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选书《末日永远不会到来（上）》05-使上千万人流离失所的“环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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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我是蔡书腾。今天继续为你解读谢伦贝格的《末日永远不会到来》一书上半部分。

根据政府间生物多样性和生态系统服务科学政策平台（简称IPBES）2019年的一份报告，100万种动植物正面临因人类而灭绝的危险。物种灭绝的速度“已经比过去1000万年的平均速度高出了至少几十到几百倍。”IPBES警告说，地球可能会失去40%的两栖动物，30%的海洋哺乳动物，25%的哺乳动物以及20%的爬行动物。

这份长达1500页的报告是由代表50个国家政府的150名国际专家编写的。这是迄今为止对全球生物多样性下降及其对人类构成的威胁的最全面的审查。

人类学家理查德·利基是1995年出版的《第六次灭绝：生命模式和人类未来》一书的合著者，他说：“智人可能不仅是第六次灭绝的动因，而且有可能成为其受害者之一。”

关于灭绝速度正在加快、50万陆生物种可能已经注定要灭绝的声明，取决于物种区域模型。这个模型建立在这样一个假设上：移居到一个岛上的新物种数量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减少。该模型认为，随着越来越多的物种争夺日益减少的资源，能够生存下来的物种会越来越少。

幸运的是，物种区域模型的假设被证明是错误的。在世界范围内，由于“入侵物种”的迁移，岛屿的生物多样性实际上平均翻了一番。

引进新植物物种的数量比灭绝的植物多100倍。在过去的三个世纪里，欧洲新出现的植物物种比同一时期被记录在案的灭绝的植物物种还要多。

事实上，IPBES并不是研究物种、灭绝和生物多样性的主要科学组织。这一地位属于国际自然保护联盟（简称IUCN）。该组织表示，全球6%的物种处于极度濒危状态，9%处于濒危状态，还有12%很容易受到威胁。

据IUCN估计，自1500年以来，其数据中的11.2万种植物、动物和昆虫物种中，有0.8％灭绝了。也就是说，每年灭绝的物种不到两个，年灭绝率为0.001%。

真正的问题不是灭绝，而是动物数量和栖息地的减少。野生哺乳动物、鸟类、鱼类、爬行动物和两栖动物的数量在1970年到2010年间减少了大约一半。受影响最严重的是拉丁美洲，那里的野生动物数量减少了83%，南亚和东南亚的野生动物数量减少了67%。

这一现实导致一些环保主义者宣称，化石燃料和经济增长威胁到了物种生存。2014年，奥斯卡提名纪录片《维龙加》描述了在维龙加公园开采石油的可能性是对山地大猩猩的一大威胁。

但这部纪录片是一种误导。野生动物保护协会的灵长类动物学家麦克尼拉奇告诉作者：“大猩猩生活的地区从来没有开采石油的前景。这些大猩猩生活在悬崖上，所以没有任何危险，也没有人想要钻探或打扰它们生活的地方……许多人打着大猩猩的旗号与石油公司斗争，但石油公司对这些领域不感兴趣。”

作者在2014年12月的访问中了解到，对大猩猩和其他野生动物的真正威胁不是经济增长和化石燃料，而是贫困和木材燃料。

在刚果，木材和木炭构成居民一次能源的90％以上。大猩猩所在的地方，靠近需要木炭做饭的村庄。

2008年7月，维龙加公园里一只重达500磅重的银背大猩猩和四只雌性大猩猩遇害。这是一个月内发生的第三起大猩猩遇害事件，共有7头山地大猩猩死亡。据推测，这可能是因为在欧洲自然资源保护主义者的压力下，公园负责人加大了阻止木炭生产的力度，由此引发一些人的不满与报复。

人们喜欢用木炭做饭，因为比木头更轻，燃烧更清洁，而且不会像木头一样被昆虫感染。木炭用起来很省力：你可以把一壶豆子放在炭火上，然后去做别的事情。与柴火不同，你不需要不停地吹火或扇火。

维龙加公园的整个区域都被木炭制造者占领了，他们为戈马市的两百万人生产木炭。在大猩猩被杀害的时候，当地木炭贸易每年价值3000万美元，而有关大猩猩的旅游业的收入只有30万美元。到2016年，木炭贸易价值已经上升到每年3500万美元。

到本世纪初，维龙加国家公园南半部的老龄硬木森林中有25％由于木炭生产而消失了。

刚果盆地90%的木材被用作燃料。研究人员在2013年总结道：如果一切照旧，木炭供应可能是未来几十年刚果盆地的森林面临的最大威胁。

在木炭黑手党杀害7头大猩猩几个月后，刚果政府任命梅洛德为维龙加公园新的负责人。梅洛德是比利时灵长类动物学家，年近四十。他得到这份工作，是因为他向刚果政府提出了园区周边社区经济发展的愿景，该愿景由欧洲政府和传奇投资家沃伦·巴菲特之子霍华德·巴菲特提供资金。

梅洛德的设想是建造一个小型水电大坝、一所学校和一个用棕榈油制造肥皂的设施。欧盟、巴菲特基金会和其他捐助者在2010年至2015年间为此捐赠了4000多万美元。

梅洛德经常说：我们现在在刚果采集棕榈油，然后把它送到乌干达加工，再运回来，这太疯狂了。如果刚果有了电力，它就可以建造这些工厂，提供就业机会。

修建大坝的好处之一是，它将减少政府在维龙加公园开采石油的经济动力。

维龙加公园周围的人都知道梅洛德计划建一座水坝，人们对能获得电力感到兴奋，他们说将把电力用于照明、给手机充电、熨烫和电炉。

然而，暴力威胁依然存在。2014年，梅洛德就在前往公园的路上遭到枪击，差点丢了性命。梅洛德为维龙加公园周围的人们做了这么多事情，为什么还有人要杀他呢？

上世纪20年代，比利时国王决定为山地大猩猩设立自己的公园来保护它们，维龙加国家公园就此诞生。保护区建立之后，狩猎并没有停止。仅在1948年，就有60只大猩猩因试图阻止它们的幼崽被带到国外动物园而惨遭杀害。

尽管杀死山地大猩猩的是外国人，而不是当地人，欧洲殖民者还是试图将当地人驱逐出他们指定为公园的区域。包括塞拉俱乐部创始人约翰·缪尔在内的美国环保主义者在19世纪60年代和90年代成功地呼吁政府将土著人逐出黄石公园和约塞米蒂国家公园。比利时国王把同样的模式带到以他的名字命名的艾伯丁裂谷。

艾伯丁裂谷极其美丽，生物多样性丰富，有森林、火山、沼泽、侵蚀山谷和冰川山脉。它是1757种陆生脊椎动物、一半的非洲鸟类和40%的哺乳动物的家园，维龙加公园就坐落在此。

据科学家估计，自1864年约塞米蒂国家公园创建以来，就有500万到数千万人被环保主义者驱逐出家园。一位康奈尔大学的社会学家估计，仅在非洲，就有至少1400万欧洲环保主义者制造出来的难民。这些流离失所的难民承受着非常高的压力，健康状况普遍不佳，而且生活贫困。

人们对保护区的另一大怨气，我们前面也提到过，就是保护区里的动物会出来破坏他们的庄稼，但很少有保护区能够建立起可控的赔偿制度。

2004年，研究人员发现，在他们对维龙加公园进行的调查中，有三分之二的人报告说，他们的庄稼每周都会被狒狒吃掉一次。有很大比例的人报告说，农作物曾被大猩猩、大象和水牛所劫掠。

和刚果一样，刚果的邻国喀麦隆也太穷了，无法从生态旅游中获益。研究喀麦隆的大猩猩的动物学家萨拉·索耶说：“在喀麦隆的当地人看来，环保意味着你会被踢出自己的土地，却得不到任何赔偿。在喀麦隆和其他国家，我经常被称为“白人”，但有时候，人们会用一种非常贬义的方式称呼我们为“环保”。他们会说，我们这里不需要环保。”

“在那里谈论环保，感觉是完全错误的，因为当地人觉得环保只是掠夺他们资源的一种方式。”

到上世纪90年代，大多数环保主义者已经意识到，与当地人战斗注定会失败。环保组织发表了强烈声明，宣布支持保护当地人民。他们努力改善居住在保护区周边人们的生活条件。

2003年，世界公园大会通过了“不伤害”原则，承诺在经济上保护贫穷和发展中国家。2007年，联合国批准了一项强有力的声明，支持受到环保努力所影响的土著的权利。

今天，有环保主义者指出，非政府组织为推广木炭替代品所做的努力以及大猩猩旅游业是成功的，他们想以此证明环保可以收回成本并减轻对栖息地的压力。

但是，灵长类动物学家索耶说：“很少有像山地大猩猩这样的物种，相对富裕的外国人愿意花数千美元去看它们。在今天的卢旺达，观看大猩猩一小时的费用为1500美元。即使有这样的物种，如果没有基础设施、安全和经济发展，生态旅游也发展不起来。”

有研究者在21世纪初采访了艾伯丁裂谷公园的3900多户居民，发现很少有人能够从生态旅游中获益。

与此同时，非政府组织通过木屑颗粒和专用炉灶等手段来推广木炭替代品的努力都失败了。

长期以来，世界野生动物基金会一直有一个以可持续利用为目的的植树计划，但当地人使用这些人工林制造了更有利可图的建筑材料，而不是用来做木炭。

形势越来越令人绝望。在一项研究里，有一半的人报告说没有足够的木柴可用。

有研究者担心，外国人对维龙加公园的管理会削弱当地人的支持。

维龙加国家公园的负责人梅洛德本人就是一位比利时人，他的妻子路易丝是理查德·利基的女儿，后者是《第六次灭绝》一书的作者之一。

梅洛德成为负责人后的第一个主要行动，就是打击在维龙加公园内种植作物的农民。由于缺乏肥料、道路和灌溉，该地区的人们非常需要土地。梅洛德和他雇佣过来的人用枪指着农民，强迫他们离开。

梅洛德过于激进的保护方式导致当地人以捕杀野生动物作为报复，多达250头大象死亡，公园里头的大象从2010年的300头锐减到了35头。

任何接触过《第六次灭绝》这样的书、IPBES声称“100万种动植物正因人类活动而濒临灭绝”的报告以及《维龙加》这样的电影的人，都有理由认为，保护野生动物需要限制经济增长、严格守护公园边界，以及打击石油公司。更糟糕的是，它们可能会给发达国家的观众留下一种印象：非洲野生动物园最好由欧洲人管理。

事实上，维龙加公园由刚果人管理的时候，尽管没有足够的资金，然而大型哺乳动物更多，政治问题更少，入侵公园的人也更少。今天，这里有了基础设施，但哺乳动物的数量却急剧下降。

要使人们停止使用木材和木炭，根本解决之道是为他们提供液化石油气和廉价的电力。印度的研究人员证明，向喜马拉雅山的村民提供液化石油气，可以减少森林砍伐，使森林生态系统得以恢复。

包括野生动物保护协会的麦克尼拉奇在内的一些环保人士认为，刚果政府在维龙加公园开采石油是不可避免的，而且结果可能是积极的。它可以大大改善这片地区的燃料需求。

麦克尼拉奇的同事普拉姆特对此表示赞同，他说：“如果他们拥有水电和石油，而且能以一种清洁的方式来生产电力和天然气以代替木炭，那将对环境有好处。”

麦克尼拉奇说：石油开采的影响微乎其微，动物会倾向于离开钻探的区域，但如果石油公司采取预防措施将影响降到最低，这对整个公园来说并不是一个大的干扰，对动物的影响也是短暂的。

至于巴菲特之子和欧盟的资金修建的维龙加水坝，多数专家认为它不可能轻易地在全国复制。尽管大坝能够为2万人提供电力，但附近的城市戈马就有200万人口，所以只是九牛一毛。而且大坝的高昂电费意味着只有相对富裕的人才能负担得起，接入电网的费用是292美元，当地平均年收入仅为562美元。因此，这样一个大坝并不能阻止人们砍伐公园的树木以制作木炭。

专家们一致认为，对刚果来说，要想生产大量廉价电力，最简单、最便宜的方法是在刚果河上修建计划已久的大因加大坝。因加水电站有10万兆瓦的潜力，规模将是胡佛水坝的50倍，后者目前正在为加利福尼亚州、亚利桑那州以及内华达州的800万人提供服务。

但是，如果不依靠欧洲政府和美国慈善家的慈善捐赠，而依靠廉价的电力和液化石油气来自给自足，刚果就需要安全、和平和那种在过去帮助许多国家摆脱贫困的工业化。下一集，我们就将详细剖析工业化和发展中国家环境保护之间的关系。这一集的内容就到这里，我们明天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