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伊阙之战（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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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阙之战（一）

在《姚尧精读资治通鉴》的第一辑“战国变法”的最后一篇“怀王囚秦”中，我们讲到了楚怀王被秦昭王用计骗到了秦国，并囚禁了起来。而当楚怀王被扣留的消息传到楚国后，面对秦国的敲诈，经过满朝文武的讨论，最后迎回了在齐国的太子为新楚王。秦昭王恼怒之下，发兵出武关进攻楚国，斩首五万人，夺取了十六座城池。那这一事件对战国的格局造成了什么深刻的影响呢？

《资治通鉴》记载道：

周赧王十八年

楚怀王亡归。秦人觉之，遮楚道。怀王从间道走赵。赵主父在代，赵人不敢受。怀王将走魏，秦人追及之，以归。

鲁平公薨，子缗公贾立。

周赧王十九年

楚怀王发病，薨于秦，秦人归其丧。楚人皆怜之，如悲亲戚。

诸侯由是不直秦。

齐、韩、魏、赵、宋同击秦，至盐氏而还。秦与韩武遂、与魏封陵以和。

赵主父行新地，遂出代；西遇楼烦王于西河而致其兵。

魏襄王薨，子昭王立。

韩襄王薨，子釐王咎立。

周赧王二十年

秦尉错伐魏襄城。

赵主父与齐、燕共灭中山，迁其王于肤施。归，行赏，大赦，

置酒，酺（pú）五日。

赵主父封其长子章于代，号曰安阳君。

安阳君素侈，心不服其弟。主父使田不礼相之。李兑谓肥义：“公子章强壮而志骄，党众而欲大，田不礼忍杀而骄，二人相得，必有阴谋。夫小人有欲，轻虑浅谋，徒见其利，不顾其害，难必不久矣。子任重而势大，乱之所始而祸之所集也。子何不称疾毋出而传政于公子成，毋为祸梯，不亦可乎！”肥义 ：“昔者主父以王属义也，曰：‘毋变而度，毋易而虑，坚守一心，以殁而世！’义再拜受命而籍之。今畏不礼之难而忘吾籍，变孰大焉！谚曰：‘死者复生，生者不愧。’吾欲全吾言，安得全吾身乎！子则有赐而忠我矣。虽然，吾言已在前矣，终不敢失！”李兑曰：“诺，子勉之矣！吾见子已今年耳。”涕泣而出。

李兑数见公子成以备田不礼。肥义谓信期曰：“公子章与田不礼声善而实恶，内得主而外为暴，矫令以擅一旦之命，不难为也。今吾忧之，夜而忘寐，饥而忘食，盗出入不可以不备。自今以来，有召王者必见吾面，我将以身先之，无故而后王可入也。”信期曰：“善。”

主父使惠文王朝群臣而自从旁窥之，见其长子傫然也，反北面为臣，诎于其弟，心怜之，于是乃欲分赵而王公子章于代。计未决而辍。主父及王游沙丘，异宫，公子章、田不礼以其徒作乱，诈以主父令召王。肥义先入，杀之。高信即与王战。公子成与李兑自国至，乃起四邑之兵入距难，杀公子章及田不礼，灭其党。公子成为相，号安平君；李兑为司寇。是时惠文王少，成、兑专政。

公子章之败也，往走主父；主父开之。成、兑因围主父。公子章死，成、兑谋：“以章故，围主父；即解兵，吾属夷矣！”乃遂围之，令：“宫中人后出者夷！”宫中人悉出。主父欲出不得，又不得食，探雀鷇（kòu）而食之。三月馀，饿死沙丘宫。主父定死，乃发丧赴诸侯。主父初以长子章为太子，后得吴娃，爱之，为不出者数岁。生子何，乃废太子章而立之。吴娃死，爱弛；怜故太子，欲两王之，犹豫未决，故乱起。

秦楼缓免相，魏冉代之。

这一段话翻译过来的意思是这样的：

公元前297 年，楚怀王逃脱后返回，秦国人察觉后，派兵封锁了他回楚国的道路。楚怀王只好走小路逃到了赵国。而这个时候赵主父正在代地，其他的赵国人不敢做主收留楚怀王。楚怀王又准备逃往魏国，结果被秦国人追上，抓回了秦国。

这一年，鲁平公姬旅去世，他的儿子姬贾即位，也就是鲁缗公。

公元前296 年，楚怀王发病，死在了秦国，秦国人把他的灵柩送还楚国。楚国人都对怀王感到同情，就像自己的亲人去世一样的悲痛。重要的是，各个诸侯国也因此而对秦国不满。

于是，齐、韩、魏、赵、宋五国决定共同出兵攻打秦国，当军队推进到盐氏而撤兵。秦国将武遂归还了韩国，将封陵归还了魏国，以寻求和解。

赵主父巡视新获得的领地，于是离开代地，向西在西河遇见楼烦王，收编了他的部队。

魏襄王魏嗣去世，他的儿子魏遫即位，也就是魏昭王。

韩襄王韩仓去世，他的儿子韩咎即位，也就是韩釐王。

公元前295 年，秦国国尉司马错进攻魏国襄城。

同年，赵主父与齐国、燕国联合灭掉了中山国，把中山国王迁移到肤施居住。收兵回国后，赵主父论功行赏，大赦罪人，设置酒宴，欢庆了足足五天。

赵主父把他的长子赵章封于代郡，叫做安阳君。

安阳君赵章平素傲慢自大，对弟弟赵何被立为赵王心中不服。赵主父命令田不礼担任安阳君的家相。李兑对肥义说：“公子赵章身体强壮而心志骄纵，党羽众多而野心极大，田不礼则是残忍好杀而且骄慢蛮横，这样的两个人聚集在一起，必定会图谋不轨。小人一旦有了野心，不会深思熟虑，他们眼里只看到诱人的利益，而不顾可能招致的祸患。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引发一场大的灾难。您现在责任重而权势大，将来要是发生动乱，必定是从您这里开始，而灾祸也必将集中在您的身上。您何不称病不出而将朝政交给公子成，不要去招揽祸患，这样不是很好吗？”肥义说：“当初主父把大王托付给我时，说：‘不要变更你的法度，不要改变你的志向，坚守一心，至死效忠！’我再拜而接受任命，并由史官记录在案。现在如果因为害怕田不礼的发难，而忘却我当初记录在案的承诺，这种改变不是太大了吗？俗话说：‘即便托付者死而复生，活着的人也能毫无愧色。’我要保全我的诺言，又怎么能只顾保全我的生命！您赐予了我许多忠告，可是我已有承诺在先，终究不敢背弃！”李兑说：“好吧，您勉力而为吧！我看您的性命也就只剩今年了。”说完之后流着眼泪离开了。

后来，李兑几次面见公子赵成，以讨论如何防备田不礼。肥义对信期说：“公子赵章与田不礼表面上言语和善，实际则内心险恶；在内迎合君主，在外恣意暴虐。如果他们假借主父的命令，擅自突然发动政变，是不难做到的。现在我忧虑此事，已经到了晚上睡不着觉、饿了吃不下饭的程度。对于盗贼的出入，不可以不设防。从今以后，若有人奉主父之命来召见大王，必须先来见我。我将先亲自前往，确定没有变故，大王才能前去。”信期道：“好。”

赵主父让赵惠文王会见群臣，自己则在旁边偷偷地观察，只见赵章身为长子，反而只能俯首称臣，失意地向他的弟弟行礼。赵主父心中不忍，于是打算将赵国一分为二，让赵章在代郡称王，但该计划还没最终形成决定就被搁置了。赵主父与赵惠文王出游沙丘，分别住在两座行宫内。公子赵章、田不礼率领党徒作乱，诈称赵主父的命令召见赵惠文王。肥义先进去，被杀死。高信便与赵惠文王率兵与叛军作战。公子赵成与李兑从都城邯郸赶来，发动四邑的军队入宫平叛，杀死了赵章及田不礼，消灭他的党羽。公子赵成担任宰相，号安平君；李兑担任司寇。当时赵惠文王年纪还小，赵成、李兑掌控朝政。 

赵章败退时，往赵主父的方向逃跑，赵主父开门接纳他。赵成、李兑于是带兵包围赵主父的行宫。杀死赵章后，赵成、李兑商议说：“我们为了追杀赵章，竟然包围主父的行宫，如果现在撤兵回去，我们都会被灭族的！”于是又继续围困赵主父的行宫，并且下令：“宫里的人，晚出来的一律格杀！”宫里人听到命令后全部逃出。赵主父想出宫却不被准许，又无法获得食物，只能靠捕捉初生的鸟雀充饥。三个多月后，赵主父饿死在沙丘宫。直到确定赵主父已死后，赵国才向各国通报丧事。最初，赵主父以长子赵章为太子，后来得到美人吴娃，对她非常宠爱，为了吴娃而数年不出宫门。吴娃生下孩子赵何，于是赵主父废太子赵章而立赵何。吴娃死后，赵主父对赵何的宠爱也随之减少，又怜爱原太子，于是想把两个儿子都立为王，但又一直犹豫不决，因此引发了祸乱。

也是这一年，秦国罢免楼缓的丞相之职，由魏冉取代。

【姚论】

姚尧认为：因废立而导致国家动乱，这似乎是赵氏的“家族遗传病”。我们可以理一理：自《资治通鉴》开篇，就记载了赵简子在赵伯鲁和赵无恤这两个儿子之间选择的是弟弟赵无恤作为继承人，也就是赵襄子。赵襄子因为自己的哥哥赵伯鲁未能够继位，所以，不肯立自己的儿子为继承人，而执意要立赵伯鲁的儿子代成君为继承人。代成君早逝，赵襄子又立代成君的儿子赵浣为继承人。赵襄子死后，他的弟弟赵桓子驱逐赵浣，自立为国君，在位一年后也死了。之后，赵氏族人又将赵桓子的儿子杀死，而将赵浣重新迎回，立为主君，这就是赵献子。赵献子传位他的儿子赵籍，也就是赵烈侯。赵烈侯传位他的儿子赵章，也就是赵敬侯。敬侯元年，公子赵朝发动叛乱，失败后逃往魏国。赵敬侯传位给儿子赵种，也就是赵成侯。成侯元年，公子赵胜发动叛乱，与成侯争夺君位。赵成侯传位给儿子赵语，也就是赵肃侯。同年，公子赵绁（xiè）与肃侯争夺君位，失败后逃往韩国。赵肃侯传位给儿子赵雍，也就是赵武灵王，而赵武灵王时期又出现这样的夺位之乱。我们不禁要问：赵国，到底怎么了？

这里，不得不提到商鞅变法。商鞅变法，为秦国确立了法治至高无上的原则，自国君一直到普通老百姓，都不能违背法律而行事。赵武灵王虽然在赵国推行以胡服骑射为核心的深度改革，但却从未重视法治和制度的重要性，行事全凭自己的喜好，这就是他个人远不如商鞅而赵国最终会被秦国灭亡的原因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