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已婚女人-6

第五章-已婚女人-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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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说,爱不是嫁娶,很难理解爱情怎样才能变成责任。但这个悖论吓不倒克尔恺郭尔,他所有关于婚姻的随笔,是为了澄清这个谜而写成的。他承认,这样理解是不错的:

“思考是自发性的毁灭天使……如果思考后不得已而选择爱慕,也许就永远没有婚姻了。”但是,“决定是一种通过思考获得、以纯粹理想的方式感受到的新的自发性,这是恰好与爱慕的自发性相连的自发性。决定是建立在伦理条件之上的严谨生活观念,可以说应该给爱慕开辟道路,保证它抵御一切内外危险”。因此,“一个丈夫,一个真正的丈夫,自身是一个奇迹!……当生存在他及意中人身上汇聚了严肃的全部力量时,要能够保持爱情的快乐!”

至于女人,理智不是她的命运,她没有“思考”,因此,“她从爱情的直接性过渡到宗教的直接性”。这种理论用明晰的语言表达出来,意味着一个恋爱的男人通过对上帝的信仰决定结婚,上帝应该保证他感情和承诺一致;还意味着女人一旦恋爱便希望嫁人。我认识一个信天主教的老妇人,她更天真地相信“神坛前的一见钟情”;她断定,一对夫妇在祭坛脚下宣称决定性的“我愿意”时,他们会感到彼此的心十分激动。克尔恺郭尔承认,应该先有“爱慕”,但保证爱慕要持续一生仍然是奇迹。

但在法国,世纪末的小说家和剧作家不怎么相信圣事的效力,力图通过更有人情味的方法保证夫妇幸福;他们比巴尔扎克更加大胆,考虑将肉欲和合法爱情相结合的可能性。波托—里什在《恋妇》中断定性爱和家庭生活不可调和,对妻子的热情感到厌倦的丈夫在一个较温和的情妇身边寻找平静。可是,在保罗·埃尔维厄【注】的挑动下,人们在法律中写上,“爱情”在夫妇之间是一个责任。马塞尔·普雷沃【注】向年轻的丈夫宣扬,必须把妻子当做情妇来对待,他用有节制而淫荡的语言描绘夫妇的情欲。伯恩斯坦【注】是描写合法爱情的剧作家:丈夫在不讲道德的、爱说谎的、淫荡的、手脚不干净的、凶恶的妻子身边,表现得像一个明智而宽容的人;也可以在他身上看出他是一个强有力的、很有手腕的情人。为对描写通奸的小说做出反驳,出现了大量为婚姻辩护的小说。甚至柯莱特也对这股道德化的浪潮让步,在《天真的荡妇》中,她描写了一个被笨拙地夺去处女贞操的新嫁娘玩世不恭的体验,然后决定让她在丈夫的怀抱里经历快感。同样,马丁·莫里斯先生在一本引发了点反响的作品中,描写年轻的妻子短暂地待在一个灵活的情人的床上,然后被引回她丈夫的床上,让他利用她的经验。今日的美国人同时尊重夫妻婚姻制和个人主义,出于其他理由,以另外的方式加强将性欲与婚姻相结合的努力。每年都出现大量用于教育两夫妻彼此适应,特别是教导男人怎样与女人创造幸福和谐的夫妻生活的入门著作。精神分析学家和医生起到“婚姻顾问”的作用;女人有权获得快感,而男人也应该了解能够让她获得快感的技巧。但是我们已经看到,性生活的成功不仅是技术上的事。年轻男人即使背得出二十种指南,诸如《丈夫须知》、《夫妇幸福揭秘》、《放心的爱情》,仍无法确定是否能让新婚妻子爱他。她面对整个心理处境做出反应。传统婚姻远不能创造最有利于唤起女性性欲,并使之充分发展的条件。



从前,在母权制的共同体中,不对新嫁娘提出处女贞操的要求,甚至出于神秘的原因,她一般应该在婚礼前失去处女贞操。在有些法国农村地区,还能观察到这些古老的许可的残余;人们不要求少女婚前守贞操;“失足过”的姑娘和未婚母亲甚至有时比其他少女更容易找到丈夫。另外,在接受妇女解放的环境中,人们承认少女和男孩子一样有性自由。但维护父权的伦理专横地要求,未婚妻交到丈夫手上时必须是处女;他要确定,她不能怀上他人的种子;他要属于自己的这个肉体全部和唯一的所有权【注】;处女贞操具有道德的、宗教的和神秘的价值,这种价值今日仍然获得普遍的承认。在法国,有些地区,丈夫的朋友们待在洞房的门后,又笑又唱,直到新郎得意洋洋地将染有血迹的床单展示给他们看;或者他的父母在早上展示给邻居看。【注】“新婚之夜”的习俗以不那么粗俗的形式延续,仍然非常广泛。它促使色情文学产生,并不偶然,社会性和动物性的分离,必然产生淫邪。人道主义的道德要求一切活生生的体验都要有人性意义,它要享有自由;在真正道德的性生活中,有着欲望与快感的自由假设,或者至少有在性欲中重新获得自由的感人斗争,但只有在爱情中或欲望中承认他者是特殊的,这才有可能。当性欲不再需要得到个体的拯救,而是天主或社会力图为它辩护时,两个性伙伴的关系就只能是一种动物关系。人们理解,有正统思想的主妇厌恶地谈起肉体的艳遇,她们贬之为淫秽之事。也因此,人们在婚宴上听到那么多的浪笑。将华丽的仪式叠加在粗俗实在的动物功能之上,其中有着淫秽的悖论。婚姻呈现出普遍和抽象的意义,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按照象征的仪式在众人的注视下结合在一起,但是,在婚床的秘密中,这是具体的、特殊的个体在对抗,大家的目光见不到他们的拥抱。柯莱特在十三岁时参加过一次农民婚礼,当一个女友带她去看婚房时,她感到可怕的不安:



新婚夫妇的婚房……在土耳其红棉布的帐幔下,是窄而高的床,塞满羽绒、堆放着鹅绒枕头的床,度过充满汗味、香气、牲口呼吸和烹调气味的一天后到达的床……待会儿年轻的新婚夫妇要来到这里。我以前没有想过这种事。他们要沉浸在这深深的羽绒中……他们之间会有这种难以理解的争斗,我母亲的大胆直言和牲畜的生活告诉我的既太多又太少了。然后呢?我害怕这个房间和这张我没有想过的床。【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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