德蒙 不要问我认不认得。你所指控我的罪状，我全都承认；而且我所干的事，着实不止这些呢，总有一天会全部暴露的。现在这些事已成过去，我也不久于人世了。——可你到底是什么人，我为什么会败在你手里？

爱德伽 让我们相互宽恕吧。在血统上我并不比你低贱，爱德蒙；要是我的出身比你更高贵，你更不该那样陷害我。我的名字是爱德伽，你父亲的儿子。公正的天神用我们的风流罪过作为惩罚我们的工具；他在黑暗淫邪的地方生下了你，结果使他丢掉了双眼。 

爱德蒙 你说得不错；天道自有轮回。

奥本尼 我一见到你的举止，就觉得你不是一个凡俗之人。爱德伽，我必须拥抱你；如果我曾经恨过你和你的父亲，就让悔恨撕裂我的心吧。

爱德伽 殿下，我一向知道您是仁慈的。

奥本尼 你把自己藏在什么地方？你如何得知你父亲的遭遇？

爱德伽 殿下，我知道他遭受的一切，因为我就在他的身边照顾他，听我讲一个简短的故事；贪生怕死，总是人之常情，我们宁愿每小时忍受着死亡的惨痛，也不愿瞬间结束自己的生命；我为了逃避那步步紧逼的残酷宣判，不得不披上一身疯子的破烂衣衫，改扮成一副连野狗都会看不起的样子。我这样乔装着躲避追捕，却碰见了我的父亲，他的两个眼眶里流着血，那宝贵的眼珠已经消失了；我替他做向导，带着他走路，为他向人乞讨，把他从绝望之中拯救出来；啊！千不该万不该，我不该向他隐瞒我的身份！直到大约半小时以前，我披上甲胄，虽说希望天从人愿，却不知道此行究竟结果如何，便请他为我祝福，于是，我把我经历的种种，从头到尾告诉了他；可是，他破碎的心太脆弱了，装不下这样重大的喜悦与悲伤，在这两种极端情绪的猛烈冲突下，他含着微笑死去了。

爱德蒙 你这番话让我很感动，说不定会有好的因果呢；接着说吧，看上去，你还有一些话要说。 

奥本尼 要是还有比这更伤心的事，请不要再说了；我听到这里，已经忍不住热泪盈眶了。

爱德伽 对于不喜欢悲哀的人，这似乎已经是悲哀的顶点；可是在极度的悲哀上，却还有更大的悲哀。当我正在放声大哭的时候，有个人出现了，他认出了我，当他知道了我究竟遭遇到怎样的不幸，他就抱住我的头，大放悲声，好像要把天空都震碎一样；他俯身在我的父亲的尸体上；讲出了关于李尔王和他那段最凄惨的故事；他越讲越伤心，那时喇叭的声音已经响过两次，我只好抛下他一个人在那如痴如醉的状态之中。

奥本尼 你说的这个人是谁？

爱德伽 殿下，是肯特，被放逐的肯特；他一路上改头换面，跟随那把他视如仇敌的国王。

侍臣 救命！救命！救命啊！ 

爱德伽 出什么事了？

奥本尼 快说，怎么了？

爱德伽 那血淋淋的刀是怎么回事？

侍臣 它还温热呢；它是从她的心口拔出来的，——啊！她死了！  

奥本尼 谁死了？说呀。 

侍臣 您的夫人，殿下，您的夫人；她的妹妹也被她毒死了，是她亲口承认的。 

爱德蒙 我跟她们两人都有婚姻之约，现在我们三个人可以在一块儿做夫妻了。

奥本尼 把她们的尸体抬出来，不管她们有没有死。这上天的判决让我们战栗不已，却不能引起我们的怜悯。

侍从 是，我这就去。

爱德伽 肯特来了。 

奥本尼 啊！原来您就是肯特大人呐？

肯特 嗯，我要来向我的王上道一声永久的晚安，他不在这儿吗？ 

奥本尼 我们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爱德蒙，王上呢？考狄利娅呢？肯特，你看。

肯特 这！这是怎么回事？这两个女人怎么都死了？

爱德蒙 我爱德蒙还是有人爱的；高纳里尔为了我的毒死了里根，然后她也自杀了。

奥本尼 唉，是这样没错。把她们的脸盖起来吧。

爱德蒙 我快要死了，死之前倒想做一件违背我的本性的好事。赶快差人到城堡里去，因为我已经下令，要把李尔和考狄利娅处死。别废话了，再迟一点就来不及了。

奥本尼 快去，爱德伽，快去找人！

爱德伽 去找谁呢，殿下？——谁奉命干这件事的？你得给我一件信物，作为赦免的凭证。  

爱德蒙 说的没错；把我的剑拿去给那副官。

奥本尼 快去，快去。

爱德蒙 那个副官手里有我和高纳里尔的密令，要在狱中将考狄利娅吊死，对外说成.....她自己在绝望中自杀。  

奥本尼 神明保佑考狄利娅！来人，把爱德蒙暂时抬下去。

众侍从 遵命。

李尔 哀号吧，痛哭吧！啊！你们都是些铁石心肠的人；要是我有你们那些舌头和眼睛，我要用我的眼泪和哭声震撼苍穹。考狄利娅走了，她一去不回了。一个人死了还是活着，我还是知道的；她已经像泥土一样死去了。借一面镜子给我；要是她的气息还能够在镜面上呵起一层薄雾，那么她还没有死。

肯特 这就是世界最后的结局吗？ 

爱德伽 还是末日恐怖的预兆呢？

奥本尼 天塌下来了，一切都要归于毁灭吗？ 

李尔 这根羽毛在动；她没有死！要是她还活着，那么我的一切悲哀都可以消释了。 

肯特 （跪）啊，我的好主人！ 

李尔 走开！ 

爱德伽 这是尊贵的肯特，您的朋友。 

李尔 一场瘟疫降落在你们身上吧，全都是凶手，奸贼！我本来可以把她救活的；现在她再也回不来了！考狄利娅，考狄利娅！等一等。你说什么？她的声音总是那么柔软温和，女儿家是应该这样的。我亲手杀死了那把你吊死的奴才。

军官 殿下，王上真的把那人杀死了。

李尔 可不是么，小子。从前我一举起我的宝刀，就可以叫他们吓得抱头鼠窜；现在年纪老啦，受到这许多磨难，一天比一天不中用啦。你是谁？我的眼睛不大好了。

肯特 要是命运女神向人夸口，说起有两个曾经一度被命运宠爱、后来却被命运厌弃的人，那么在我们的眼前就各站着其中的一个。

李尔 我的眼睛太花了。你不是肯特吗？

肯特 正是，您的仆人肯特。您的仆人凯乌斯呢，他去哪了？

李尔 他是一个好人，我可以告诉你；他一发火就会打人。他现在已经死得骨头都腐烂了。 

肯特 不，陛下；我就是那个人—— 自从您遭遇变故以来，一直跟随着您不幸的足迹。

李尔 欢迎你，欢迎你的到来。

肯特 不，一切都是凄惨的、黑暗的、阴郁的，您的两个大女儿已经在绝望中自杀了。 

李尔 嗯，我想也是。

奥本尼 他不知道他自己在说些什么，我们再想与他相认，也是徒劳的。

爱德伽 全然是徒劳无功的。

军官 启禀殿下，爱德蒙死了。 

奥本尼 他的死现在说起来，不过是一件无足重轻的小事。各位勋爵和尊贵的朋友，听我向你们宣示我的意旨：对于这位老病衰弱的君王，我们将会尽我们的力量给他安慰；当他在世的时候，我们仍旧把最高的权力归还给他。爱德伽、肯特，你们两位仍旧恢复原来的爵位，我还要嘉奖你们额外的尊荣。一切朋友都要得到他们忠贞的报酬，一切仇敌都要尝到他们罪恶的苦果。——啊！瞧啊，瞧！

李尔 我可怜的傻女儿被他们吊死了！不，不，没命了！为什么一条狗、一匹马、一只老鼠，都有它们的生命，你却没有一丝呼吸？你是永远不回来了，永不，永不，永不！请你替我解开这个钮扣；谢谢你，先生。你看见了吗？看着她，看，她的嘴唇，看那边，看那边！

爱德伽 他晕过去了！——陛下，陛下！  

肯特 破碎吧，心脏啊，破碎吧。

爱德伽 抬起头来，陛下。 

肯特 不要烦扰他的灵魂。啊！让他安然死去吧；他会痛恨那想要让他在这无情的人世多受一刻酷刑的人。 

爱德伽 他真的去了。
  

肯特 他居然忍受了这么久，这才是一个奇迹；他的生命不是他自己的。

奥本尼 把他们抬出去。我们现在要传令全国举哀。两位朋友，请接管这个国家，拯救破碎的国土吧。

肯特 我要离开了，马上就走，我听见主人的召唤，我不能拒绝。

爱德伽 这个悲伤而沉重的担子，我们要肩负起来。

奥本尼 情感是我们唯一的言语。老一代受尽苦难，我们却还年轻。

爱德伽 后人只能轻抚陈迹，暗自叹息，我们既看不到如此的惨痛，也活不到这般长久。

CAST：

肯特：俞安琪

爱德伽：小红

里根：李沁雯

高纳里尔：朱婧

考狄利娅：欣然

爱德蒙：苏木

奥本尼：陈思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