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田单复齐(二)

8. 田单复齐(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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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单复齐(二)

 

乐毅破齐而田单复齐,两位同样为自己国家建立了卓著功勋的英雄,他们接下来会面临什么样的结局呢?

 

《资治通鉴》中记载:

赵王封乐毅于观津,尊宠之,以警动于燕、齐。燕惠王乃使人让乐毅,且谢之曰:“将军过听,以与寡人有隙,遂捐燕归赵。将军自为计则可矣,而亦何以报先王之所以遇将军之意乎?”乐毅报书曰:“昔伍子胥说听于阖闾而吴远迹至郢;夫差弗是也,赐之鸱(chī)夷而浮之江。吴王不寤先论之可以立功,故沉子胥而不悔;子胥不蚤见主之不同量,是以至于入江而不化。夫免身立功以明先王之迹,臣之上计也。离毁辱之诽谤,堕先王之名,臣之所大恐也。临不测之罪,以幸为利,义之所不敢出也。臣闻古之君子,交绝不出恶声,忠臣去国,不洁其名。臣虽不佞,数奉教于君子矣。唯君王之留意焉!”于是燕王复以乐毅子闲为昌国君,而乐毅往来复通燕,卒于赵,号曰望诸君。

田单相齐,过淄水,有老人涉淄而寒,出水不能行。田单解其裘而衣之。襄王恶之,曰:“田单之施于人,将以取我国乎!不早图,恐后之变也。”左右顾无人,岩下有贯珠者,襄王呼而问之曰:“汝闻吾言乎?”对曰:“闻之。”王曰:“汝以为何如?”对曰:“王不如因以为己善。王嘉单之善,下令曰:‘寡人忧民之饥也,单收而食之。寡人忧民之寒也,单解裘而衣之。寡人忧劳百姓,而单亦忧,称寡人之意。’单有是善而王嘉之,单之善亦王之善也!”王曰:“善。”乃赐单牛酒。后数日,贯珠者复见王曰:“王朝日宜召田单而揖之于庭,口劳之。乃布令求百姓之饥寒者,收穀[gǔ]之。”乃使人听于闾里,闻大夫之相与语者曰:“田单之爱人,嗟,乃王之教也!”

田单任貂勃于王。王有所幸臣九人,欲伤安平君,相与语于王曰:“燕之伐齐之时,楚王使将军将万人而佐齐。今国已定而社稷已安矣,何不使使者谢于楚王?”王曰:“左右孰可?”九人之属曰:“貂勃可。”貂勃使楚,楚王受而觞之,数月不反。九人之属相与语曰:“夫一人之身而牵留万乘者,岂不以据势也哉!且安平君之与王也,君臣无异而上下无别。且其志欲为不善,内抚百姓,外怀戎翟,礼天下之贤士,其志欲有为,愿王察之!”异日,王曰:“召相单而来!”田单免冠、徒跣、肉袒而进,退而请死罪,五日而王曰:“子无罪于寡人。子为子之臣礼,吾为吾之王礼而已矣。”

貂勃从楚来,王赐之酒。酒酣,王曰:“召相单而来!”貂勃避席稽首曰:“王上者孰与周文王?”王曰:“吾不若也。”貂勃曰:“然,臣固知王不若也。下者孰与齐桓公?”王曰:“吾不若也。”貂勃曰:“然,臣固知王不若也。然则周文王得吕尚以为太公,齐桓公得管夷吾以为仲父,今王得安平君而独‘单’,安得此亡国之言乎!且自天地之辟,民人之始,为人臣之功者,谁有厚于安平君者哉?王不能守王之社稷,燕人兴师而袭齐,王走而之城阳之山中,安平君以惴惴即墨三里之城,五里之郭,敝卒七千人,禽其司马而反千里之齐,安平君之功也。当是之时,舍城阳而自王,天下莫之能止。然而计之于道,归之于义,以为不可,故栈道木阁而迎王与后于城阳山中,王乃得反,子临百姓。今国已定,民已安矣,王乃‘单’,婴儿之计不为此也。

王亟杀此九子者以谢安平君;不然,国其危矣!”乃杀九子而逐其家,益封安平君以夜邑万户。

 

这段文字翻译成白话是这样的:

赵惠文王将乐毅封于观津,对他十分尊宠,以此来警示燕国和齐国。燕惠王派人责备乐毅道:“将军误听传言,以为与我之间有矛盾,遂抛弃燕国而投奔赵国。将军只为自己打算,这样做也没什么错,只是你怎么对得起先王对你的知遇之恩呢?”乐毅写信答复道:“当年伍子胥的建议被吴王阖闾采纳,使得吴国的势力一度扩展到楚国的郢都。可是继任的夫差就不是这样,他把伍子胥的尸体装在革囊里扔入江中。夫差不明白,吴国之所以成功,靠的就是伍子胥的建议,所以他在将伍子胥扔入江中时丝毫不觉得后悔。伍子胥不能及早预见不同的君主有不同的气量,所以他的尸体被扔入江中后冤魂还没有散去。对于我来说,最好的情况当然是自己能免于灾祸,建功立业,以使先王的功业得到彰显。我最害怕的,是自己遭到别人的诽谤,连带使得先王的英名也遭到损毁。不过,即便蒙受不白之冤,我也不会为了赵

王的宠幸而图谋燕国,道义上不允许我这么做。我听说,古代的君子,与人绝交也不口出恶言;古代的忠臣,离开祖国也不为自己的名声辩解。我虽然不才,也经常从君子身上得到教益。敬请大王明鉴。”于是燕惠王仍然封乐毅的儿子乐闲为昌国君,而乐毅也经常出使燕国,最后死在赵国,谥号为望诸君。

田单出任齐国宰相,有一次路过淄水河,见到一位老者徒步渡河时身体受寒,走出水面后冻得无法继续前行。田单便解下自己的裘袍为老者穿上。齐襄王听说此事后心里很不高兴,说道:“田单对人施恩,为的就是将来夺走我的国家吧!我要不早下手,恐怕将来会有变故!”说完环顾左右无人,只在殿阶下有位给珠子穿线的工匠,便将他叫过来问道:“我刚才说的话,你听见了吗?”工匠回答:“听见了。”襄王问:“你觉得怎么样?”工匠回答:“大王不如借机将此事变成自己的善行。大王可以嘉奖田单,下令说:‘寡人忧虑百姓饥饿,田单就收养百姓,为他们提供饮食。寡人忧虑百姓寒冷,田单就解下裘袍,为他们披在身上。寡人忧虑百姓辛劳,田单也因此而忧虑,他的所作所为都非常符合寡人的心意。’田单有这些善行,而大王嘉奖他的善行,这样田单的善行也就成为大王的善行了。”齐襄王道:“有道理。”于是赏赐田单牛和酒。

过了几天,给珠子穿线的工匠又来面见齐襄王道:“大王可以在群臣朝会时召见田单,当庭向他作揖致谢,用言辞慰劳他。然后发布命令,寻找国内百姓中饥饿受寒者,予以收养。”齐襄王依言照做后,派人到街头里巷去打听民情,听到大夫们都彼此谈论说:“田单如此爱护百姓,原来都是大王的教诲啊!”

田单向齐襄王推荐貂勃。齐襄王有九个宠幸的臣子,想要陷害安平君田单,争相对齐襄王道:“燕国攻打齐国时,楚顷襄王曾派将军率领一万人的军队援助齐国。现在齐国已经安定,社稷也已稳固,何不派使者前往楚国答谢?”齐襄王问:“左右中派谁可以担当这个任务?”九个人都回答说:“貂勃可以。”于是,貂勃出使楚国,楚顷襄王予以热情款待,几个月都不放他回去。这九个人又争相对齐襄王说:“以

貂勃一个人的身份,就能受到楚顷襄王这样万乘之君的重视,这难道不是因为倚仗田单的权势吗?田单与大王之间,已经不分君臣上下。况且他心怀不轨,对内安抚百姓,对外关怀戎翟(dí),礼待天下的贤士,他的志向是要有大作为的,希望大王能够明察!”有一天,齐

襄王说:“把宰相田单叫来!”田单脱下帽子、打着赤脚、光着上身进来,告退时自请死罪。如此接连五日,齐襄王说:“你对我并没有过错。你守你做臣子的礼节,我守我做君王的礼节而已。”

貂勃从楚国回来,齐襄王赐宴招待。正喝得高兴的时候,齐襄王道:“把宰相田单叫来!”貂勃离开座位下拜道:“大王上比周文王如何?”齐王回答:“我不如他。”貂勃说:“是的,我也知道大王不如他。那么,大王下比齐桓公如何?”齐王回答:“我不如他。”貂勃又说:“是的,我也知道大王不如他。然而,周文王得到吕尚尊为太公,齐桓公得到管仲尊为仲父,现在大王您得到安平君田单,竟然只是直呼其名‘田单’,怎么能说这种亡国的话呢?况且自开天辟地以来,自从有黎民百姓开始,做臣子的功劳,有谁比安平君田单更大?大王不能坚守祖业,燕人兴兵伐齐的时候,大王逃到城阳的山里,安平君倚靠人心惶恐的即墨,这么一个只有几里的小城池,七千疲惫的士兵,便能力擒敌军主将而收复齐国千里河山,这些都是安平君的功劳啊!如果那时他不顾城阳的大王而自立为王,天下又有谁能够阻挡!然而他从正道出发,基于大义考虑,认为不能这样做,所以才修筑栈道木阁,前往城阳山中迎接大王和王后,大王您才得以回归临淄,治理子民百姓。现在国家已经稳定,百姓已经安宁,大王就整天‘田单、田单’地呼叫,就算是小孩子也知道不能这么做。大王您赶紧杀掉那九个人以向安平君谢罪,不然的话,国家就危险了!”于是齐襄王杀掉九个宠臣,把他们的家族流放,将夜邑的一万户加封给安平君。

 

【姚论】

乐毅原来就是赵国的大臣,自从五国伐齐以来兼任燕国和赵国的宰相,所以这次背叛燕国离开齐国后投奔了赵国。据《史记·乐毅列传》记载,燕惠王后悔自己错用骑劫替代乐毅,以致损兵折将,丢失齐国,又担心赵国会任用乐毅趁机伐燕,所以写信给乐毅,信中解释自己召回乐毅的理由是:“寡人派骑劫代替将军,只是因为将军长久在野外作战,所以调将军回国,休养休养,共商国是。将军却误信流言,和寡人有了隔阂,抛弃燕国而投奔赵国。”燕惠王明知过错全在自己误听多疑,却不肯真心实意向乐毅道歉,反而指责乐毅误听多疑。这样无耻的行为也是没谁了!如果他真心向乐毅道歉,或许乐毅还会原谅他。可是他文过饰非,竟然编出个怕乐毅长期在外辛劳故而召他回来休息的鬼话,他以为乐毅会相信吗?蠢货最可悲的地方,就在于不了

解自己是个蠢货,反而觉得自己是个天才,却把真正的天才当作蠢货。孔子说:“国家政治清明时他做官,国家政治黑暗时他便隐退藏身了。”乐毅知道燕昭王是英明仁德的君主,所以投奔他并建立了伟大的功业;同时,他也深深知道燕惠王是昏聩无能的君主,所以远离他以保全身家性命。以一个时代而言,能够建立卓著功勋的英雄是非常稀少的。可是从数千年中华史的角度而言,能够建立卓著功勋的英雄确有不少,但真正难能可贵的,是建立震主之功后还能全身而退,安享晚年。乐毅就是极少数具有这等大智慧的人。

再说田单,田单本来是临淄市场管理员出身,心中本来就有平民情怀,加上近四年来与即墨百姓并肩作战,生死与共,所以对百姓更有怜悯关爱之情。齐襄王能够复国,靠的全是田单的运筹帷幄和浴血奋战,而自己却没有建立哪怕是尺寸大小的功劳,所以,他内心深处对田单有一种深深的自卑感,总觉得自己根本不配做齐王,真正该做齐王的应该是田单。齐襄王自己这么想,就觉得别人也会这么想,所以他看田单一举一动都有要篡夺王位的意图。虽然这一次他采纳贯珠工匠的建议,化解了一次君臣冲突,但心中的阴影却不会轻易去掉。之后,他免不了还会再找田单的麻烦。

果然,后面也接二连三的出来这样的情况。因为齐襄王的内心自卑,觉得自己不配做田单的君王,所以总是刻意羞辱田单。至于他所谓的“你守你做臣子的礼节,我守我做君王的礼节而已”,只不过是因自身信心底气不足,才需要刻意用形式来强化罢了。

后来齐襄王猜忌田单,不是因为九个宠臣离间,本质上还是因为他内心的自卑。不除去自身的心理阴影,无论有多少忠臣为田单辩白,齐襄王也终究不能信任田单,更不敢重用田单。据《战国策·赵策三》

记载,后来赵孝成王将济水以东的三座城池割让给齐国,换来了田单担任赵国宰相,封为都平君。燕国曾有乐毅,齐国曾有田单,都是能匡扶社稷、成就霸业的奇才,可惜都因君王的昏庸阴暗而被毫不可惜的抛弃掉。所谓“自作孽,不可活”,燕国和齐国日后的国破家亡又能怪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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