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恋爱的女人-1

第十二章-恋爱的女人-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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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这个词对男女两性有完全不同的意义,这是使他们分裂的严重误会的一个根源。拜伦说得好,爱情在男人的生活中只是一种消遣,而它却是女人的生活本身。尼采在《快乐的知识》中表达的是同一种观点:

爱情这个词,对男女来说,实际上意味着不同的东西。女人对爱情的理解是相当清楚的:这不仅仅是忠诚,这是身心的全部奉献,毫无保留,对无论什么都不加考虑。正是这种不讲条件,使她的爱情成为一种信仰1,她拥有的唯一信仰。至于男人,如果他爱一个女人,他想从她那里得到的正是这种爱;因此,他对自己与对女人要求的感情远不是同样的;如果有的人也有这种完全舍弃的愿望,我保证,肯定不会是男人。

男人在他们生存的某些时刻会成为热烈的情人,但没有一个可以称为“伟大的情人”;他们在意乱情迷时,也绝不会完全退让;即使他们跪倒在情人面前,他们所期望的仍然是占有她,兼并她;他们在自己生活的中心仍然是至高无上的主体;被爱的女人只不过是众多价值中的一种价值;他们想把她并入自己的生存,而不是把自己的全部生存耗费在她身上。相反,对女人来说,爱情是全部舍弃给一个主人。塞西尔·索瓦日写道:

当女人恋爱时,她必须忘掉自己的人格。这是自然法则。女人没有主人就不存在。没有主人,这是一束散开的花。

其实,这里关系到的并不是自然法则。男女处境的不同反映在他们对待爱情的观点上。作为主体和自我的个体,如果对超越性颇有兴趣,就竭力扩展他对世界的掌握,他有抱负,他行动。可是,非本质的存在不能在自己主体性的深处发现绝对,注定内在性的存在不会在行动中自我实现。她被封闭在相对性的范围里,从小就注定属于男性,习惯把他看做她不允许与之平起平坐的君主,没有压抑自己做人要求的女人,梦想的是超越自己的存在,要成为这种高一等的存在,与至高无上的主体结合和混同;对她来说,除了身心消失在别人给她指定的、作为绝对与本质的人的身上,没有别的出路。既然她无论如何注定要从属他人,她宁愿侍候一个神,也不愿服从暴君—父母、丈夫、保护人;她选择了心甘情愿受奴役,觉得这种奴役是她自由的表现;她竭力通过彻底承受自己作为非本质客体的处境来克服它;她通过自己的肉体、感情、行为,极端地赞美被爱的男人,把他设立为价值和最高的现实,她在他面前要自我虚无化。对她来说,爱情变成一种宗教。

我们已经看到,少女最初希望等同于男性;待她放弃这样做的时候,她竭力通过被其中一个男人所爱,分享男性气质;并非这个或那个男人的个体性吸引她,她爱的是一般而言的男人。“你们,我会爱上的男人,我对你们翘首盼望!”伊雷娜·雷维利奥蒂写道,“不久我能认识你们,我是多么快乐啊。尤其是你,第一个来到的人。”当然,这个男人必须属于同她一样的阶级和种族,性别的特权只在这个范围内起作用;他要成为一个半神,显然首先必须是人;对殖民地军官的女儿来说,土著人不是人;如果少女献身给一个“低等的人”,那是由于她想贬低自己,因为她认为自己不配有爱情。通常,她寻找能确立男人优越性的男人;她很快看到,许多幸运性别的个体可悲地是偶然产生的世俗之人;但起初她对他们的偏颇想法是有利的;他们不需要证明自己的价值,只要不过分粗鲁地揭穿谎言就行了,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往往有那么多可悲的错误;天真的少女被男性气质的闪光所迷住。根据不同的情况,男性价值在她看来表现为身强力壮、潇洒、富有、有文化、聪明、有权势、有社会地位、穿军装,但她始终希望人的本质集中体现在情人身上。熟悉时常足以破坏他的威望,它在第一次接吻、日常往来或者新婚之夜就崩溃。保持一定距离的爱情只是一种幻想,而不是真正的体验。只有在肉体加以证实时,爱情的欲望才能变成炽热的爱。相反,爱情可以从肉体交欢中产生,在性方面受到控制的女人,赞赏她起初觉得微不足道的男人。不过,往往女人不能把她所认识的任何男人变为神。爱情在女人的生活中所占据的位置,比人们通常认为的要少。丈夫、孩子、家庭、娱乐、社交、虚荣心、性生活、职业,远远重要得多。几乎所有的女人都梦想过“伟大的爱情”,她们经历过爱情替代品,她们靠近过这种爱情,它以未完成的、危险的、可笑的、不完美的、虚假的面目造访过她们,但很少有人把自己的生存真正奉献给它。那些爱得发狂的女人,往往没有在幼稚的轻浮爱情中耗尽自己的心;起先,她们接受了妇女的传统命运:丈夫、房子、孩子;要么她们经历了凄苦孤独;要么她们把希望寄托在多少失败了的事业上;当她们把自己的生活奉献给一个精英时,她们看到了拯救自己生活的机会,便狂热地投身于这种希望。阿依塞小姐【注】、朱丽叶·德鲁埃【注】、德·阿古夫人【注】在她们的爱情生活开始时大约三十岁,朱丽·德·莱斯皮纳斯快到四十岁;她们没有面向任何目的,丝毫不能做自己觉得有价值的事,对她们来说,除了爱情,没有其他出路。



对大多数女人来说,即使允许她独立,爱情仍然是最有吸引力的道路;承担自己生活这种事是令人焦虑的;少男也愿意转向比他年长的女人,在她们身上寻求一个向导、一个教育者、一个母亲;但他的成长、品行、他自己内心遇到的约束,都不允许他最终止于退让这种容易的解决办法;他只把这样的爱情作为一个阶段来考虑。男人的幸运—在成年时和小时候—就在于别人迫使他踏上最艰苦但也最可靠的道路。女人的不幸就在于她受到几乎不可抗拒的诱惑包围,一切都促使她走上容易走的斜坡,人们非但不鼓励她奋斗,反而对她说,她只要听之任之滑下去,就会到达极乐的天堂;当她发觉受到海市蜃楼的欺骗时,为时已晚;她的力量在这种冒险中已经消耗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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