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楼梯间包围着浓浓的褐色气味，钢琴的音符轻巧的从指尖倾泻，招牌上亮着沉静的霓虹光，叶樱推开门把，走进咖啡缭绕的香味中。环视周遭，叶樱在一处熟悉的角落坐下。三楼的高度把人们暂时和拥挤的车阵隔开了，叶樱透过光洁的玻璃看着快速流窜的车影。

    “嗨，叶樱，在看什么？”琳达推了叶樱一把。

    “当然是欣赏主人美丽的装潢啰！”叶樱故意装的轻松。

    “最近都在忙什么？这么久都没来光顾。”琳达优雅的点燃手中薄荷味的香烟。

    “没有啊！我现在是无业游民ㄝ，还是一条大米虫ㄛ！”叶樱语气有些懒洋洋的说着。

    “要不要来我这里帮忙？正好缺个煮咖啡的小妹。”

    “真的吗？有没有诚意？”

    “嗯，一杯蓝山咖啡，外加一块黑森林蛋糕。”琳达叼着烟说出附带的福利。

    “够爽快！随时上工。”琳达看着叶樱的微笑放心地走回腰果形的吧台。不到十分钟，叶樱已经装备齐全的出现在厨房。

    “天啊！叶樱，你还真有当家庭主妇的天份！”琳达把话说完的瞬间已经抱着肚子笑翻了。琳达克制着不笑，命令叶樱脱掉那件可笑的围裙。

    “叶樱，这里是画廊，只提供简单的咖啡给客人。”琳达转身把手中的香烟弄熄。“嗯，今天就暂停营业。”琳达将门把挂上“CLOSE”的牌子，“我跟你介绍画廊的收藏吧。”叶樱跟着琳达走进另一个相连的房间。

    挑高的天花板设计，白墙上挂着一幅幅十六世纪的古典名画，叶樱站离画面，沉浸在人物温柔的光线中。

    “这是一些不知名画家所画的复制画。后面还有一些新买进的画作，我带你去看吧。”琳达拉着叶樱登上盘旋而上的阶梯。琳达用力拉开笨重的铁门，只见里面一片漆黑。叶樱站在门外观望，琳达半摸索的打开了灯，摇晃的灯光下，叶樱看见了一张熟悉的画作。琳达移开了眼前的画作，拉出了另一幅画，将两张画并排。

    “还记得吗？这是你大四的毕业作品喔！”琳达审视着两幅画，然后语带玄机地说，“另一张画像不像你？”叶樱偏着头专心的看画。

    “哪里像啊？我又没有那么漂亮。”

    “是感觉，是画的感觉很像你的风格。”琳达从口中吐出一阵薄荷香味的白烟，“当我第一眼看到这幅画时，我才发现世界上原来有另一个你存在着。”琳达嘴角泛着笑意。

    “为什么？我根本无法画出这种画。”叶樱看着细致的画面，冒出一股无法做到的疑惑。

    “叶樱，虽然两个你的笔法截然不同，但是它们都是温柔的，那心思如丝般悬挂在你眼前，你无法否认，也无法不感觉到它们的存在。当我站在它们面前时，我完全的被收服，完全被温柔的梦境包围，一种不想挣脱的幸福感。”

    “琳达，你形容的太夸张了。不过，我很喜欢这幅画。敢问是哪位德高望重的前辈所画得名作啊？”叶樱只见琳达摇晃着手中的香烟。

    “好吧，那是哪位前途无量的大好青年啊？”

    “Raissa。只见过他一次，是画廊老板朋友的儿子，大概三十几岁，是个很不错的外国混血儿喔。”琳达有些像是半开玩笑地说。

    “琳达，为什么用温柔当形容词？”叶樱发问的问题又跳回画中。

    “嗯，…”琳达叼着烟思索，“温柔，是你给我的感觉，一种独特的感觉。从你，从你的画，都有那种感觉。你给予温柔，但是却不容易自觉，因为你无法发现自己的温柔，你只是喜欢别人给予的温柔，就像我喜欢你的温柔一样。我们都有一处角落是温柔的，它不常显现，但是每走过，必留下痕迹，温柔是藏在我们的行动中。每个人都用不同的方式说话，说话有时力强，有时力弱，有时安静。叶樱，你用画说话时，是安静的。像蓝色的海潮抚摸着经过的鱼群，温柔地让鱼群也安静了。”叶樱看着琳达注视着画面，彷佛可以察觉到琳达所说的温柔。琳达摸摸叶樱的头，搂着叶樱的肩膀下楼。这时叶樱感觉到了琳达行动的温柔，两人无声的笑意，映在脸上。

    咖啡壶正冒着蒸气，褐色的液体一滴滴的被压榨滑落，叶樱偏着头观望着琳达煮咖啡的身影。

    “来自牙买加的高山咖啡豆，经本人的严格品管，绝对是极品的蓝山咖啡。”琳达将雪白的瓷杯摆放叶樱面前，右边放上精巧的蛋糕及银制的汤匙。琳达微笑着等着叶樱的评价。

    “令人上瘾的香醇中，混杂着酸，甘的温柔。”叶樱的思绪滑入了咖啡的颜色中，放松了。“咖啡永远是琳达的最爱。”

    “是啊，它是我的情人，它抓着我，我抓着它，无法放手。”琳达点燃指尖的烟，与咖啡的热气汇成一线迷蒙。

    “你太疯狂了，琳达。”

    “听过维也纳的一句谚语吗？”琳达嘴角泛着笑意，“它说：欧洲人挡得住土耳其的弯刀，却挡不住土耳其的咖啡。咖啡以沉默的温柔，打赢了胜战。咖啡以沉默的温柔来创作画，画用律动的温柔来品闻咖啡。画，咖啡都存在着温柔，都是让人沉醉的感觉。”

    “琳达，你怎能形容这么多感觉？”

    “嗯，该怎么说呢…。叶樱，我只能说这是一种情绪反应，靠刺激的强弱来区分。欣赏给我的感觉像漂浮，喜欢像靠岸，爱像沉没。你会找到自己的形容词的。就像土耳其的弯刀一样！”叶樱看着混浊的咖啡，试着找到区别的关联。

    “叶樱，别给自己太多区别，感觉是很难被文字限制的，感觉只是一种感觉——纯粹的…个人产物。”叶樱有些纳闷琳达突如其来的改变。

    “叶樱，刚才我告诉你的，只是我的胡言乱语，把它当作狗屁吧！”琳达的语气开始变的极端化，“叶樱，你到底在找什么？名词的定义吗？是感觉玩弄文字？还是文字玩弄感觉？不要被文字的框框限制了。ㄛ，我讨厌这样。”

    “琳达，对不起。我喜欢一个人，却不想爱他…或许，我只是分不清我的感觉。”

    “不要责怪自己。叶樱，不是每一种感觉都能分的清楚。至少，坦率的面对你的感觉。”搅拌的动作迟疑了，咖啡的苦涩沉淀了，黑色的漩涡加深了，叶樱看着白洁的瓷杯沉默了。

    “走吧，我送你回家。”琳达搂着叶樱的膀子起身。

    “等等…”琳达感觉到叶樱身体的些微颤抖，眼睁睁的看着叶樱的身体逐渐从手臂滑落，“琳达，等等…”叶樱闭上了眼睛，瞬间失去所有光线。

    “叶樱！你怎么了？你醒醒啊！叶樱！”琳达跪坐在地上看着叶樱苍白的皮肤。

    门粗暴的被推开了，摇晃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琳达眼神有些空洞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Raissa…你不是Raissa吗？你怎么会在这里？”广海从琳达的手中抱起昏厥的叶樱快步到达车门，疾驰医院。琳达突然惊醒般拦了一部出租车，往医院追去。

    广海握着叶樱的手却感觉不到任何温度，只有冰冷。广海紧抱着叶樱冲进急诊处大声咆哮，“急诊！医生！快叫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