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 民国时的情侣约会方式有哪些?

012 民国时的情侣约会方式有哪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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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目:

《春明外史》第四回(三)

勤苦捉刀人遥期白首娇羞知己语暗约黄昏


提要:

陈国英回信陆无涯约看电影,陆无涯请吃饭表衷肠。


前文说到了这陆无涯想他那女学生的好处呢,准备谈恋爱了。信写罢了之后,找了一个粉红色的信套套起来,封上,上面写着“即送平等大学女生寄宿舍,陈国英女士台启”,左边上面写了四个字“敬候回示”,“示”是表示的示,意思我在这等你回信呢。在这四个字底下,加了一个感叹式加重语气的标点符号,每个字旁边,又画上一个三层的墨圈,底下未署名,只写“要言内详”,重要的话都在信封里头说了。信写罢了之后,便叫一个伙计进来,给他三吊钱坐车,叫他送去,并且还得带回音回来。


那伙计拿了信,送到了宿舍里。这时,陈国英可巧了,没出去,拿着一本新式标点的《红楼梦》在那解闷呢。她接了这封信,倒愣了半天,没法子摆布,心想“要老是不理他,他却老写信来,倘若给同学们知道,那不真是一桩笑话嘛。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想这个第一,和他办了那么一件秘密的交涉,闹得受了他的挟制,不敢声张。要不然,我却把这两封信,送给校长看,我叫他吃不了,兜着走呢。现在是没法子,只有当面去交涉,叫他不要再写信来。他既要我到游艺园去,我就索性依着他,解决了这个问题。到了那时,看看他怎样。反正我自己主意拿得定,也不怕他什么手段的。”


想罢,便在纽扣边,取下自来水笔,就拿桌子上的英文纸,写了那么一封回信。她这回信,正和陆无涯的来信,成了一个反比例,内容极其简单,只说今晚六点钟,在游艺园电影场候驾。


那伙计将这封信拿回,陆无涯已经等得二十四分不耐烦,心想,“这个公寓里的伙计,实在可恶,我要是做了警察局当局,对我这班东西,一定要从严处分他一下,至少也要送他到教养局,关他个周年半载。”心里这么想着,等到伙计进来,一眼看见他手上拿着信封,不由得心花怒放,一颗心几乎从嘴巴里跳将出来。这时候,也不要送伙计到教养局去了,自己便迎了上去,接过那封信来。拆开一看,哎呦呦呦,这阵欢喜,那是不必说。一看手表,已经三点钟了,便打开箱子,把藏着的十块钱拿出来。


这十块钱,原是他一点孝心,想留着买一点洋参什么补品,寄给他母亲的。也因为,要买的时候,有事耽搁了,洋参没买,不料倒留到今天晚上,招待情人之用,真是天从人愿。接着,又在箱子里,取出干净的一套小衣裳,忙着换了,把皮袍子和帽子,都是重新刷过一遍。忙了一二十分钟,事情完毕,对着镜子一照,自己照看自己,也觉的精神焕发,只是嘴上的胡茬子,密密的长上一层,很觉讨厌。心想:我也该理发了,现在还只三点多钟,不如先到香厂去洗个澡,带着理发,然后到游艺园去,正是六点钟,岂不甚好。


主意想罢,便雇了车子往香厂来。谁知他雇车子的时候,贪图一个快,一说价钱,就往上一坐。这个车夫,乃是八旗子弟。所谓八旗,清朝的时候有这军事组织,大伙儿都知道。结合军队、生产、行政管理于一体,可以说作为一种户口编制的体系。到了十七世纪初,清太祖努尔哈赤把满洲军队分成了四旗,后来因为人数增加,从四旗扩充为八旗。分别是:镶黄、正黄、正白、正红、镶白、镶红、正蓝、镶蓝,八个旗色。而清朝的天下,正是靠着八旗子弟兵打下的。到了清朝后期,八旗子弟都成了不务正业、腐败无能的象征。


说这车夫,正是一个八旗子弟,大概还有个四五品的阶级,他拉起车来,还忘不了公子哥儿的气派,走起路来,一是一,二是二,大开其四方步。陆无涯踢着车子说:“他也赶快一点呀!”车夫听了这话,躬起腰来,拉着车把,把脑袋冲也冲的,跑不到二三十步,又回头数着脚步走了。


陆无涯骂道:“浑蛋! 像你这样子拉车,什么时候把我拉到香厂?”那车夫听了,索性把车把放下来,在腰里掏出一块破布,就擦他头上那油浆也似的汗,气吁吁的说:“先生! 我快不了,反正把你拉到得了。”


陆无涯一看这车夫,脸上长的鸡皮鹤皱,嘴上的胡子和鼻涕粘成一把,已是衰朽不堪的年纪。他今天受了爱情的冲动,大发慈悲,给了他一吊钱,不要他拉了。另外雇了一辆车,向香厂清华园而来。


在清华园洗了澡,刮了脸,已经五点多钟。忽然灵机一动,想起一桩事,就在洋货铺里,买了一条水红色的绸手绢,一瓶檀香水,包好了,放在大衣袋里,这才到游艺园来。


他怕陈国英先到了,老戏场,新戏场,杂耍场,影戏场,统统找了一遍,都还没有。虽然没找着陈女士,却体贴入微,怕女士找他不到,便走到收票进门的总口上,找了个椅子,坐着等。那些来来往往的人,他一个也不放松,都要看他一遍。


他坐的地方,正是宪兵驻扎的所在,有一两个宪兵,对他望了一望。他心想:“不好,他们不要疑心我神秘吧?”便站起来,装着看墙上挂的相片,回头就走了。但是他等候这陈国英,却是至诚之心,绝不肯轻易延误的。所以走不了几步,仍旧走了回来。


约摸就这么着,来来回回等了三十分钟,好容易陈国英女士来了。陆无涯看见,早是笑容满面,对她鞠了一躬,还说:“这里人杂得很,倒是电影场里清静一点,我们到那里面坐坐罢。”


陈国英微微地向他笑,说:“随便。”


陆无涯看见她这一笑,哎呀,真如醍醐灌顶,说不出来的那么一种愉快。便引着陈国英到电影场来,拣了一张桌子,请陈国英坐下,自己也脱下大衣,坐在一边。


这时候,茶房泡上茶来,陆无涯拿了一只杯子,先用手绢擦了一擦,而后,斟了一杯茶,放在陈国英面前,脸含着笑说:“这么远的道,要密斯陈走了来,我还真是过意不去呢。”


陈国英道:“我本来要谢谢陆先生的,先生这样说,反叫我过意不去了。”陆无涯又笑着说:“哎呀,你太客气了!我还有一句话呢,你一声一声的叫我做先生,我实在是不安。我们在课堂上,是教员学生,下了堂就都是朋友了。况且我除了懂得几句英文,我哪一样比得上陈女士,我想和你交朋友,还怕你不肯呢,哪敢以先生自居呢。”


柏首,就是白首,白头,想要什么呢,想要白头偕老,谁想要白头偕老,就是咱们说的这位,陆无涯。


陆无涯说到这儿,陈国英斟了一杯茶,放在陆无涯面前,陆无涯赶紧站起来接着,就他接茶的时候,看见陈国英那只又白又嫩的手,受了冻,微微的带一点红色,真是像新诗人拿来就用的一句话,“如玫瑰般的娇艳”,加上陈国英脸上手上擦的雪花膏香,微微的透肌而出,叫这个逼近芳泽的陆无涯,怎么能不神魂颠倒呢?


在陆无涯一方,恨不得在此刻,把那爱陈国英的话,打那肺腑里都倒将出来,并且陈国英能同他今夜正式订婚,尤其是好。但是“我爱你”这一句话,怎样说得出口呢?又想说,又不能说,只好找些闲话来敷衍敷衍。而


在陈国英一方,对于陆无涯这样的勾引她,本来是很不高兴的,但是一见面,又不愿给人家下不去,也只好随着敷衍了。他们坐在一处,闲谈许久,还是没有提到正文。而且电影场这个地方,耳目众多,也不好怎样谈爱情。


陆无涯忽然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便对陈国英道:“密斯陈来得早,大概还没有吃晚饭吧。这里观英,观看的观,英文的英,观英的大菜还不错,我们去吃点东西好不好?”


陈国英说:“不必,我已经吃过晚饭了。”


陆无涯笑着说:“你吃过,我还没吃过呢,我是要去吃的。 那么,我顺便请密斯陈坐坐,也不要紧啊!”


他这样一说,倒弄得陈国英没有话说了,只得随他到番菜馆里来。这番,一番两番的番,也就是西洋的意思。


而游艺园的茶房,都是乖巧不过的,看见一男一女进来,早把一个小单间的帘子卷起,让他们进去。这时,自然陆无涯坐了首席,把菜牌子一看,便递给陈国英,问她要掉什么不要。所谓的“掉什么不要”,意思是要不要点什么东西。


陈国英说:“这个烂水鸭,掉个火腿鸡蛋罢,先生看好不好?”


陆无涯说:“好极了好极了,密斯陈的脾气,竟然和我一样。大菜里面,这些什么鸡,什么鸭,我总觉得切它不动,反而弄得刀叉盘子乱响,要是遇着什么大宴会,那是真叫人不好意思的呢。”


这时候,陆无涯的话匣子开了,什么都要说了,说是欧洲的宴会如何如何,日本的宴会怎样怎样,又说欧美男女社交公开,宴会多系女子做主,中国恰成一个相反。由男女社交公开这话题,谈到了两性恋爱的话题,说是恋爱也分两种:一种是形式上的恋爱,一种是精神上的恋爱,而精神上的恋爱,又有一致的,或片面的。说到这里,把一双眼睛望着陈国英,叹了一口气道:“哎,像我现在的情形呢,就是片面的......”


陈国英不等他这句话说完,脸上早就一红,便低着头,只把刀叉去分盘子里的烧牛肉。


陆无涯转过脸,又笑嘻嘻的说:“密斯陈,我听见说,同班的学生吴国良是你的同乡,这话对吗?”


陈国英说:“不错,是同乡,但是同班里的同乡,也很多啊。”陆无涯说:“但是我听见说,他和你,还有其他的关系呢。”


陈国英把嘴一撇:“哼,这都是同学造的谣言,像他那样的学问,我是不放在眼睛里的。”


陆无涯说:“那么,就照密斯陈的眼光而论,同班里的学生,你对哪个表示赞同呢?”这话我们今天是不会这么说的,不过,在民国初年用词用语那讲究细致跟我们今天是不一样的。


陈国英微微一笑说:“我既然考了第一,他们都未必好似我,我对谁也不钦佩!”陆无涯斜乜着眼笑道:“好高的眼光! 我又要进一步问你了。学生里面,都不如你,那么,教员里面,你也一个都看不起吗?”


陈国英听了这话,一时倒不好答复,便在纽扣上,取下一条手绢,捂着嘴笑。


陆无涯道:“你说呀! 难道你默认了都好吗?”陈国英把眼睛望着桌子上的花瓶,低低的说道:“也有我看得起的,也有我看不起的。”


陆无涯道:“不用说,像我这样的人,一定是你看不起的一流了。”陈国英笑道:“陆先生正是把话来倒说,要是连你也看不起,那平等大学就没有好教员了。”


陆无涯眯着眼睛笑道:“这话真的吗?”


陈国英道:“真的。”


陆无涯道:“蒙你抬爱,算看得起我,那末,你猜我最钦佩的是谁呢?”


陈国英一面抿着嘴笑,一面摇摇头。


陆无涯说:“你是个绝顶的聪明人,不要装呆,你总应该知道的。”


陈国英说:“这话奇了,你心里的事,我怎么猜得着呢?”


陆无涯说:“你就随便说一个,看对不对。”


陈国英说:“应该是俄国的列宁吧?”


陆无涯说:“啊哟!太远!差太远了!”


陈国英又说:“那么当是孙中山,或者是......”还没说完呢,陆无涯说:“还是太远,还是太远。我老实告诉你,这个人就在平等大学里,而且还是女性。这算说穿了,你应该知道吧?”


陈国英说:“难道我们女同学里面,还有你钦佩的吗?是密斯刘呢?还是密斯王呢?”


陆无涯把餐刀轻轻的敲着盘子说:“你这个人,真会作曲笔文章,我想把大观园伶牙俐齿的林妹妹请了来,或者和你可以比一比,到底是谁会说话?像我们这一张笨嘴,只好宣告失败了。”


陈国英说:“你把这个难题叫我猜,还说我会作曲笔做文章,这不是冤枉吗?”陆无涯说:“你真猜不着吗?我就告诉你吧,我最钦佩的这个人,她的姓,是东南西北的东字,加上一个耳朵旁,说得这样清楚,你当然明白了吧?”


陈国英笑着说:“难道说,先生还钦佩的是我吗?这就奇了,我这个人,哪样可教人家钦佩呢?”陆无涯说:“这是你太客气了。 你的学问性情,在同学里,已经是不可多得,加上你......”


下面的话陆无涯没说,说到这,已经觉得太唐突了,便改口:“你又比一切人用功,旁人我不知道,就我个人而论,我佩服得五体投地了。密斯陈,我要说句鲁莽的话了,将来也不知哪个有福的,能够得着您作内助呢。”


陈国英听了这句话,脸上又不免一红。


陆无涯接着说:“我这是真话呀,并不是和你开玩笑。我却有点非分的希望,很想和密斯陈作一个讨论学问的朋友,常常找个地方谈谈,不知道密斯陈赏光不赏光呢?”


陈国英先听他说有点非分的希望,心里不免一跳,后来听见他说,不过要常在一处谈谈,却又是没有料到的事。心里明明知道一男一女常在一处,不能没有下文,是不可答应的。况且今天到游艺园来的本意,原是想把两个人的交涉解决,从此摆脱了关系。可是,照陆无涯这样说,不但不能脱离关系,反多一层接近的机会了。然而,人家说得是冠冕堂皇,也没有什么理由,好拒绝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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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户评论
  • 欢喜_2y

    最好的细说,所有大先生讲的书都值得认真听,讲解很细致,扩展了很多知识点,感谢大春老师的用心!

  • D_Hong的散打空间

    大先生什么时候说说自己写的书呢?很是期待啊

  • i_iCu此地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