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登推荐】《人间世》：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

江湖未必风波恶，别有人间行路难。今天我们要讲《庄子》内七篇里的《人间世》，看到人间世这三个字，当然我们习惯上说是人世间，这篇文章讲的也恰恰就是人间行路难的事情。

在这篇文章里庄子讲了三个故事：一个是颜渊要去卫国劝卫国的暴君，孔子对他讲的这个道理；第二个是讲楚国的叶公子高要出使齐国来请教孔子，孔子给他讲的道理；第三个是颜阖

做太子老师的时候去向一位高人蘧伯玉来请教该如何应对这人间的种种难事。

那么《人间世》的中心讨论的就是处世之道，它表述了庄子所主张的处人和自处的人生态度。在这篇文章里边也揭示了庄子处世的哲学观点。说到这个部分里边的顺序包括我前边说的那个三个故事是这样的，孔子在颜回打算出仕卫国的时候对他的谈话。叶公子高也就是楚庄王的玄孙尹成子将出使齐国感到心里边不托底，向孔子去请教。还有这个颜阖被请去做卫太子的师傅时向一位卫国的高人蘧伯玉去讨教。

这三个故事所说明的就是处世之难，不可不慎。那么怎么样才能应对这艰难的世事呢？庄子首先提出来了心斋的这个哲学概念。日常我们吃斋素食，那心如果处在这种心斋的阶段能够达到一种什么样的境界呢？虚以待物。再则就提出我们大家很熟悉的庄子哲学里边的一个说法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

我们经常讲命运，运可以通过我们的努力来改变，但是有些事情中国古人把这个叫做命，这些事情却不能够完全通过我们人力来改变。比如说一些在道家的思想里边所表达的规律性的内容我们是没有办法去违抗它的，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这是我们说的这篇文章的这个内容。

当然在《人间世》这篇文章里边庄子又再一次强调了他的哲学里边的一个重要的思想就是无用之为有用，再次用树木不成材却终享天年和一个叫做支离疏的人形体不全却避除了许多灾祸。最后一句也说人皆知有用之用而莫知无用之用。文章的这些内容是相互补充的，在世事艰难的条件下庄子提出来了心斋和无用之用的观点，而这个无用之用也正是虚以待物的体现。

我们来看一下这篇文章的叙事的顺序。一开始就说颜渊有一次气冲冲地从孔子眼前经过，孔子就问他说你去干嘛呀？这个地方我要提醒大家一下，在庄子的书里孔子出现了二十一次，颜渊出现了十一次当然他们所讲的话和这个故事都是庄子的假托，并不是说实有其事。所以在庄子的故事里边孔子看见颜渊气冲冲地从眼前经过就问他你要干嘛去呀？

颜渊就说卫灵公这人太不像话了，现在在他国家里边实行暴政，我要前往去劝他，用我的正气感动他、制止他。那么我们就想站在一个道家的角度会怎么对待这个问题呢？这应该是我们理解道家的一个重要的切入点。

所以在庄子的文章里边孔子就说若殆往而刑耳，这个孔子就对颜渊讲说你要真去你连命都保不住了，你就会被人杀掉。道理在哪呢？夫道不欲杂，行大道不要杂乱，杂则多，一杂就繁复了。多则扰，一繁复那就生了很多的这个干扰。扰则忧，干扰多了那就进入忧愁烦恼之中。忧而不救，你的忧愁烦恼多了你就没有办法去救国，甚至也没办法去自救。

这个地方借孔子之口讲了一个道家的重要的道理。古之至人，古往今来有智慧有大道的人，先存诸己，而后存诸人。什么意思？你得先把自己保护好，先把自己的事情做好，你再能够去拯救别人能去帮助别人。所存于己者未定，你现在连自己把自己还没有搞好，你还没有把这个事情定好，何暇至于暴人之所行，你哪有时间去管那些所谓的残暴的人。

这段话太重要了。我再把原文给大家复述一下，然后我们再完整地把它翻译一下。

仲尼曰：若殆往而刑耳，夫道不欲杂。杂则多，多则扰，扰则忧，忧而不救。古之至人，先存诸己而后存诸人。所存于己者未定，何暇至于暴人之所行。

完整的翻译是这样的：孔子对要去卫国的颜渊就说你恐怕去到卫国你就会遭到杀害，推行大道是不宜掺杂的，杂乱了就会事绪繁多，事绪烦多就会心生扰乱，心生扰乱就会产生忧患，忧患多了也就自身难保了更何况你拯救国家呢。忧而不救。古时候道德修养高尚的人总是先使自己日臻成熟方才去扶助别人。你得有这个本事，如今像你这样在自己的道德修养方面还没有什么建树，哪里还有什么工夫到暴君那里去推行大道。

为什么这段话我们翻来覆去要说，因为很多人凭着一腔热情老以为自己能拯救别人拯救天下，道家不这样想。你自己得先有这个能力和本事，你不能自己一身包老想着去给别人挠痒痒。所以我们讲的这个道理，就说道家讲究你先得把自己保护好你才有机会去拯救别人拯救天下，一旦时机不对的时候自己面临危险的时候，那好，那就相忘于江湖，把自己先保护好，有机会再重新出山。

所以大家看历史上很多道家的人物他在天下最危难的时候挺身而出，一旦事情做成了转身又去归隐。我们说这种思想古往今来的这个隐士思想在老子庄子那里得到了一种理论上的升华与概括。所以在这个地方里边把这个道理讲完之后，孔子继续就对颜渊说你懂不懂得道德毁败和智慧表露的原因呢？道德的毁败在于追求名声。你想想你现在去干嘛，你以为自己是个儒家人物，你以为自己学了很多的道德，一旦觉得别人这样做得不对的时候你要去声讨他，仔细想想是不是在追求一种名呢。道德的毁败在于追求名声。

我们学《道德经》第三十八章里边就讲上德不德，德这个东西讲的是约束自己，讲的是大象无形。如果为了追求名声站在那里声严厉色是为了让别人感觉自己道德高尚，这其实是道德毁败的一个非常重要的一种途径。至于智慧表露在于争辩是非，我有本事我辩论水平高，我一定要把你辩倒，为了辩倒对方就不择手段了。其实本来要展现智慧的最后便走到了智慧的反面。名声是互相倾轧的原因，智慧是互相争斗的工具。二者都是凶器，不可以将它推行于世。

这话讲得太狠了，我们经常讲名利名利，名在前，有的人是殉于名，就为了这个名，结果走到了真正的好的名声的反面。有的人是殉于智，老认为自己心眼多智慧高，在一些争辩之中非得占上风否则的话就觉得对不起自己所谓的智慧，就是在这个里边借孔子之口。所以讲到这个名啊和这个智慧这都是凶器，不能把这个事情作为大道来推行。

所以孔子接着对颜渊说一个人虽然德行纯厚、诚实、笃守，比如就像你这样，可是未必能和对方声气相通。你讲的东西他认可吗？一个人虽然不争名声，比如说你颜渊会跟我讲我不是为了名我是为了道义，可是你未必能得到广泛的理解，这样的话你勉强把仁义规范这类的话你述说于暴君面前，这就好比用别人的丑行来显示自己的美德，把别人的不足的地方、丑的地方你给彰显于天下了嘛。你这样对他谆谆教导、你这样对他声严厉色这他的感觉就是你觉得自己德性比我要高得多，你这样来对我讲大道理这样来训斥我。孔子对颜渊讲这样的做法可以说是害人。你害人他会感觉到你这是对我的一种蔑视、讽刺、贬低，害人的人一定会被人所害。他感觉到你害他，他感觉到你指责他了，他手中又有这个权力，害人的人一定会被别人损害，你这样做恐怕会遭到别人的伤害的呀。

这孔子就给自己的学生颜渊分析，比如说卫君喜好贤能而讨厌恶人，那么哪里还用得着等待你去有所改变，你果真去到卫国也只能是不向卫君进言。你到了卫国你见不到他，你要见到他了你去给他讲这些话，那么卫君一定会紧紧抓住你偶然说漏嘴的机会快捷地向你展开争辩，真的你有机会给他讲了他先不吭声，抓住你就像你推一块大石头下去。他从上面弄下几片石头来飞回来，抓住你偶然的失误跟你争辩。你必将眼花缭乱而面色还要装作平和，因为你觉得自己智慧高。他发火你还不敢发火，假作平和，你说话的时候自顾不暇，慢慢的你的容颜将被迫俯就改变了。所以我们经常说我知道他故意激怒我，我不要动。其实等你自顾不暇的时候你也就没有办法了，内心也姑且认同卫君的所作所为了，最后你被人家驳倒了。

所以说总体上来讲颜渊你这样做就像用火救火用水救水，可以称得上是错上加错。有了依顺他的开始，然后顺从他的旨意便会没完没了。如果你未能取信便深深进言，那么你一定会死在暴君面前。这一段的逻辑可以说是非常的严密。

然后孔子又举了例子比如说关龙逄、比如说比干，这些贤臣呢也都很注重自己的修养，但是同时他们也以臣下的地位违逆了他们的国君，所以因为他们道德修养高而排斥他们杀了他们，这就是喜好名声的结果呀。名声和实利就是圣人也不可能超越，何况是你呢。所以孔子把这些问题讲完之后颜渊就说是是是，我受教了。那我有什么办法呢？孔子就对他讲你要斋戒清心。颜渊就说斋戒这事我知道，那平常也大家也做这个事情。

于是庄子借助孔子之口就提出来了说这个外在的这种斋戒只是生活上的，我们要的是一种内心的斋戒，叫心斋。这是庄子哲学里边非常重要的一个内容，这个内容所包含的具体的含义以及它的作用，我们下次再说，今天我们就讲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