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选书《末日永远不会到来（上）》04-天然产品优于人工产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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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我是蔡书腾。今天继续为你解读谢伦贝格的《末日永远不会到来》一书上半部分。

2015年夏天，一名海洋生物学的博士生菲格娜在哥斯达黎加海岸附近的船上刮一只海龟背上的寄生虫，这时她注意到海龟的鼻子上有东西。当时31岁的菲格娜拿出她的摄像机，让一名同事试着把这个东西拉出来。最后，她们发现海龟鼻子上的东西是一根塑料吸管。

菲格娜回到家后，把这段视频上传到了YouTube上。两天之内，就有数百万点击量。到2020年，这段视频的浏览量已经超过了6000万。

菲格娜的视频在网上疯传后不久，西雅图市就宣布禁止使用塑料吸管，随后星巴克、美国航空公司和旧金山市也纷纷效仿。

在此后的几个月或几年里，人们告诉她，他们已经减少了塑料的使用，包括吸管。菲格娜后来说：我当然很高兴，每个人在家里都可以做一些事情。

但是，考虑到每年流入海洋的900万吨塑料垃圾中，只有0.03%是由吸管构成的，禁止使用吸管确实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2019年底，作者与菲格娜通了电话。菲格娜说：禁用塑料吸管是很好的第一步……但它不会解决我们的问题。我在海洋中发现的很多东西都是一次性塑料、聚苯乙烯泡沫塑料、塑料杯和塑料袋。

塑料垃圾会大大增加海龟的死亡率。一半的海龟吃过塑料垃圾，在世界的一些地方，80%到100%的海龟吃过塑料垃圾。误食塑料会降低海龟消化食物的能力，并导致它们的胃破裂，从而导致海龟死亡。

菲格娜说：“它们会吞下整个塑料袋，但也会吞下5到10厘米的小塑料袋，这些小塑料袋进入它们的胃里会造成阻塞、穿孔，导致饥饿和体内出血。

科学家在2001年发现，在巴西海岸研究的绿海龟死亡案例中，有13%是由塑料碎片造成的。2017年，科学家发现，一旦一只海龟的内脏中有14个塑料碎片，它存活的几率只有50%。

不仅仅是海龟。2019年春天，一头抹香鲸的尸体在意大利被发现，它的肚子里有超过48磅的塑料管、盘子和袋子。大部分塑料未经消化、完好无损。

在此之前，菲律宾的科学家在一头搁浅的鲸鱼身上发现了88磅的塑料。2018年，西班牙科学家在一头死去的抹香鲸身上发现了60磅的塑料垃圾。一位海洋科学家报告说：“我们从海洋中每捕捞一磅金枪鱼，就等于往海洋中扔了两磅塑料。”

海鸟的数量在1950年到2010年之间减少了70%。塑料是它们面临的威胁之一。2015年，被发现摄入塑料的海鸟种类的比例上升到90%，研究这一问题的科学家预测，到2050年，被发现摄入塑料的海鸟种类的比例将上升到99%。

我们担心塑料的部分原因是它们需要很长时间才能降解。2018年，联合国环境规划署估计聚苯乙烯泡沫需要数千年才能分解。

塑料的消费量在过去几十年里暴涨。美国人的人均使用量是1960年的10倍。从1950年到2015年，全球塑料产量从200万吨增加到近4亿吨。科学家估计，塑料垃圾的数量在2015年到2025年间可能会增加10倍。

海洋环境中的绝大多数塑料垃圾来自陆地，如垃圾、制造材料和与沿海娱乐活动相关的废物。其余的则来自于海洋中的废弃物，如渔网和线。

在臭名昭著的大太平洋垃圾区，渔网和鱼线占了垃圾总量的一半。菲格娜报告称发现了“漂浮在海洋中的幽灵网”、米袋和其他“海龟可能会被缠住的大残骸”。

决定废物是否进入海洋的最大因素是一个国家是否有强大的废物收集和管理系统。因此，如果人们担心塑料垃圾最终会流入海洋，那么各国很可能需要把重点放在垃圾填埋或焚烧上。

许多专家认为，寻求减少海洋塑料垃圾的富国应该改善穷国的垃圾收集。2015年一项重大研究的作者写道:“改善发展中国家的废物管理基础设施至关重要。”这样做将“需要大量基础设施投资，主要是在中低收入国家”。

那么，海洋里的塑料垃圾是否真的会存在数千年呢？

2007年至2013年，一个科学家团队惊讶地发现：全球海洋表面塑料污染的重量，各种规模类别加起来，只占世界年生产量的0.1%。更令人吃惊的是，他们发现的微塑料比预期的少了一百倍。

那么，所有的微塑料都去了哪里？科学家们提出了两种可能性。

第一，随着大型塑料被分解成越来越小的颗粒，它们的降解速度越来越快；

第二，海洋生物吃进塑料垃圾，然后将塑料微粒包装成粪便颗粒，从而促进下沉。当然，吃塑料会对海鸟和哺乳动物的健康造成负面影响。

五年后，另一组科学家提供了另一种可能性，至少是针对最令人烦恼的塑料垃圾之一：聚苯乙烯。科学家发现，在短短几十年的时间内，阳光就能分解掉海水中的聚苯乙烯。而在此之前，环保组织一直以为，海洋中的聚苯乙烯的寿命长达数千年。

这项研究带来的一个好消息是，某些用于塑造聚苯乙烯的柔韧性、颜色和其他品质的添加剂，可以加速或减缓其在水中的分解速度。这一发现使我们有可能改变制造塑料的方式，使其能更快地降解。

尽管如今塑料从某种层面上威胁了海龟的生存，但是它的出现其实拯救了无数的海龟。

几千年来，世界各地的人们用玳瑁（一种海龟）的壳制作精美的珠宝和其他奢侈品。科学家估计，自1844年以来，人类已经杀死了900万只玳瑁，也就是每年杀死大约6万只。人类杀死了如此多的玳瑁，以至于这种物种的急剧减少改变了全球珊瑚礁和海草生态系统的功能。

在世界各地，艺术家和工匠利用高温将海龟壳压平并制成各种奢侈品，包括眼镜、梳子、竖琴、珠宝、盒子等等。

海龟壳在古罗马被认为很有价值。凯撒大帝在入侵埃及亚历山大港后，发现仓库里堆满了这种海龟壳，他为此欣喜若狂。

海龟壳的特别之处不仅在于它光滑美丽，还在于它具有相当的可塑性。海龟壳由角蛋白组成，它是一种持久的蛋白质，可保护细胞免受压力和损伤。海龟壳的特殊之处在于，它可以被剥成薄片，形成单板，同时保持坚硬和防水。当它受损时，甚至可以通过再次加热和加压来修复。

与海龟壳一样，象牙因其美观和可塑性而受到珍视，被人们用来制作梳子、钢琴键和台球等艺术品和奢侈品。

在中世纪，象牙被用来制作棺材、高脚杯以及剑和喇叭的把手。19世纪，对象牙的需求大大增加，美国人尤其喜欢象牙。美国内战结束后不久，人们对象牙短缺的担忧就与日俱增。1866年，报道称：“象牙交易商非常担心大象的供应会在几年内出现短缺，从而导致它们破产。”据估计，仅仅“为英国谢菲尔德的刀具供应刀柄和其他餐具”，每年就有2.2万头大象被杀害。

象牙制成的台球也供不应求。据《泰晤士报》报道，“有些物品——比如台球——是用象牙制成的，目前还没有找到替代品。”

不断上涨的价格鼓励企业家寻找替代品，比如海象和河马的牙齿，以及生长在安第斯山脉的棕榈树的蛋白。

在纽约北部，一个名叫约翰·韦斯利·海厄特的年轻人听说台球制造商悬赏1万美元，寻找合适的象牙替代品，他开始在自家后院的小屋里试验各种材料。六年后，他从棉花中的纤维素中发明了赛璐珞，这是最早的合成塑料。

梳子是赛璐珞最早和最流行的用途之一。几千年来，人类用海龟壳、象牙、骨头、橡胶、铁、锡、金、银等制作梳子。赛璐珞出现后，它便成为了梳子最主要的材料。

类似的现象也发生在海龟壳上。1859年日本对外贸易开放后，大量廉价的产品从欧洲进入日本。塑料逐渐取代了海龟壳的许多用途，包括制作发饰。

到20世纪70年代末，象牙不再被用于钢琴琴键。虽然有些音乐家声称自己喜欢象牙色的琴键，但大多数人都宣称塑料更具优越性。1977年，一位钢琴键盘制造商的质量控制经理告诉：“我很高兴看到象牙被淘汰……就耐用性而言，我们今天使用的塑料替代品要好得多。”

事实上，即使在今天，塑料也不是对大部分濒危海洋动物的生存构成威胁的最大因素。

2019年9月，作者与妻子前往新西兰南岛度假。他们通过导游的讲解了解到，岛上有大约300-400只黄眼企鹅。

黄眼企鹅是国际自然保护联盟权威名录下的濒危物种，它们面临两大威胁，一个是人们在企鹅觅食的地方过度捕捞，导致企鹅找不到足够的食物，另一个是企鹅巢穴的大部分区域被牧场和农场侵占了。

气候变化导致的海洋变暖也可能使鱼类进入更深的海洋，这就需要企鹅潜入更深的地方，消耗更多的能量，并使它们的营养不良状况恶化。

参观完黄眼企鹅之后，作者与妻子去了当地的游客中心，墙上挂着一张照片，内容是一具腐烂的信天翁的尸体，它的胃里塞满了塑料垃圾。不过，游客中心播放的科普视频显示，造成信天翁大量死亡的主要原因是渔船和入侵的捕食者，而不是塑料。

视频是准确的。在20世纪70年代和80年代，渔民们使用了带有数千个带饵鱼钩的长钓线。信天翁会吃饵，然后被鱼钩钩住而死。兔子、牛、猪和猫也对信天翁的数量产生了负面影响，科学家认为猫和猪导致了奥克兰岛南部皇家信天翁的局部灭绝，同时也阻止了该物种的回归。

至于气候变化，科学家说，至少有一种信天翁在温暖的水域生活得更好。2017年，科学家发表的研究发现，非法捕捞而非气候变化是黑眉信天翁数量下降的一个原因。

尽管有很多海龟死于塑料垃圾，但有大量的海龟死于捕猎。菲格纳说：“十多年来，有超过50万只橄榄海龟死在渔网中，而那只是在经济区域内……每年可能有数百万只海龟死于捕鱼业。”

国际自然保护联盟指出，由于沿海的开发、水产养殖池塘和人口增长带来的压力，橄榄海龟的栖息地已经消失。

因此，媒体和公众对塑料的高度关注，就像对气候变化的高度关注一样，可能会分散我们对其他同等重要或更加重要的、威胁濒危海洋生物的因素的注意力，比如过度捕捞和侵占栖息地。而这些威胁可能比气候变化或塑料垃圾更容易得到解决。

如今，菲格娜担心塑料吸管会使我们从解决问题的根源上分心。她说：“我不想让企业觉得，仅仅抛弃塑料吸管就能轻松摆脱困境。我希望在五年内，我们甚至不需要讨论塑料吸管，因为有太多的替代品。”菲格娜说在德国他们经常用玻璃代替塑料。

但是塑料的替代品真的对环境更好吗?

在加州，禁止使用塑料袋导致了更多的纸袋和其他更厚的袋子的使用，这增加了碳排放，因为生产非塑料的袋子需要更多的能源。纸袋需要重复使用43次才能对环境产生较小的影响。

玻璃瓶喝起来更舒服，但生产和回收也需要更多的能源。玻璃瓶比塑料瓶多消耗170 - 250%的能源，多排放200 - 400%的碳。

至于生物塑料，它们并不一定比由化石燃料制成的普通塑料降解得更快。一些生物塑料，包括纤维素，和化石塑料一样耐用。虽然生物塑料的生物降解速度比化石塑料快，但它们不像普通塑料那样经常被再利用，而且它们更难以回收利用。由于缺乏再使用和循环利用的基础设施，生物塑料的资源生产率降低，增加了其环境影响和经济成本。

一项对由糖制成的生物塑料生命周期的研究发现，与化石塑料相比，对呼吸健康的负面影响、烟雾、酸化、致癌物和臭氧消耗更高。当基于糖的生物塑料分解时，它们比化石塑料释放出更多的甲烷。

塑料是由石油和天然气的废弃副产品制成的，因此不需要占用额外的土地。相比之下，生物塑料需要占用大片的土地，就像生物燃料一样——从美国的玉米乙醇到印度尼西亚和马来西亚的棕榈油，它们摧毁了濒临灭绝的红毛猩猩的栖息地。

塑料的故事告诉我们，我们可以通过改用人工替代品来减少对自然的剥削。这种保护自然的模式与大多数环保人士提倡的模式完全相反。环保人士要么注重可持续地使用自然资源，要么转向生物燃料和生物塑料。

如果想要拯救海龟和大象这样的物种，我们就必须抛弃“天然产品优于人工产品”的成见。

我们要理解一个重要的、看似矛盾的真理：只有接受人工，我们才能拯救自然。

这一集的内容就讲到这里。下一集，我们会对另一个常见的论断，也就是“物种灭绝速度正在加快、50万陆生物种可能已经注定要灭绝”进行辟谣。我们还会了解到这类谣言的广泛传播所带来的副作用。到时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