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述《分析与思考》14、美国金融战的内涵，我们的应对与化解

您好，感谢您听到我，我是晓书童。我正在为您转述《分析与思考——黄奇帆的复旦经济课》，本节目由喜马拉雅出品。

这是黄奇帆教授2020年1月11日的在复旦大学“世界大变局下中国经济、科技与金融”论坛上的演讲。主要内容是美国金融战的内涵，攻防的重点，以及如果发生中美金融战应该怎么应对和化解。

一美国金融战的内涵

美国的贸易战不仅仅是关税或者科技贸易的壁垒战，它还包含着金融战，金融战里面有三个内容：第一，汇率；第二，金融；第三，长臂管辖。

这个内容很具体地表现在2015年美国国会通过了一个法案，确定了美国搞金融战的内容。一个国家只要触犯了操纵汇率国、长臂管辖范围的条款，被美国财政部确定为操纵美元汇率，美国政府就可以启动金融战，可以采取以下十大措施。

第一条，美国政府所有贸易公司不得与这个国家开展贸易，既不卖，也不买，贸易上互相脱钩。

第二条，美国所有银行、保险公司不得和这个国家的企业发生信贷、信用、保险的业务。

第三条，美国资本市场和这个国家的企业要逐渐脱钩，已经上市的可以让其退市，新的想上市IPO一概不得进入。

第四条，美国信用评级公司对这个国家政府的信用和企业的信用降级。

第五条，美国政府和这个国家正在推进的各种贸易、合作谈判都停下来。

第六条，在特定情况下，美国政府可以对这个国家的企业的海外资产给予冻结。

第七条，美国政府对这个国家的企业在世界各地的商业活动，可以认为违反了某种规则，给予高额的罚款。

第八条，支持鼓励比特币的网络系统，让这个国家的外汇或者各种资产通过这个网络系统跳过汇率管制、货币管制流失到国外。

第九条，美国掌控的环球同业银行金融电信协会，可以切断这个国家通过该协会的国际贸易清算，阻断它的贸易关系。

第十条，鼓励或者推动这个国家资本项下货币自由兑换，这样为美国实施金融战、汇率战打开缺口。

如果以美国的金融和经济实力对某一个国家采取这些措施，那就意味着经济金融领域的全面战争。面对这个情况，我们不能大而化之、听之任之，更不能麻木不仁、不当回事、无所作为。美国金融战的这些制裁条款在过去20年，不仅在俄罗斯、阿拉伯地区实施过，而且或多或少在欧洲、日本等国家也都实施过，但是这十个条款一起集中写在法案里，这还是第一次。把这个法案当中关于金融战、汇率战的内容让大家知晓，就是今天所说的金融战攻防的内涵。

二我们的应对与化解

作为我们国家来说，面对有可能发生的金融战，我们应该怎么应对？我国有关的金融管理部门这些年其实很睿智，在四个方面都在展开各项措施。

（一）人民币国际化

在清算、结算过程中，在人民币和美元的关系上实际上最近十年我们做了很多工作，表现在五个方面。

第一，我们不断地扩张和推动跨境贸易人民币清算结算。这一件事情最早是周小川行长2009年提出来的。2010年跨境人民币交易清算的量其实不到1000亿美元，到了2019年，这个数达到1万亿美元。如果再过五年、十年，人民币跨境清算、结算变成20万亿元人民币的时候，人民币就将成为世界贸易的结算货币。让跨境人民币交易普遍展开，是一个很重要的措施。

第二，我国和重要的贸易国之间签订两国币互换的协议。中国和俄罗斯、中国和印度、中国和巴基斯坦、中国和日本等，大家确定人民币兑卢布、人民币兑日元等，把这些货币互换的协议加在一起，这些年这种清算结算也达到几万亿元人民币，差不多有五六千亿美元的规模，这也是很重要的措施。

第三，不断推进离岸人民币结算。这方面通过香港发展了几年，2010年推动的，2019年香港发生问题之前，达到1万亿港元。2019年年底，中国离岸人民币交易量在境外的市场差不多有2万亿元。今年，香港的市场掉了一块，新加坡和伦敦的市场加了一块，总量还在2万亿元。这在今后变成3万亿元、4万亿元都有可能。这是第三个蓄水池，人民币国际化的池子。

第四，中国主导“一带一路”上的各种投资或者贸易。“一带一路”涉及130个国家和地区，既然是中国主导的，中国直接用人民币投资，直接用人民币作为贸易清算货币。

第五，增强大宗物资进口以人民币计价的定价权。中国是世界最大的贸易进口国，去年有2.3万亿美元的进口，大单子的买家不仅有较大的商品定价权，也会带来以人民币计价的货币计价权，从而推动石油或者铁矿石等大宗物资以人民币计价，形成以人民币计价的大宗物资的贸易。

以上五个方面，都是在经常贸易项下，使人民币成为国际的贸易清算货币。

（二）瞄准重点补齐金融短板

我们国家金融机构在汇率战、金融战当中，堡垒最容易从内部被突破。国内金融机构只有克服自己的短板，做到自强才能战胜别人。强化补齐金融方面的短板，有以下几点。

第一，解决工商企业负债率高的问题。我们国家的工商企业负债高达GDP的160%，是世界实体经济负债率最高的。美国工商企业实体经济全部负债是GDP的70%，美国政府的短板是政府债务占GDP的110%。但是我们的企业比日本、美国、欧洲等世界各地债务重，我们房产商的债务平均资产负债率在84%。这种负债率极高的公司，去年年底不断冒出几百亿元的公司坏账、崩盘，老板、董事长前几年还是名人，突然一落千丈。这里面有的人蓄意诈骗，有的人身不由己，金融危机以后，可能做出许多本来主观不想做，但是为了逃避灾难而做的事情，做了以后违反了法律底线。

总而言之，中央说的“三去一降一补”，工商产业怎么把160%GDP规模的负债往下降，如果可以降到130%，那就是非常好地去杠杆。

第二，解决金融企业自身的高风险问题。

一是金融企业资产现在是320万亿元，可以说是世界之最。金融资产背后大量的还是负债，负债加净资产等于总资产。320万亿元总资产，我们M2有近200万亿元，其中有现金流，和现金流无关的资产也有100万亿元，在这个意义上，贷款利润率很高。但是如果把金融企业的利润和总资产来比，利润率就很低。总之，我们金融资产里有很多不生钱、不生利的泡沫资产。

二是上市公司几千家，几十家金融企业每年利润几乎占了几千家实体企业利润的50%，这个比重太高，造成我们脱实向虚。

三是金融企业占GDP的比重是百分之八点几，是全世界最高的。世界平均金融业GDP占全球GDP的5%左右，欧洲也好、美国也好、日本也好，只要一到7%、8%，就会冒出一场金融危机，自己消除坏账后萎缩到5%、6%，过了几年，又扩张达到7%、8%，又崩盘。我们居然比美国占比还高，美国现在七点几，2008年金融危机的时候到了8%，金融危机崩盘以后达到六点几、七点几，现在也比较高，但是没有我们高。

我们金融企业要推动金融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去杠杆、防风险，把金融企业的坏账尽可能消除。

四是金融的资管业务，对各种多而不强、含金量不高的非银行金融机构要进一步加强管理。这方面还是存在一刀切、层层加码、同频共振的问题。在总行一级，银保监会出台的政策、思路基本对头，到省一级之后，开始按照同方向加码，到了地市一级再加码，层层加码就有点走极端，而且“一刀切”。不同的行业同时采取政策，单独看，可能每一个方面都对，但是一个病人如果有四种病，四个外科医生同一天动手术，好人也被开刀开坏了，所以要避免“一刀切”和层层加码，实事求是、因地制宜地进行分类指导，既要解决问题，但又不要激发矛盾。

（三）进一步改善资本市场

2019年以来，根据中央要求，在证监会的努力下，资本市场已经有了好多方面的改进，比如说科创板、注册制、退市制度、上市公司回购注销的法人制度等，这些都是在资本面上对资本市场进行了一系列基础性供给侧的改革。资本市场在金融运行中具有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作用，要通过深化改革，打造一个规范、透明、开放、有活力、有韧性的资本市场。我们要做好这方面工作，争取今后五年、十年，迎来资本市场健康发展的长周期阶段。

（四）金融战攻防的应对措施

中国和美国的金融战一旦发生之后，应对措施有以下几点。

第一，美国的环球银行金融电信协会的确比较厉害，现在一万多家商业银行，包括中国的商业银行，只要做国际贸易，基本都通过它清算，每年的清算量在1200万亿美元，这个机构是垄断的，全世界独此一家，谁也离不开它。向它交买路钱的单位，美国人通过这个账单可以知道各个国家的实际贸易情况，走私、军火交易等各种资金，他都知道。在这个意义上，这个系统几十年垄断下来，会产生很多问题：一是效率比较低；二是误差问题，差不多几万分之一的误差，1200万亿的几万分之一，其实每年也有几百亿美元发生错误；三是收费高；四是它根本不像现在的物联网、互联网、区块链可以保密，这里面对庄家来说是敞亮的；五是它的服务也不够快，清算以后打印一个纸制的文件给你需要三四天，已经脱离了当下世界移动互联网清算的水准。我们国家2012年推出了人民币跨境支付系统，原理和美国的这个差不多，五六年下来，已经有三十几个国家，900多家银行参与。一旦美国和我们停牌，那我们的支付系统勉为其难，作为备胎推出来，说不定从美元支付系统中退出，是人民币支付系统推出的契机。坏事有时候会变成好事，这和华为备胎脱颖而出是一样的道理。

第二，人民币自由兑换这一件事，不能在贸易战、汇率战背景下盲目地推进，这一块要加强管制，要放慢自由兑换的进度。1998年，中国没有受太多的冲击，和人民币资本项下不能自由兑换有关；2008年，中国受冲击也不大，同样和这个也有关系。那个时候比如韩国都是在当时国际组织推动下，放开了资本项下自由兑换，受到较大的冲击。这方面中国有经验，尤其在有可能发生贸易战、金融战的背景下，资本项下人民币不能自由兑换是中国金融安全的坚强的盾牌。

第三，对付像比特币这种数字货币，中国政府一方面要加强对企业法人推出的数字货币的管控，另一方面要推出带有主权信用意义的数字货币来应对。

第四，中国在金融攻防当中，要进一步扩大金融的开放。从浦东开发到现在，30年下来，因金融开放不到位，外资在金融资产只占1.8%。面对这个问题，从2018年4月到2019年年底一年半的时间，国务院金融稳定发展委员会、中国人民银行、中国银保监会、中国证监会一共出了十几个文件，把这些文件里面的干货捋一下，准入前国民待遇、股权比、营业范围同等国民待遇，这三个方面一共加起来64条。这些措施出来以后，虽然没有集中宣传，但金融、保险、投行的外资，都在摩拳擦掌。这一波开放以后，就会使得外资金融机构跟中国金融机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一旦发生金融战，其实可以起到防御作用。

另外，外资金融机构可能在今后的五到十年，注册资金扩大几十倍，它的营业额也会跟着扩大几十倍。对中国工商企业金融供给侧是一个推动，同时为国内金融企业带来竞争，对中国国内金融机构做大做强也会起到非常好的推动作用。

最后，黄奇帆教授总结说，如果我国在国际贸易清算、国内金融机构企业补短板、国际金融战手段的攻防、国内金融领域扩大开放这四方面都做了比较好的应对，我相信用开放化解封锁，用更大的开放瓦解对抗，中国在未来金融的发展不可限量，经济的发展不可限量。不管哪一个国家对我国进行关税战、壁垒战、金融战，都会在我国开放的过程中被一一化解。

好了，这就是黄奇帆教授本次演讲的全部内容，我是晓书童，我在晓书童频道与您，不见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