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00:00
16:59

第1章

    七月十三日

    我曾来过这里在从前

    但何时何情却又无法言宣

    我记得门前的青草蔓延

    它的芬芳浓烈香甜

    风声呢喃,光影围绕岸边。

    你曾属于我在从前

    这是多久的事我却茫然

    当凝视高翔的群燕

    你回眸顾盼

    面纱掉落的瞬间——我记起了一切前缘。

    这首诗是英国诗人丹特罗赛蒂写的,喜欢它只因为它让我找到…象征天空的翅膀——那…暖洋洋的天空色,就在你背后展开,为我带来自由的气息,降落在晨音倾听的天台,…我与你相遇了——那前世认识的另一半……

    夏天,开始了。

    广海轻捧着日记,页里的字句拂过思绪,彷佛为它的主人再次摇响了广海记忆深处那串被遗忘的风铃。

    夏天在垦丁彷佛一丁点儿也没流逝它的热度,太阳炙热的晒着每一颗沙砾,像是有人翻动,细数着它那黄金般闪闪耀眼的宝藏。叶樱顶着发烫的草帽踏过灼热的海滩,回到了画架旁。画架旁竟然多出了一个陌生人,正安稳的睡着,对于阳光,彷佛无视于它存在的炭火。

    “喂!”叶樱端倪着陌生人,心中满是问号。“中暑了吗?”

    “小姐别这么凶嘛!我很累,这个先借我睡一下…”

    “喂,你…你……”怎么会碰上这种怪事,真是莫名其妙。叶樱放下手中冰凉的饮料,“算了,不管你…”拿起画刀,刮着调色盘上的颜料,像是赌气似的往蓝色海潮抹去。

    看着远方,白色船只点点的悬在海平面上,防波堤上站着两三个年轻人,不远处的车上传来极具节奏的黑人音乐,和着海浪一阵阵的拍打声。或许这张画能记录这一切静的印象,但能够记录那伴随着的声音印象吗?搁下手中的画笔,叶樱不禁有些情绪化,又似认真的忧伤了起来,是真的吗?

    不知何时陌生的男人醒了,正盯着发呆的叶樱看着,是阳光的热度晒醒了他?或者是他根本没睡?男人没有出声,眯起眼睛彷佛正在思索:“这个人我好像见过?怎么一时想不起她是谁呢?”

    “啊!…”

    “喂!你不要乱吓人!刚才的账我还没跟你算,正好!你现在醒了!可以把睡袋还我了吧!”被耳边突然的巨响吓得回神的叶樱立刻先发制人,来个先下手为强。

    “!叶樱大小姐!不要这么的恰北北嘛!难道你不记得我是谁了吗?”看着眼前的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叶樱碰到了她最大的致命伤——认人问题。空旷的脑袋着实是没有任何蛛丝马迹的印象残留,更不用想知道他是谁了…,唉。

    “ㄜ,能不能…给一点小小的提示?…”叶樱勉强的想从男人口中要得一丝唤醒记忆的线索。

    “算了…我知道你认人最不行了,…我是你大五的学长啦!”拿起地上的饮料啜的几口,“嗯,不知道是刚才说得口渴了?这饮料还怪好喝的咧。”

    “大五学长…大五…”叶樱喃喃地念着,“大五是哪个学长呢?…不太争气的脑袋,争气点儿啊…”敲着娇小的头颅,叶樱皱着眉头……

    “叶樱小妹妹,你到底知道我是谁了没啊?…”

    “当然知道啊!你是我大五的学长嘛!”

    “我的天啊…Oh,MyGod!真是败给你了…”对于叶樱的模糊认人功力可真是历年不减。

    “喂,我想起来了!你是…”公布答案的时刻,学长的脸色充满了阴晴不定疑云。“…左孟章,阿章学长,对不对?”

    阿章学长是吉他社元老级的人物,数理系毕业,叶樱就是因着社员的身份而认识学长的。大学四年,叶樱从没看过学长弹过吉他。学长口中随着心中的琴弦拨动,这是他来吉他社的娱乐。但也有社员说阿章学长不再弹琴是因为发生了一件事。至于以前发生过什么,叶樱不想去挖掘,知道有时是一种负担。别人的隐私,既然当事人找到了过去的救赎,那旁人就不应扯断一颗掩饰伤心的气球。看过小孩手中握着气球时的笑容吗?一种天真,那是希望的投射,或许也是和天空唯一的联系。

    叶樱总是利用空堂到社部练习,巧的是常和学长不期而遇。或许是因为叶樱不多话的关系,学长也乐意照顾叶樱的琴艺,不论是指法的纠正,和弦的变化,学长常给予多一份的特别指导。

    学长对于吉他社有一种过分的依恋,像是存放着的东西忘了带走。

    记得有一天叶樱自弹自唱着EndlessRain时,学长的神情就变了,那像是一张会说故事的脸,忧伤地吐露牵挂。

    “你的guitar很像一个人……”

    学长背倚着墙,那句话像空气般被风吹的悠长。学长走得时候,影子被黄昏拉得斜长,漫着悲伤。

    “多谢神明保佑!幸亏你还记得…。”

    “别再取笑我啦!咦,学长你怎么有空到屏东来?”

    “哦,是陪一个朋友来研究什么礁石什么珊瑚礁的啦。唉,总之,我只是头衔助理的名义,此行工作是来看看有没有什么漂亮的美眉,所以才来搭讪到你。”

    “这么说…是失望啰。”

    “是啊,凶巴巴的,差点儿就被刺的满头包,还好我反应快认出你是叶樱,不然我真是会怨黄历没写今天不宜交友呢。”

    “那小妹请学长到前面小店喝一杯赔罪,总行了吧。”

    叶樱动手收拾画具,把画笔包入报纸油料倒入玻璃罐中,再把剩下零散的用具全部搁至画箱。背着画箱,左手提着画架,右手拎着画布,学长会意的扛起脚边的睡袋,顺势接过了叶樱手中的画架。两人说笑着步向前方的小店。

    “老板,来两瓶啤酒。”

    “那个…,是一瓶啤酒,一罐可乐。”叶樱喘着有些晒昏的呼吸向老板更正。

    “果然是个以身作则的好老师。”学长边擦拭着眼镜边说。

    “早就已经不是老师了。”这句话倒令身旁的学长惊讶。叶樱不等学长开口就自顾说了:“毕业教了两年书,总觉得自己不适合教书,但是工作又不好找,所以就勉强拖了一年。前阵子在阿君的广告公司上班,那时正好他公司缺人,就内举不避亲的录用我,一待就是一年多,若不是五月的那场车祸,我可能会继续干这行,终生不转业啰。”

    这时一个瘦小的孩子端上饮料,咧嘴微笑的跑开了,应该是这家店主人的孙子,很腼腆的一个小孩。

    “车祸?看你好的到处乱跑,干嘛不回公司上班啊?…入广告这行,应该是你不变的妄想……”

    “是梦想。”叶樱睨了学长一眼,啜了一口可乐。

    “那场车祸让我在医院待了半年多,肋骨骨折,脑部轻微出血。出院后父亲说什么也不让我乱跑,只要我在家休养,并定期回医院做脑部检查。实在是在家里闷得发慌,所以就搬过来与阿婆同住,有空就兼差赚点零用钱。”

    “兼什么差?”

    “在家庭计算机帮人修图。大部分是商业性的小广告,价钱还不错。”

    “你的头到底怎么了…你没有详细问医生吗?又搞计算机的,那么多辐射光…唉。”

    “放心拉!医生说只要按时吃药,并定期回诊接受注射和追踪检查就没事了。怎么了,学长?”

    “啊,没事。多照顾自己。”对于叶樱父亲的叮咛,学长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唉,昨天还握着梦想,今天却真正成了痴心妄想。”叶樱自嘲性的一笑,但学长却看见了苦涩的泪光。学长出于安慰的轻拍叶樱的肩膀,并有技巧的转移了话题。

    “过几天我有个朋友在艺术馆开画展,巡回画展,邀我参加开幕茶会,我看你也一起去吧,学艺术的总能看出什么名目,不像学长每次都看不出什么屁来。”叶樱被学长世俗化的用辞逗笑了。

    “对了,学长,为什么大四开学后就没看你来社部?”

    “哦,那阵子我出国了。指导教授推荐我到英国当交换学生,因为日子决定的比较匆忙,所以才会来不及告诉你们。本来是打算一拿到学位就马上回国,但没想到,因旁听了一门天文而又多待了两年。你不要觉得读书很闷,有时一脚陷进去,就很难再拔出来。”

    “嗯,不然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书呆子。”学长对叶樱这句话表示赞同的频频点头。

    “在科学园区待了几个月,就回大学教书啦,所以才会被人拖来陪他做什么鸟珊瑚礁研究。啊,说人人到。”

    沿着防风林外缘看去,有个脸上被黑色墨镜遮去大半的男人,打着赤脚,手提挂着拖鞋,正朝这边走来。

    “阿章,又在泡美眉,不怕大嫂生气?”

    “唉,我哪里敢。这位是我大学社团的学妹啦。”

    “你好,我叫叶樱。”

    “Nightingale?sobeautifulname。Oh,叫我阿丫就可以了。这张画可以借我看看吗?是你画的吗?”阿丫的国语讲得并不是很地道,杂有浓厚的外国腔。叶樱点点头把画递给阿丫,并告诉他小心不要沾上油料。

    学长拿着啤酒和可乐回到座位,又顺便向老板要了一杯冰块。

    “阿丫是华裔,在美国长大,Yippie是他本来的名字,因为难念,所以大家就都叫他阿丫。”学长用筷子夹着冰块分置两杯,再斟满啤酒,边说着,又在叶樱的可乐里加了少许的冰块。

    “我很喜欢这张画,画的真不错。”阿丫把墨镜别在胸前,露出一个赞许的笑容。

    “唔,画的得不错嘛!很好的一幅画。”拿着啤酒的学长一边附和着。

    “哪里好?看不出什么屁的学长。”叶樱这一记回马枪让学长呛的直咳嗽。

    “嗯…那是像海洋一样…一种沉静的感觉,充满着珊瑚礁的海岸,那么干净的,美丽的存在着。”阿丫的形容很令人讶异,不过是有点情溢于画了。

    “对了,阿章,广海星期四不是有个画展要在屏东举行吗?”

    “嗯,刚才才跟叶樱提了一下。阿丫,你就再说详细一点好了。”学长转头向叶樱补充,“他是广海的忠实的画迷。”

    干完一瓶啤酒,阿丫和学长开怀的笑了。之后,阿丫从衬衫口袋掏出一本黑色外皮的旧簿子,里面记载着密密麻麻的事项,阿丫翻到一页上面画有红色星星的备忘栏,

    “七月十三日,上午十点开幕茶会,展至八月三日止。”叶樱看着阿丫在下一行补注上:“Nightingale也去”的字样。

    “阿丫好像很希望你能去。”

    “嗯,看的出来。But,why?”叶樱对于学长这句话,好奇的看着阿丫。

    “Nightingale,我觉得你和广海有些相同的连接,都很吸引人。你应该去看他的画,更应该去认识他这个人。”听阿丫的语气这么肯定,又似暗藏玄机,叶樱手抿着杯缘,觉得一阵疑惑又开始折磨那娇小的脑袋。

    “我曾经看过一篇文章,在西方古希腊时代也有类似的说法。它说:人都是上帝洒落的拼图,一片片的散至不知名的各处。每个人都在找与自己吻合的另一片拼图,都应该找到那块当初在自己左右的拼图。但你并不知道,你找得是否就是那块拼图,或许有一天,你找得累了,或许你以为这个人就是你的拼图,所以你停顿了,休息了,也筑巢了,而你就无法知道下一块拼图是谁?而你就这么遗忘了心底的那处原始地,成为缺憾。是不是很悲伤呢?Nightingale我要告诉你的是,不要放弃寻找你失去的另外一半,去看看广海的画吧。”阿丫的眼神闪烁着宁静的深沉。那是一抹无法抹杀的烙印。

    “Nightingale。我帮你和画照张相吧。我想当你的第一位画迷。”

    “咦?”叶樱还在思索阿丫的话,突然对“照相”这两个字有些不知所措。只见阿丫手上出现了一台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相机,把画搁在叶樱身后的木台上,“Saysweet。”“喀”的一声,阿丫满意的收起相机。

    “阿丫啊,你可不是咱们叶樱的第一位画迷哟!我还在社部的时候啊,叶樱的画迷可是遍布全校园,就像巨星一样柔柔亮亮闪闪,动人的咧。”

    “学长,你让我发窘了。”

    “真的吗?Nightingale,你以前也画画?”

    “她当然要画啰!哪有念艺术的学生不画画的道理。”酒精似乎发效了,学长开始有些胡言乱语的提及旧事。

    “学长,阿丫,我该回去了,阿婆还在等我开饭呢,太晚回去阿婆会担心的。”

    “喔,这样啊…那路上小心。”学长仍啜饮着啤酒。

    叶樱重新背起画箱,把画架和睡袋捆在一起,一手抱着,另一只手抓着画框,慢慢的步向一公尺外的车门。不久,叶樱如释重担的把东西安置在后座,转身拭汗时才发现阿丫正不太放心的望着她。

    “Nightingale,你一定要来画展唷!”


以上内容来自专辑
用户评论

    还没有评论,快来发表第一个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