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过商於惊诧奇观  盛世亦忧郁意在蓬瀛

《大唐诗路》第二十诗章

第二十诗章

 宰相过商於惊诧奇观  盛世亦忧郁意在蓬瀛

 这一年他已58岁了。

他是韶州曲江（今广东韶关）人。

生正逢时，大唐盛世，玄宗在位。由于他善学敏思，进士及第后一路攀升，官至宰相。

他就是唐玄宗时的诗人，也是玄宗朝的宰相。

他叫张九龄，字子寿，名博物。

文人的通病是敢于犯言直谏，张九龄也不能脱俗。

老了还脾气不改，与炙手可热的李林甫较上了劲。

他无时不思，无时不写。

但他仍然没有悟出其中真谛。

“难道真的是保国忠良无下场？”他反反复复地疑问。

他知道李林甫也非等闲之辈，能朝列重臣者自然是为朝廷出过力的。

以李林甫的文才学识当然稍逊一筹，但论奸诈狡猾作为一个文人宰相那就逊色不少了。

拍马溜须有几人不会？只是有些人善于吹捧，善于溜须，如此罢了。

唐玄宗时也是歌舞升平之时。那时候四海宴平，八方来朝。经过贞观之治，大唐鼎盛果然享誉海内外。

丝绸之路已经开通，诗歌之路也日益彰显！

歌舞升平之际 ，人人醉生梦死。

但是，有几人明白乐极生悲的道理。

他就是为数不多的清醒者之一。

他看到长安城内日日醉酒，夜夜笙歌。而边陲却是烽烟四起，特别是一些手握重兵的将帅已经蠢蠢欲动。

长乐宫内，大唐玄宗皇帝正在与宠妃杨玉环尽兴游园。

体态丰满、袒露硕大双乳的杨玉环正在兴致勃勃地吃着从千里之外飞骑送来的荔枝。

“皇上，这还滴着露水的荔枝您怎么看也不看？”杨贵妃轻声曼语。

唐玄宗也就是李隆基将目光从杨玉环肥硕的双乳上移向荔枝。“荔枝还不如娘娘那红艳艳的乳头！”

“皇上，你喝醉啦，怎么拿荔枝比喻我的……”

“荔枝就是不如贵妃的乳头。”

“皇上……”

“爱妃……”

“皇上，我已吃好荔枝，借着满园春色，借着你的酒兴，贱妾就为皇上献上霓裳舞如何？”

“好啊，知朕者爱妃也！”玄宗击节而言。

十八乐工立时凑上前来，在繁花丛中的空地上各调音色，名施其技。

只见一群几乎全裸的美女簇拥着一朵硕大的莲花奔向场地中央。

“贵妃呢？”玄宗大场询问，同时端起一环美酒！

几个宦官指了指莲花，但是玄宗并不理会，仍然左顾右盼，一幅急不可耐的模样。

“爱妃……爱妃。”

唐玄宗美酒入喉，仍不尽意！

“高力士，高力士，你他妈的把贵妃藏到那里去啦？”

“皇上，奴才在，贵妃正在跳霓裳舞哩！”

“胡说，这些舞朕见过，都比不上我的贵妃舞。”玄宗故意怒道。

“皇上，你看那莲花，特别要注意含苞待放的花蕊。”高力士俯在玄宗耳边轻语，玄宗会意，双眼紧盯花心。

乐声悠扬，身着白纱的妙龄少女翩翩起舞，处在正中的莲花也随之跳动。随着音律，那只硕大的莲花颤巍巍轻轻向玄宗靠近！

微睁醉眼，玄宗看到硕大的莲花扑面来，一阵难以名状的香味令人难以自持！

“连理枝，比翼鸟，终生伴君王，死也与君同！”

音乐戛然而止。

玄宗睁大双眼，他看到的是一双美伦美奂的丰乳，一个圆润丰满的肚脐。

“皇上，皇上，宰相张九龄求见？”

“什么，你说什么，张九龄求见？这个宰相也真会看时候，就说朕已歇息。有什么事明日早朝上奏。”玄宗挥了挥手。

“皇上，皇上，你的双手还在贱妾的双乳上哩，妾给皇上喂一颗荔枝如何？”

“不行，咱俩个共食一个荔枝。”玄宗说罢松开双手，张大嘴巴，贵妃将一颗丰盈的荔枝衔在口中伸向玄宗，二人共衔荔枝，畅快无比！

玄宗轻声说道：“爱妃，我看你食鲜荔枝，我食肉荔枝如何？”

“皇上？”

“肉荔枝不就是爱妃那鲜红细嫩的乳头吗？”玄宗说罢口衔贵妃乳头，轻轻吸吮。

“皇上……”贵妃微睛凤眼：“皇上对我太好了。”

“是啊，朕自从有了爱妃，觉得那三千后宫顿失颜色，朕愿与爱妃在天比翼双飞，在地永结连理。”玄宗边吸边语。

“皇上怎么大白天就歇息了？”宰相张九龄自问着。

他那里知道，由于他的犯颜直谏，玄宗已对他产生不满！

         加上李林甫经常在玄宗面前说什么张九龄恃才傲物，诽议朝政，玄宗对张九龄的不满日甚一日。

“皇上啊，你要居安思危呀，现在满朝上下一片阿谀奉承，这是不祥之兆啊。”张九龄呐呐自语……

第二天早上，张九龄早早前来上朝，谁知朝门紧闭，正欲敲门，只见门官开门挥手说道：“皇帝口谕，今日不用早朝了，各回各府，明日再朝。”说罢立即闭上宫门。

回到府邸，张九龄一阵唉声叹气，夫人见状忙上前询问，张九龄只是摇头捶胸，停了一会只见他呐呐自语：“皇上连早朝都不上了，难道真的如传闻那样与杨贵妃缠绵不休，如此荒芜朝政，国将不国呀！”

夫人见张九龄自言自语忙问道：“官人不是将整饬朝政的奏章送上去了，不知皇上如何批示的？”

“批示什么，至今没有圣旨下来，倒是听说皇上看了龙颜不悦，只说了句九龄这个诗呆子。”

“看来皇上……”夫人噤若寒蝉低下头去。

“哎，吾真正一个诗呆子也，满朝文武多数都在歌舞升平，只有我等几个爱在皇上面前噪舌，声音太弱了，太弱了……”

唐玄宗也是一个喜爱作诗之人。这时候他与杨贵妃缠绵一夜误了早朝。

上朝是一件烦恼和喜悦的事情。烦恼是那些冗长的奏章，还有朝臣之间的互相攻讦。喜悦的是那种君临天下，颐气所指，高呼万岁的如潮颂声！

“爱妃，你看朕又误了早朝了。”玄宗轻声说道。

正在描眉的贵妃娘娘娇声应着：“皇上，你还是上朝去吧，贱妾在后宫等着。”

“这怎么行呢，没有爱妃相伴，上朝也没有什么意思。”

二人又是一阵缠绵。唐玄宗兴致勃勃。因为他刚喝过内待奉上来的鹿血。

正欲春风再度，只听帘外传来李林甫求见圣上，玄宗忙整顿衣衫走向正厅。贵妃却假装睡去闭上了双眼。

“皇上，皇上……”李林甫快步走向玄宗内宫门口。

“林甫啊，有什么就站在门外说罢！”玄宗漫不经心的望着门口。

“皇上，皇上早朝不朝，宰相张九龄等人议论纷纷。”

“议论纷纷，他们竞然妄议朝政！”

“是啊，他们交头接耳说什么……”

玄宗怒火燃烧：“说什么，快快让朕听一听！”

李林甫整了整衣冠，双膝跪地奏道：“他们说什么皇上沉溺于酒色，于大唐不利，还说什么不早朝就散朝，倒朝，垮朝……”

“不说了，你们这些文人呐就会互相攻击，真是个文人相轻，难成大事。张九龄说你阿谀误国，你的话听起来让朕舒服，张九龄的话让朕反感。不过张九龄的诗确实写的不错，一山不容二虎，一槽不栓二马，传旨下去着九龄为荆州长史，不日赴任。”玄宗一字一顿地说，同时挥了挥手，示意宫女和太监们退下。

“皇上圣明，皇上圣明。”李林甫边叩三个头，挥手让传旨太监即刻赶去张九龄府邸传达玄宗口谕。

张九龄正在府邸大厅叹息，夫人端上热腾腾的莲子羹他连看都没看一眼。他正在猜度着他的奏章是否已经送达玄宗？而玄宗看了之后又是什么态度？他已经隐隐感到无形的压力正在铺天盖地而来！

“张九龄接旨”随着沙哑的声音，传旨太监在府邸外叫着。

“臣张九龄叩首接旨，吾皇万岁，万万岁。”

“着诗人张九龄任荆州长史，即刻赴任！”

“张九龄令旨……”张九龄突然感到胸部一阵疼痛。

“公公留步，这是一点敬意。”九龄夫人趋步向前将一袋银两递给传旨太监，传旨太监笑了笑说：“皇上那边自有话说，还是谨遵圣谕赴任去吧……。”

停了好大一会儿，夫人不见张九龄言语，急忙走上前去，却见张九龄还跪着，皇上圣旨还举在头顶。夫人大哭道：“官人，官人，皇上外放官人赴荆州赴任还不快快收拾！”

张九龄慢慢睁开双眼：“夫人你说什么赴任荆州？那可是千里之遥啊。”

“官人，时至今日贱妾什么也不想说了，人常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总是说不害人也不防人，还说什么不害人何须防人，这不，朝廷之上的屑小暗施冷箭就射你一个措手不及！”夫人忿忿不平。

“夫人啊，人常说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我那里有时间与人明争暗斗呀！”

“看看看，你这不是报应是什么，你不跑门子，走路子，还不是落个贬为荆州长史。”夫人故意挖苦。

“夫人啊，荆州长史就荆州长史罢了，正好我还没有去过商於古道，没去过秦岭腹地。”张九龄突然来了精神。

“官人，听说秦岭腹地商洛山中四季分明，冬无严寒夏无酷暑，很是宜人居住……”

“夫人还有不知，那是秦末汉初四位博士四皓先生隐居的地方。”张九龄幢憬着，深情地看着夫人。

        夫人抬了抬手臂，看看已经华发丛生的张九龄。

“官人，听说此次赴荆州途中路程遥远，且多艰险，以你的年纪恐怕多有不适。”

“哎呀，好我的夫人哩，我现在已经不是当朝宰相，而是荆州长史，正可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君命既出，无法更改，看来只有我先遵命赴荆州，夫人与其它人稍后再来相会。”张九龄声音哽咽痛楚的说。

夫人见张九龄如此悲痛，急忙拭泪相劝：“听说赴荆州要经过商於古道，还听说商於古道民风淳朴，风景秀丽，官人就权当在繁忙的事务之余旅游去了，你有了好心情，我们也好尽快收拾不日即到荆州相会。

“难得夫人如此通情达理，我也听多位诗人和朝中元老历数商於古道的妙不可言，也听说商於古道一山一景，一水一景，还听说自四皓先生隐居商山九百多年以来，商於古道已今非昔比，这条诗歌之路已经形成，只是……”张九龄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在我看来，官人恐怕是商於古道上行走的大唐唯一路过的宰相！” 聪慧的夫人说出了张九龄的心里话：“官人可以想一想，历代的文人骚客中途经商於古道者，除了秦始皇、汉高祖就你的官最大，如此，也就不枉此行了。”夫人高兴地说着，同时示意张九龄快走。

“夫人啊，你的心意我已知道，你能陪我一块赴任吗？”张九龄心事忡忡地问。

“皇上命你只身前往，君命难违啊。你先赴任，吾将携儿带女随后就到。”

“夫人呀，商於古道路途遥远，何日才能相逢？”

“官人呀，听说商於古道确实是举步维艰，但也听说经过始皇东巡，商鞅变法，汉高祖西出武关，历经多代修筑，商於古道已是今非昔比。”夫人高声说道。

张九龄见夫人如此这般，急忙说：“你是从哪里知道的？”夫人见问忙躬身而言：“还不是夫君那些朋友说的，还有一位朋友特别提到商洛山乃秦末汉初四博士，四皓先生的隐居之地，看来夫君遭贬途经商於古道是福是祸还是个未知数。”

“夫人之语，乃肺腑之言也，如此看来委屈你们了。我也即刻奉旨赴荆州了。”张九龄向夫人揖首告别，经长安、灞桥、蓝田和秦岭向商於古道而行。

张九龄哪里知道，被人们称之为山高路远、狼虫虎豹常出没、贫困不堪的商洛山竟是千峰竞秀，万川争流，特别是长江源头的丹江竟是这样山青水碧，沿途的百姓竟是这样善良淳朴，他们对不论是西去晋升的官员，还是东去遭贬的士子，一样尽其所有地盛情招待。

        “难道这就是诗歌之路？”张九龄一路疾行，一路思索。

大唐丝绸之路那是铁定的事，而这条诗歌之路真的存在吗？

一路走来一路景，一路行走一路情。商於古道比起都城长安自然相差甚远，但它因是京城长安的东南门户和主要通道，也就日益繁忙起来。

果然是山间流水潺潺，果然是处处清泉奔涌，果然是溪流淙淙，果然是林茂草丰！特别是那刚刚露出嫩芽的商芝，似小儿的拳头迎风欢迎大唐宰相的到来！

那缠绕山间的藤条，仿佛是名贵的薛荔和女罗，她们缠绕在隐士的身上，仿佛诉说着不解风情和不期而遇的痛苦。

“噢，这就是屈原先生的《山鬼》中女神的衣带啊，怎么却变成了四皓先生之类隐士的服装？”张九龄呐呐自语。

原来自己的宰相服装已被朝廷收回，此时他不是宰相，只是赴任而未到位的荆州长史，其服饰已与隐士相差不远。

正在行走，却见几个光头牧童赶着牛儿从山间小道上慢慢而来。张九龄凝视光头牧童，思绪一下子回到了童年。方在遐思，却听牧童清脆稚嫩的歌声传来：

     放牛娃娃头光光

     把牛儿吆到山梁上

     山梁上没有长草

     把牛儿吆到后沟垴

     后沟垴上响雷

     把牛儿吆回

         听着童声歌谣，张九龄只觉得音律欢畅，却不知道是什么腔调。几个牧童见张九龄摇头晃脑，如痴如醉，一齐笑道：“老爷爷，你咋啦？是不是被我们商洛花鼓听傻啦？”

“什么？商洛花鼓，没听过。只听说花鼓是丑花鼓、臭花鼓，怎么你们这些娃娃唱的这样文雅动听？”张九龄笑吟吟而言，似乎把刚才的不快忘了。

牧童们见张九龄一副文绉绉的样子，壮着胆子走到张九龄面前说道：“你刚才听到前几句，后边就有意思啦。”牧童们故弄玄虚，张九龄心中直痒痒：“快唱有意思的，老爷爷想听哩。”说罢从身上掏出一些糖果，递给牧童们。

“爷爷听着啊，我们要唱有意思的了。”几个牧童将双手搭在牛脖子上放开嗓子唱道：“

     把牛儿吆回，

     门后藏了贼，

     这贼是个姑娘，

     长大了做我的婆娘……”

      牧童唱完，一齐嘻嘻哈哈，吆着牛儿，高声大喊：“回家捉贼，捉个姑娘，今黑上炕，做我婆娘……”

张九龄眼睛湿润了，他陶醉了，在余晖下漫步走向商州城。当晚寻个小店住下，直到深夜还在回味与牧童的相遇和那动听的商山儿歌。

一觉醒来，已是红日东升。满城铺满了金色。匆匆洗漱之后，张九龄想借此机会一睹建于大唐武周天授年间的大云寺，虽然遭贬赴荆州，他仍然想一睹一代女皇崇佛的风采。

信步来到大云寺第一重殿天王殿，只见此处佛龛正面所塑弥勒菩萨是个男头女身，心中暗想，想必武则天信奉我佛，但却以佛自居，也是想以佛身为己身，以佛治世，让人永远膜拜吧。随着人流，他看到了东方持国、南方增长、西方广目和北方多闻四位护法神像，只见其分别手持琵琶、宝剑、绕龙、骨伞，显然所持各有用场。正在思索却听人群中一人说道：“快看药师佛、释迦佛和阿弥陀佛这三世佛。”立时有人解释：“药师佛是解救众生的，释迦佛是教化众生的，阿弥陀佛是接引众生的，总的来说是我佛慈悲，普度众生。”张九龄听得如痴如醉，但却仍对自己被贬，未能再建功立业而徒生愁思。

正欲走出大殿，却听一位年轻和尚说道：“药师佛有言，药医不死病，佛度有缘人，只要人们心胸坦荡，博大清净，自然百病难生。而我佛所言有缘即有心，有诫，自然为我佛所度，自然福寿无量！”张九龄听了，顿时醒悟，只觉得一身轻松。回到住所，命从人迅速收拾，急急沿丹江一路而行。

一路行走仍免不了一路思索。张九龄回味大云寺中和尚说的什么药医不死病，佛度有缘人，还有几个牧童所唱门后一个贼，贼是姑娘，上炕做婆娘如此等等，纷纷在脑际闪现。他暗自笑了，药医不死病是大实话，而佛度有缘人恐怕是佛家自己给自己寻台阶吧，还有这些孩童，小小年纪却想娶个婆娘，而自己却是个丢了位子的宰相，不，自己还在想自己是个宰相，娶婆娘与当宰相差得太远了吧，虽然他清醒地知道此去荆州，恐怕再不能任宰相了，而他那老妻，也就是婆娘这时肯定在收拾细软，风尘仆仆向商州进发哩。

想着一路胜景，牧童横笛，大云寺和尚等等，张九龄又一次思绪万千。途经四皓庙参拜一番，怀古之情翩然而至，不由放声吟曰：

            商洛山行怀古

     园绮值秦末，嘉遁此山阿。

     陈迹向千古，荒途始一过。

     硕人久沦谢，乔木自森罗。

     故事昔尝览，遗风今岂讹。

     泌泉空活活，樵臾独皤皤。

     是处清晖满，从中幽兴多。

     长怀赤松意，复忆紫芝歌。

     避世辞轩冕，逢时解薛萝。

     盛明今在运，吾道竟如何。

      吟罢一阵叹息，对仆人说道：“四皓先生真会找地方啊，他们隐居的地方竟然这样风光秀丽，处处入诗入画，看来此处真是有德之人居住的地方啊。有时候我也想辞去高官不做，到山清水秀、风景宜人的地方去隐居，去吟唱四皓先生的紫芝歌，只是时候未到，但当我不做宰相时却又想象着如何早日脱去隐士之服，在太平盛世为官为宦大干一番啊！”

“大人不必懊丧，我想皇上肯定还要启用你的。”仆人小心翼翼地说，同时指了指道旁的芳草，又指了指簇簇盛开的山桃花。张九龄却似乎对仆人的话没有听到，径自走向一处茂密的竹林。竹林间的小路旁开放着不知名的小花，间或有几处奇峻的山石杂而紊乱地堆放在道旁。近处观看石中有竹，竹中列石，清瘦的石头和竹子相映成趣，恰似天然而成。几只小鸟在竹林中穿梭，山雾袭来，亦真亦幻。张九龄看呆了，正在惊诧，却听竹林深处一男一女笑声说道：“今年竹笋真大，咱们快采挖，回去孝敬爷爷和婆婆。”张九龄沿小路走向竹林深处，一对俊美的少年男女正兴冲冲地采挖竹笋。张九龄轻咳一声，俊美男女抬头只见是一个老年人向他们走来，忙起身问候。得知他是京城长安来的，俊美男女一齐邀请他去家中做客，还说要炒上嫩笋和商芝让张九龄吃，还要让他给他们写诗，因为从这里路过的京城来的人大多都会写诗。

张九龄见这两个俊美少年盛情，也就不再客气，立即与仆人由美少年带路到其家。见过美少年的爷爷婆婆，才知道这里是富水，不远就到河南界了。盛情的爷爷婆婆让孙子到山上唤回打猎的儿子，美少年一声应诺向山上飞奔而去。不一会儿，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扛着黄羊回到家里，当下剥皮割肉，而那俏丽的女孩儿则和她妈妈在厨房忙活着。

老爷爷在与张九龄闲谈中得知他是京城的宰相，大为惊奇，轻声问道：“大人可是历朝途经商於古道的第一个宰相啊，能与大人在此一见，实为万幸。”张九龄见老人家谈吐不凡，忙躬身还礼，他才知道此处竹林是老人家多年经营的一个绝佳去处，凡路过此地的人多在此休息一番，领略穿竹林、观修竹、赏奇石的无穷妙趣。

“爷爷，请品尝我们商洛山的黄羊肉，还有炒竹笋，还有这香喷喷的苞谷酒。”俊男俊女齐声相请。

“谢谢啦，穿竹非求丽，悠闲欲寄情。难得你们如此盛情好客，你们这里真是亦梦亦幻，让我怀疑到了蓬莱仙境呀，我还以为是四皓老先生住在这里呢。这里真个潇洒闲适，让人心旷神怡啊。”张九龄赞叹不已，夹起一块黄羊肉连称好香好香，又夹起一块竹笋，疾呼真嫩真嫩。接着饮下俏女子斟上的苞谷酒，只觉得甘冽至极，不由诗兴大发，高声吟道：

                 林 亭 咏

     穿竹非求丽，幽闲欲寄情。

     偶怀因壤石，真意在蓬瀛。

     苔益山文古，池添竹气清。

     从兹果萧散，无事亦无营。

         一旁劝酒的老爷爷见张九龄高声吟诗，急忙让孙子奉上笔墨，请张九龄将此诗写在纸上，并亲手奉上苞谷酒说道：“果然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啊。真是穿竹非求丽，悠闲欲寄情，大人言说这里是蓬莱仙境令我们倍感高兴，我已知大人的遭遇，我想只要大人心中的仙境永在就有希望。只要大人愿意，我们欢迎你随时来这里享受潇洒闲适的生活。”张九龄见老人言辞恳切，十分动情地说：“我也非常向往仙家无忧无虑的生活，可是身在官场不由己啊。我已不是宰相，而是荆州长史了，说实在的，我还是盼望再起东山，大干一番事业。刚才虽然说穿竹非求丽，但毕竟我在这里看到疑是蓬莱仙境的景色，这里很悠闲却很寄情，此诗权作谢款，同时也祝愿这里池添竹气清，真景是蓬莱！”说罢与老爷爷一家揖手相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