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 禁忌之恋是否应该开始?

011 禁忌之恋是否应该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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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目:

《春明外史》第四回(二)

勤苦捉刀人遥期白首娇羞知己语暗约黄昏


提要:

陆无涯长期偷看学生陈国英,趁考试帮舞弊借机追求陈国英。


前文说到了杨杏园、吴碧波二人趁着没事,一下午的时间去拜访了另一朋友,叫陆无涯。这陆无涯也在江南公学教书、也在平等大学教书。在平等大学教的是英文,一班上有一二十位女生,衣香鬓影,十分之标致。这群女生之中有一位陈国英尤其漂亮。论起她的年纪,不过十八九岁,原本是妙龄,加上衣着俏皮人又活泼,正是一朵自由之花。她这样的一个人物,这一班的男同学,谁不是乌眼鸡似的,羡慕得馋涎欲滴呢。


前文说到了陈国英乃是陆无涯班上的一个学生,虽然许多男同学都羡慕她,馋涎欲滴,可是这位陈女士,谁也不理。只不过,一旦是陆无涯老师前来上课的时候,老看见他把眼睛偷着来看,倒很不好意思。心想他是一位先生,总不能对他发作,所以,当陆无涯偷著瞧的时候,她只红着脸把头低着,只当全然没有这回事。


日子久了,倒把这个问题,搁在心里,放不下去,好像对于陆无涯这个人,也有研究意味似的。


她心想,这个人,也不过二十多岁罢了,样子是很清俊的,说话也很和蔼的,学问很好,那是更不必说了。可是,对于他偷看一层,是不好意思以恶意相对的了。就这样着,慢慢的下来,芳心就未免略有所动。有时候,也把英文上的疑问,拿去问陆无涯,陆无涯却是平心静气,答复得十分圆满,一点先生的架子也没有。陈国英就越发觉得这个人和蔼可亲,只不过师生二人没有接近的机会罢了。


话说,时光荏苒,不久到了寒假时期,同校的学生,自不免一番忙乱。唯有这陈国英女士,是个最好胜的人,自己拿着往日读书还用功的把握,却满希望在本班里面考个第一。在考的前几天,就不分日夜,死命地用起功来。


同班的都说:“密斯陈呐,这个样子,你是要考第一的了。”陈国英说:“那也不见得吧?”可是她心里却想的是:人家都说我要考第一,我要考不到,那多寒碜啊。


如此一来,她要考第一的趋势,越发是坚定不移。到了考的时候,一样一样功课考下去,都觉很好,偏偏只有英文一门,自己没有把握。再一问同班的,自己的考卷,原来还有几处错误,顶多的分数呢,恐怕也不过是及格而已。


哎呀,这一急,陈国英可是非同小可,眼见得这十拿九稳的第一名,就为英文一样不好,就要让给人家了。但是自己仔细想想考卷,哪个错误似乎也可以原谅,好在英文教员陆无涯,是个很圆通的人,况且平常他也很看得起我,或者他多给些分数,也未可知啊。想到这儿,又转了一个念头道:我那卷子要是真错了,他也没法子多给分数呀!


左思右想,放心不下,便打算偷着去问陆无涯,到底自己的成绩是怎么样的。不过,有一层,陆无涯那人他是喜欢偷看我的,我一个人去,倒怪不好意思呢。想到这儿,脸上一红,心里跳个不了。后来又想道:反正是自己先生——此处的先生就是老师了。反正是自己的先生,怕什么呢?拢了一拢头,擦上一点雪花膏,又换了一件干净的衣服,之后,才雇了辆车子,往陆无涯的公寓里来了。


也是缘分凑巧,陆无涯正在家里,他一见陈国英女士来了,也欢喜得心里乱跳,真是做梦也想不到的事情,不由得说道:“哎呀!密斯陈来了。”


陈国英倒是总有点脸嫩,红着两个腮,行了半个鞠躬礼,轻轻的叫了一声“先生”。


陆无涯笑嘻嘻的道:“请坐!请坐!你是一个用功的人,怎样有工夫到我这儿来呢?”


陈国英说:“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我这不过来问问,我这回卷子考得怎么样啊。”


陆无涯听了这话,一下就明白了陈国英女士的来意,郑重地答道:“说起密斯陈的卷子,也没有什么大错,不过,同班里面,比你做的好些的很多。”


陈国英听了这话,不免露出失望的样子,于是再问:“不知道哪几处答错了,陆先生能告诉我吗?”


陆无涯笑着说:“照规矩论起来,在成绩没有发表之前,我不能把这话告诉你的,好在我们不是外人,告诉你也不要紧。”


说着就在书架上,把陈国英的那本卷子给拣出来,指给她看说,哪一处文法不对,哪一处翻译错了。陈国英一看打的分数,却只有五十分啊,这心里头十分地不畅快,以为这个第一是完全绝望了。此时,陆无涯又拣了几本顶好的卷子给她看,说要这样做,这么做,才对呢。


陈国英听了这话,就是叹息,接着说:“这些个答案,我都懂的,怎么考的时候,就全忘了呢?”说着,靠在桌子边,一手扶着桌子,一手就翻放在桌上的一本书页,就是发愣。


陆无涯笑着说:“卷子已经错了,你发愁也是没用啊。”


陈国英说:“不瞒先生说,我这回,门门功课都在九十分以上,满想考个第一。现在这英文考得不好,第一就无望了。”


陆无涯说:“那么,密斯陈要不要想补救的法子呢?”


陈国英一听这话,知道陆无涯言出有因,赶紧说:“能想出补救的法子,那是很好,但是哪有补救的法子呢?”


陆无涯微微一笑,说道:“法子是有的,不过我为了你,要对不起全班的学生,良心上很觉得说不过去。”


陈国英说:“照先生这么说,一定是有法子的了,就请先生说出来罢。倘若对于同学没有什么妨碍,先生也是落得作个人情给我嘛。”


陆无涯又在许多卷子底下,抽出两本白卷子来,递给陈国英说:“这是剩下来的卷子,若是填上密斯陈的名字,把原卷子的错处都改正过来,重新誊在这上面,那不是顶好的一本卷子,可得一百分吗?”


陈国英道:“那么,那么就谢谢陆先生,就让我拿去誊过罢。”


陆无涯笑道:“可是可以,这与我们两个人的名誉,都有关系,要保守极端秘密的。”


陈国英微笑道:“那自然。”陆无涯又说:“这桩事,我良心上受了很大的牺牲,你把什么来谢我呢?”陈国英红著脸说:“我有什么东西可谢呢,我打一双毛线鞋子送先生罢。”陆无涯摇着头说:“不要。”


陈国英说:“那么,请先生到真光看电影罢?”陆无涯依旧摇头道:“不去,不去。”陈国英说:“这样不好,那样不好,我们这穷学生就谢不起你了。”


陆无涯笑着说:“日子长着哩,我们都没有那样急,缓缓再说罢。”说到这,故意沉重说道:“这个卷子,可不便带到宿舍里去写,一等人家知道,传扬出去,我是不要紧,拼了不当平等大学的教员,可是,你的牺牲就大了。咱们就跳到黄河里去也洗不清啦!”


陈国英听见他夹七夹八说上了一阵,心里怎样不明白,却又不好意思反驳他的话。便说:“依先生的意见,怎么样办呢?”


陆无涯笑眯眯的道:“依我说,你那个原卷,完全不要了,我马上和你重新做一篇,你就在我这誊好。你交给我,当面给你打上一百分,又快又秘密。你说好不好?”


陈国英听了这话,很为踌躇,不好答应。为什么呢?一来,恐怕在这久了,碰着人,怪不好意思;二来,一男一女,藏在一个屋子里,办秘密交涉,到底有点不方便,很不愿意。但是照表面说来,人家是一番好意,又不好拒绝,倒觉得很为难。


陆无涯早明白了她的意思,便说:“不要紧,这个时候,我这没有人来。你要放下心,我可以招呼我这的伙计,要是有客来了,说我不在家。把他挡了回去,那就完了。”


说着就喊了一个伙计进来,把这话交代他。伙计望了一望陈国英,答应着去了。陆无涯把房门一关,这个时候的陈国英只好由着陆无涯摆布。


听了陆无涯的话,等到把卷子誊好了,这时候是冬天,您也知道,冬日天短,早是灯火满街了。依着陆无涯,还要留陈国英晚饭,陈国英说:“天已经不早了,拣日再来罢。”陆无涯笑着说:“你这拣日再来一句话,是口头语,还是真话呢?要是真话,我才让你走。”


陈国英只得说:“实在是真话。”陆无涯听了这话,也不能再逼迫,只得叫伙计替她雇了车子,送她回去。临走的时候,陈国英红着脸轻轻的对陆无涯说:“今天的事情,先生要保守秘密的。就是‘我到先生这儿来’的这句话,也不能告诉人的。”陆无涯笑着说:“这是自然的道理,请你放心得了。”


陈国英这才放心回去,一宿无话。


到了第二天,陈国英满想这个问题过去了,谁知不到上午十二点钟,陆无涯就来了一封快信,拆开一看,不说字多少,数一数,有十二张八行书。劈头劈脑一句,就是“国英学姊爱鉴”。哎呦,不得了,这关系已经紧上好几紧了。陈国英看了这封信,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心里头就像有头小鹿在撞钟一样。心想,这些男子,真惹不得,给他一点颜色,他就要存非分之想。他这封信有千言万语,归总一句话,是要我陪他到公园里去。照理说,他帮了我这一个大忙,我不能拒绝他,但是彷彿听见人说,若是一男一女交朋友,到了一块逛公园的程度,那是很有问题的。难道他也想把这个手段对付我吗?倘若到了那时候,他真向我开口,我又怎样答复他呢?


陈国英这样一想,倒弄得没了主意,翻来覆去,把十二张八行,看了好几遍,心里头还是跳个不了。就想这一封信,要是被同学看见了,那还了得!再一想,本来打算把它烧了,却又转回来一个念头,这也是平生一桩奇遇,何不留着做个纪念。


便把十二张信纸和一个信封,在一处叠了,放在床上枕头边,垫褥子底下。一个人坐着发了一会呆,好像有个什么问题,没有解决似的。她是心慌意乱,连午饭也吃不下去。陈国英芳心撩乱,自不必说,那边的陆无涯,更是不堪言状。


打从信发出去了,也不知是祸是福,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家里是起坐不安。心里想:我这封信,写得也婉转,并没有什么唐突的地方,像她昨日对于我的态度,当然不会拒绝的。但是有一层,我是约她在游艺园里踏月,这踏月的程度,似乎还没有到,她未必肯去吧?更况且我信上,那友爱的字样,好像写的不少,这不太露骨了吗?倘若她一翻脸,把信送到报上去公布起来,那我还能在北京混饭吃吗?


越想越觉得这封信写得太鲁莽了,只埋怨自己性急,于是横睡在床上,把信的词句,从头到尾,默想一遍。“还好,大概的意思,都还记得,觉得有几句话,很能动人,她未必至于翻脸。又想起她昨天临走的时候,低着头,红着脸说话,叫我保守秘密。那种神情,过后思想,好像吃橄榄,真是十分有味道,她也未免对我有点情意吧?”想到这里,不由得跳了起来。


这一跳不打紧,只听见噗咚咚一声,好像房子倒了一般,吓了他一身的冷汗,原来是他在床上跳下来,用劲过猛,把床上的籐绷子,摇动得坍下来了。出其不意,所以吓得出了一身冷汗,自己也不免好笑。赶紧把伙计叫进来,把床铺理好,顺便吩咐伙计,说是外面要来了我的信,你招呼账房先生,赶紧送进来,不要搁在外边。伙计答应了几个“是。”


陆无涯又问道:“怎么这时候,还不开饭?”伙计说:“刚才我不是请陆先生吃饭,您说不吃吗?”陆无涯说:“你来请过我吗?”


伙计说:“唉!怎么这一会儿工夫的事情,就会忘了。我来请您的时候,您躺在床上。我说陆先生请吃饭,您把头摇着说,不吃了,不吃了。”


陆无涯想了一想,好像也是有的,笑著说道:“我忘了,我忘了,好吧,你去罢!”伙计的确也笑着去了。


陆无涯觉得心头乱的很,便在书架上,随手抽了一本书,坐在桌子边来看,谁知看了半天,还是模模糊糊的,明明是看的第一行,却接上第二行去了。他随手在桌上一摸,摸着一把茶壶,眼睛望着书出了神,也没有理会,只抓着茶壶,就壶嘴于喝茶,却是越喝越没有,只觉得衫袖之中,一阵滚热。睁眼一看,原来,茶壶嘴高高的望上翘起,自己喝的是茶壶把,那茶从壶盖上流出来,由他的大衫袖里,直奔胳肢窝去了。


陆无涯想说:“这是怎么一回事,今天我老是这样神魂颠倒的,再要这样过三天,我是非死不可了。”


想着想着,踏着脚说:“管他呢,我再写封信去,催她一下子。就是弄僵了嘛,我拼了牺牲名誉,当一个诱惑的罪名罢了,还有什么大不了呢?”想到这,便又提起笔来,写了一封信,末了,用英文签着名是“你诚实的朋友某某某。”英文就是”sincerely yours”,在他的意思是,先把老师的名份牺牲了,咱们来谈爱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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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户评论
  • 单禅

    好恶心,为了分数还卖身不成!活脱脱的权势骚扰。

  • 宗小小

    听书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