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尔王 第一幕（上）李尔王分土授国引朝臣纷争

李尔王-第一集

出场角色：

李尔：大不列颠国王

肯特：伯爵，李尔王的近臣

葛罗斯特：伯爵，李尔王的近臣

高纳里尔：李尔王的大女儿

里根：李尔王的二女儿

考狄利娅：李尔王的三女儿

爱德蒙：葛罗斯特的庶子

第一幕 第一场 

李尔王宫中大厅

【旁白：第一幕第一场。古老的西欧大陆上，大不列颠王国的宫殿中人心惶惶，流言四起。皆因手握无上权力的老国王李尔发出的那道惊人的王令。年事已高的李尔王决定划分国土，将所有的君权财产分给自己的三位公主和他们的夫婿。朝臣们无法违逆王权，唯有暗自揣度，暗中议论着君王的决断。】

肯特 葛罗斯特大人，我本来以为陛下对奥本尼公爵的好感，要比对康华尔公爵更多些。 

葛罗斯特 是的，肯特伯爵。我们一向也都觉得是这样没错；可是这次陛下划分国土，倒看不出他到底更偏爱哪一个女婿。 

肯特 大人，这位是您家的公子吗？

葛罗斯特 他是我养大的孩子；不过，我总是不好意思认他，现在已经习惯了，也就无所谓了。

肯特 我不懂您这话里的意思。

葛罗斯特 老兄，这小子的母亲厉害得很，她还没有嫁人就大了肚子生下儿子来。您想这应该不应该？ 

肯特 我看不妨将错就错，这孩子长得一表人才。

葛罗斯特 我还有一个名正言顺的儿子，年纪比他大一岁，可我还是喜欢这孩子。这小子虽然自己莽莽撞撞来到这世上，可是他的母亲是个尤物，我和她曾经那般快活，这个野种我总是要认的。过来，爱德蒙，你认识这位大人吗？ 

爱德蒙 不认识，父亲。 

葛罗斯特 这是肯特伯爵；我尊贵的朋友。你要记住了。

爱德蒙 肯特大人，我愿意为您效劳。 

肯特 希望我们以后能够常常见面，我一定会关照你的。

爱德蒙 大人，我一定尽力报答您的垂爱。

葛罗斯特 嗯。肯特爵士在国外寄居了九年，不久就又要离开了。啊，陛下来了。

李尔 葛罗斯特，你去招待一下法兰西国王和勃艮第公爵。 

葛罗斯特 是，陛下。爱德蒙，走吧。

爱德蒙 遵命，父亲。

李尔 现在我要宣布一个思虑已久的决定。把那地图给我。

李尔 你们看，我已经把我的国土一分为三；决心要在暮年摆脱一切世务的烦扰，把国家大事交卸给年轻力壮之人，让自己一身轻松，好安心地等死。为了避免他日的争端，我想还是趁现在，把我的三个女儿的嫁妆当众分配清楚。法兰西和勃艮第两位君主，都一心想要迎娶我的小女儿，他们为了求婚已经在宫里住了很长一段日子了，也应该给他们一个答复。

众子女 一切听从父亲的旨意。

李尔 孩子们，在我放弃政权、领土和一切国家政务以前，告诉我，你们中哪一个人最爱我？我要看看谁最孝悌恭顺，谁最贤德，我就将最大的恩惠赐给他。高纳里尔，我的大女儿，你先来说说看。

高纳里尔 父亲，我对您的爱，绝非言语所能表达；我爱您胜过爱我自己的眼睛、胜过整个苍穹和自由；胜过人间的一切奇珍异宝；犹如生命带来的恩典、健康、美貌和荣誉；没有一个儿女这样爱过他的父亲，也没有一个父亲被他的儿女这样爱着；这一种爱可以使言语失效，舌唇失灵；我爱您难以估量，无法表达。  

考狄利娅 我该说什么呢？默默地爱着吧。

李尔 好！高纳里尔，从这一条界线起，直到远处另一条界线为止，这一带疆土，所有浓密的森林、肥沃的平原、富庶的河流、广大的牧场，都要将你奉为它们的女主人；这一片土地永远为你和奥本尼的子孙所保有。那么，我的二女儿，最亲爱的里根，康华尔的夫人，你怎么说？

里根 我和姐姐流着同样的血，您看到她就是看到了我。我真心觉得，她刚才所说的话，正能表达我对您真挚的爱，可惜她并没说尽我的心声：对于我而言，任何享乐都是我的敌人，只有爱您才是我无上的幸福。 

考狄利娅 那么，考狄利娅，你只好安于贫穷了！可我也不见得贫穷，因为我深信我的爱比我的口才更富有。

李尔 赐予你和你的子孙后代，享有这三分之一的丰沃的国土，和高纳里尔所得到的一份同样地广大富庶，同样地令人欢愉。现在，我的宝贝，虽然是最后的一个，却时常让我记挂心头，法兰西的葡萄和勃艮第的乳酪都在拼命追逐你的青春爱情；你要说些什么，来换取比你的两个姐姐更富庶的国土？说吧。 

考狄利娅 父亲，我没有话说。 

李尔 没有？ 

考狄利娅 没有。 

李尔 没有只能换取没有；重新说说看。

考狄利娅 我是个笨拙的人，不会把心里话放在嘴上讲出来；我爱您，陛下，依照我的本分，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李尔 怎么，你怎么了，考狄利娅！好好修正你说的话吧，否则你要毁掉你自己的命运了。 

考狄利娅 父亲，您生下了我，养育我，爱护我；我受到您如此恩德，只有恪尽我的责任，服从您、爱您、敬重您。我的姐姐们说，她们会全心全意地爱您，那她们为什么要嫁人呢？如果有一天我出嫁了，我未来的丈夫会与我一起许下忠诚的誓约，他将带走我一半的爱、一半的关心和责任；假如我只爱我的父亲，我一定不会像我两个姐姐一样再去嫁人的。 

李尔 难道这是你的真心话吗？

考狄利娅 是的，父亲。 

李尔 你这样年轻，却这样无情无义吗？

考狄利娅 父亲，我年纪虽小，我的心却是忠实的。

李尔 好，那么，让你的忠实做你的嫁妆吧。凭着太阳的神圣光辉，凭着黑夜的神秘莫测，凭着主宰人类生死的星辰起誓，我将和你断绝一切父女之情和血缘亲属的关系，我将永远把你从我的心底驱逐......

肯特 陛下——  

李尔 闭嘴，肯特！龙颜怒火之际，谁也无需多言。她是我最爱的一个孩子，我本来想要在她的殷勤看护之下，终养我的天年。滚开，考狄利娅，别挡在我眼前！让坟墓做我安息的眠床吧......叫法兰西王来！都是死人吗？叫勃艮第来！康华尔，奥本尼，你们已经分到我的两个女儿的嫁妆，现在把我小女儿那一份也拿去分了吧；让她的傲慢——也就是她所说的忠实——去替她找一个丈夫吧。我把我的威力、特权和一切君主的尊荣一起赐予你们。我自己只保留一百名骑士，在你们二人的宅子里按月轮流居住，由你们供养。我仅保留君主的头衔及名义，一切行政大权、国库收入和大小事务的处理，都交给你们掌管；两位贤婿，我将这顶王冠赐予你们，归你们两人共同保有。以此证明我说的话。

肯特 尊贵的李尔王，我一向把您当作至高无上的君主，崇敬着您，像爱戴我的生身父亲一样爱着您，把您当作我的主人一样追随着您——  

李尔 我的弓已经拉满，你留心躲开箭锋吧。 

肯特 那就让它落下来吧，即使箭镞会刺进我的心里。李尔王发了疯，我也只好失敬直言了。您在做什么啊？老人家。你以为享有权位的人向谄媚者低头，尽忠守职的臣子就不敢说话了吗？君主不顾自己的尊严，干下了愚蠢的事情，当朝的贤臣只好直言进谏。保留您的王位和权力吧，最好能立刻收回成命，这命令是万劫不复的。你的小女儿考狄利娅，并不是您最不孝的孩子；有人不会口若悬河，说得天花乱坠，并不代表无情无义。我的判断如果有错，您尽管取我的命吧。

李尔 肯特，你想活命就赶快住口。

肯特 我的命从来就不是我的，本来就是拿来帮您抵御仇敌的；为了您的安全，我也不怕把这条命丢了。

李尔 走开，别让我看见你！

肯特 看明白一些吧，李尔；还是让我像箭靶上的红心一般永远站在你的眼前吧。 

李尔 凭着阿波罗神起誓——

肯特 我也向他起誓，陛下，你向神明发誓也没有用啊。

李尔 啊，可恶的奴才！

奥本尼＆康华尔 陛下息怒——

肯特陛下，赶快收回您那分土授国的旨意吧；否则只要我的喉舌尚在，我就要振臂高呼，告诉您，您犯了大错！

李尔 听着，逆贼！按照你臣子的本分，好生听着！你想要煽动我毁弃我那不容更改的誓言，凭着你的跋扈，对我的命令和权力妄加阻挠，这种目无君上的态度，让我无法忍受；为了维持王命的尊严，我必须给你应得的处罚。我现在宽限你五天时间，让你来得及收拾行装，免得受饥寒之苦；到了第六天，你那令我痛恨的身躯必须离开我的国境；要是此后十天之内，我们的领土上再发现了你的踪迹，到那时，就要把你当场处死。滚！我凭着朱庇特发誓，这个判决无可更改。

肯特 再会了，国王；你既不知悔改，那么离开才是自由，留下反倒是一种放逐了。考狄利娅，善良的姑娘，神明自会护佑着你的：你心地纯洁，言语中肯！里根、高纳里尔，愿你们的行动能够证明你们说的大话，假树上会结下真的果子。各位王子，肯特从此远去；到新的国土走他的旧路。

葛罗斯特 陛下，法兰西国王和勃艮第公爵来了。

李尔 勃艮第公爵，您跟这位国王都是来向我的女儿求婚的，现在我先问您：您希望她至少要有多少嫁妆，否则宁愿放弃对她的追求？ 

勃艮第 陛下，照着您已经答应的数目，我就很满足了；想来您也不会更吝啬的。 

李尔 尊贵的勃艮第，当她被我宠爱的时候，我把她看得非常珍贵，可是现在她已经分文不值了。公爵，您瞧她就站在那儿，就她一个人，要是我除了憎恨以外，什么都不给她，而您仍然觉得她有令您喜欢的地方，那么她就在那儿，您把她带走好了。 

勃艮第 请原谅，尊贵的君王，在这种情况下，我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李尔 那么放弃她吧，公爵；凭着赋与我生命的神发誓，我已经告诉您她的全部价值了。至于您，伟大的法兰西国王，出于看重您和我们之间的友谊，我断断不愿把一个我所憎恶的人许配给您；所以请您还是抛弃这个为天地所不容的贱人，另外去找寻佳偶吧。 

法兰西王 这太奇怪了，她刚才还是您的掌上明珠、您最中意最疼爱的女儿，怎么转瞬间，就会干下一件罪大恶极的事，丧失了您的厚爱呢！她的罪恶倘若不是超乎寻常，您的爱绝不会消失殆尽；除非有奇迹发生，否则我无论如何不会相信她会干出那样的事。

考狄利娅 陛下，父亲！我只是缺少娓娓动人的口才，不会讲一些违心的言语，凡是我心里想到的事情，我总不愿在没有付诸行动以前就大肆宣扬；要是您因此而恼了我，我必须请求您，请让世人知道，我失去您欢心的原因，并不是什么丑恶的污点、淫邪的行动，或是有损名誉的举止；只是因为我缺少像人家那样的一双献媚的眼睛，一条我认为可耻的善于逢迎的舌头，虽然没了这些，让我不能再受您的宠爱，可是惟其如此，让我格外尊重我自己的人格。 

李尔 像你这样，不能在我面前曲意承欢，还不如当初没有把你生下来的好。 

法兰西王 原来只是这样而已吗？就因她生性腼腆，不善于把要做的事宣之于口？勃艮第公爵，您对于这位公主意下如何呢？爱情里要是搀杂了和它本身无关的算计，那就不是真的爱情。您愿不愿意娶她？她自己就是一注无价的嫁妆。

勃艮第 尊严的李尔王，只要把您原来已经答应的那一份嫁妆给我，我现在就可以让考狄利娅成为勃艮第公爵的夫人。 

李尔 我什么都不会给的；我已经发过誓，再也无法挽回了。 

勃艮第 那么抱歉得很，考狄利娅小姐。您已经失去一个父亲，现在必须再失去一个丈夫了。 

考狄利娅 不劳勃艮第公爵费心。他所爱的既然只是财产，我也不愿做他的妻子。 

法兰西王 最美丽的考狄利娅！你因为贫穷，所以是最富有的；你因为被遗弃，所以是最宝贵的；你因为遭人轻视，所以最让我怜爱。我现在把你和你的美德一起握在我的手里；人弃我取，这应该算是法理上所允许的。老天啊，真是奇怪。想不到他们冷酷的蔑视，却会激起我的爱情之火和热烈的敬佩。陛下，您这没有嫁妆的女儿被抛在一边，正好成全我的良缘；她现在是我分享荣华的王后，法兰西全国民众的女主人了；沼泽之邦勃艮第所有的公爵，都无法从我手里买去这一个无上尊贵的女郎。考狄利娅，向他们告别吧，虽然他们这样冷酷无情；可你抛弃了故国，将要得到一个更好的家乡。 

李尔 你带她走吧，法兰西王；她是你的，我没有这样的女儿，也不想再看见她的脸，去吧，你们别想得到我的恩宠和祝福。来，尊贵的勃艮第公爵。随我一同去赴宴吧。

法兰西王 考狄利娅，向你的两位姐姐告别吧。 

考狄利娅 父亲眼中的两颗宝石，考狄利娅含泪就此别过。我知道你们是怎样的人；因为碍着姐妹的情分，我不愿直言指斥你们。好好对待父亲；你们自己说过会孝敬他的，我把他托付给你们了。可是，唉！要是我没有失去他的欢心，我一定不会让他受你们的照顾。再会了，两位姐姐。 

里根 用不着你来教训我们。

高纳里尔 你还是去小心侍候你的丈夫吧，慈悲的命运把你交给了他；你自己忤逆不孝，落得空手出嫁的下场，也算是罪有应得。

考狄利娅 时间会暴露暗藏的狡诈；罪恶虽然可以掩饰一时，免不了最后被耻辱讥讽。愿你们幸福！ 

法兰西王 走吧，我美丽的考狄利娅。

高纳里尔 妹妹，我有许多话必须跟你谈谈，这和我们两人切身相关。我想我们的父亲今晚就应该动身离开这儿了。

里根 当然要动身了，他要住到你们那儿去；下个月才会来我们家。

高纳里尔 你瞧他现在年纪大了，脾气真叫人捉摸不清楚。他一向最宠爱我们的妹妹，今天居然一时气恼就把她赶走，这就可见他是多么糊涂。 

里根 这是他老年懵懂；可他向来就是这样喜怒无常，自己还不清楚。

高纳里尔 他年轻的时候性子就很暴躁，现在他任性惯了，再加上老年人刚愎自用的怪脾气，看来我们只好准备受他的气了。 

里根 他把肯特也放逐了；谁知道他一个不高兴，会不会用同样的手段来对付我们？ 

高纳里尔 法兰西王辞行回国，跟他还会有一番礼仪上的应酬。我们还得从长计议，想出一个好对策；要是我们的父亲经常对着我们作威作福，他这一次放弃君权，其实对我们未必有什么好处。 

里根 我们还要仔细考虑一下。 

高纳里尔 我们必须做些什么，越快越好。

CAST：

李尔：张威

肯特：俞安琪

葛罗斯特：芥末

高纳里尔：朱婧

里根：李沁雯

考狄利娅：欣然

爱德蒙：苏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