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的解析：梦的运作机制，梦为什么会伪装？| 北大钟杰讲精神分析

大家好，我是带你进入精神分析世界的钟杰。这一节，我们将一起继续去理解梦的运作机制。

正如我们之前章节提到的：弗洛伊德关于梦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假设——就是梦是受抑制的愿望，经过伪装以后的达成。

我们将首先进入这个问题——“梦为什么会伪装”？

既然我们都已经知道了：梦是“愿望的达成”。那么，我想各位听众朋友在观察自己的梦的时候，你的确会发现在我们自己有一些梦是显而易见是在达成“某个愿望”。

比如，当我们非常希望守护我们的睡眠，让我们的睡眠延长的时候，假若恰好在这个时候，我们的身体——尤其是膀胱积累了大量的尿液，那么这个时候我们的身体就会产生出一个“生理需求”——就是你必须要从床上爬起来，睡眼朦胧地到卫生间去释放你膀胱内的压力！

但是当你这样起夜的时候，你的睡眠就被不幸地剥夺了！我想每一位听众朋友都做过类似的梦。这个时候起夜，恐怕没有人是很高兴的。于是，一个常见的梦就出现了——我们会梦到我们“已经”起床了，而且“的确”在梦中梦到自己排放了很多的小便，从而自欺欺人地认为自己已经释放了膀胱的压力。然后，既然我们认为自己已经去过卫生间了，我们就会转身继续去睡觉。这样的话，实际上这个“排放小便的梦”，会让做梦的人多睡了一会儿，从而保护了自己的睡眠，直到确实因为残酷的现实出现——膀胱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以至于不得不从梦中惊醒再起夜。

这样一类的梦是非常显而易见的：梦的愿望是为了保护睡眠！

但是，弗洛伊德也承认：我们的大多数梦，所隐藏的愿望是不被我们内心当中的一些“审查者”或“审查机制”所允许的。类似我们在公众场合或网络上发表自己的一些观点时，也需要经过一个“自我审查”的过程——这样表达是否合适？是否会伤到别人？

一旦我们的一些愿望不被我们内心的另一部分就是那些审查者所允许，那么这个时候，这些梦就会以一种伪装，或者是“变形”的形式表现出来。

既然“审核者”对梦本身的愿望有所顾忌并进行严格审查，那么，做梦的人要表达内心深处的这些愿望，只能用另一种改装的形式来表达出来。弗洛伊德认为这个机制与文学作品发表过程中的“自我审查机制”是类似的。

也就是说，我们的一些梦会陷入具有“假面具”的情况——需要经过伪装后才能被意识到。正是因为做梦者的内心中，具有有这样的“检查机制”，才会出现对梦到愿望的“伪装”。

因此，弗洛伊德非常重要的关于梦的观点就出来了——梦是一种受抑制的愿望经过伪装以后的达成。

除了我们一开始谈到的那些显而易见不会被“检查者”排斥的一些愿望是可以以一种直接呈现的方式表达出来的以外，只要做梦者是一位正常的普通人都会做很多“伪装后间接表达出的愿望”的梦。因为弗洛伊德认为正常人的心理世界中都会或多或少有“心理冲突”，比如：今天您不得不回家照顾孩子，但是心里面却希望到外面去享受一顿美味或与朋友们到酒馆小聚。弗洛伊德认为具有正常心理冲突的人属于“神经症”人格，而区别于从小就受到各种虐待、在创伤中长大的人格具有缺陷的人。

当我们心中具有“心理冲突”的时候，我们可能会用表面上的心理症状去表达这个冲突，比如前面章节我们讨论过的安娜欧的案例。安娜实际上是用“生病”去逃避照顾父亲的责任，而且不会被自己的道德所惩罚。

因此，梦实际上具有与我们的神经症症状一样的一些特点——通过伪装去掩盖我们无意识中的真正的愿望，去躲避我们心中那个“内在的审查者”。

对于这类常见的伪装后的梦，弗洛伊德举出了非常经典的一类梦——就是“焦虑的梦”。我相信大多数听众朋友都曾经做过一些非常让你感到焦虑的梦，像梦见被人追逐，重回高考或者数学考试，打电话怎么也找不到号码，丢了很重要的东西等等，甚至在梦中你已经焦虑到浑身出汗了！

弗洛伊德认为，梦中出现的一些焦虑其实是与我们白天的内心焦虑是有密切的关联的。因此某些焦虑的梦，会反映我们内心深处的一些不被那个“检查者”所允许表达出来的“愿望”。这部分梦中具有的“审查者”，在弗洛伊德之后的人格结构理论里边，就叫“超我”，我们在后面章节中还会提到这个重要的精神分析概念。

下面，我就会去跟大家一起就“一个焦虑的梦”进行分析，看一看我们是如何通过焦虑的梦，在梦中进行一些非常经典的伪装，然后让自己的愿望获得达成的。

因为每个人的梦都和自己当时的状态和过去的个人经历有关，那么我就来说说我在录制本节课程之前几天做的一个梦：

我梦见我出现在德国法兰克福机场的路上，我是开车到法兰克福的，开的是我在中国的那辆电动车。然后，我要乘坐飞机回到中国。我突然意识到：我的车和行李（尤其是电脑）需要随飞机一起带回去，我必须把车开到机场去托运。此时，我从机场大巴下来，要开自己的车去机场托运。由于我不认识去机场的路，我请了一位当地人——A先生为我指路去机场，我给了他一些小费。然后，A先生指引我进入一个巷子，这是一个很窄的巷子，路面还有一些台阶，但车能开过去。我们刚开出那个巷子的时候，我的车突然就消失了。我的行李、电脑包、证件全部都在车里面，我一下子慌了神。我们到处找我的车。A先生认为应该找一下当地一个流氓地痞，极有可能是这个人偷窃了我的车。于是，A先生对我说他去把车要回来。之后，A先生也消失了，我与他也分开了，我彻底找不着路了。…… 这时，路边出现了两位中国同事，她们一看到我就告诉我：“昨天我们遇到了很糟糕的事情！”我跟她们说：“我现在就遇到了很糟糕的事情，……我的车丢了，包括电脑证件都在上面，我现在回不了中国了！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之后，我在痛苦中醒来。

这个梦，非常明显是一个“焦虑的梦”。这个梦的显意只有这一段内容，梦的隐意却会很多。如果要对这个梦加以细致地分析，恐怕各位听众会被我冗长的分析给催眠了。

但是，为了让各位听众朋友体验一下弗洛伊德式的释梦步骤，我将以这个梦的一些细节为例子，把这个梦的一些隐藏的含义加以分析并分享给大家：

（1）  关于“法兰克福”——梦中为什么会出现法兰克福机场？我从我的记忆中不难发现：这个机场是20年前，我第一次去欧洲的落脚地。这个机场也承载了我大量的在德国法兰克福弗洛伊德研究所做访问学者的记忆。也就是在这个机场，我与我的精神分析老师重逢并留下了珍贵的合影。关于这个机场，我还有很多私人的记忆，出于对我隐私的保护，这个部分我就分析至此。

（2）  关于“那辆电动车”——现实中，出于北京对电动车的优惠政策，我在2年前把我的一辆油车（一辆大众）更换为一辆纯电动（不再是德国品牌）。而在梦中，我居然把电动车开到了德国。这让我不禁想起我开电动车长途奔袭从北京回四川老家的经历。同时，我把德国品牌的汽油车更换为中国品牌的纯电动车，无疑是有意义的。我想各位听众朋友一定猜测到一些隐藏的意义了：就是超越！作为德国精神分析师的“徒弟”，我当然希望超越我的师傅，做到青出于蓝。而最近中国电动车产业的跨越式的发展也成为我梦中用“电动车”隐喻了这种令国人骄傲的“超越”。

（3）  关于梦中的“A先生”，我认为应该最可能代表我的一位德国老师（请原谅我不说出他的名字）。至于那个可能偷窃我车的流氓地痞，我能联想到的是在去年在一次专业国际会议上，我的发言受到了一位来自美国的主持人非常不礼貌和冒犯的打扰，为此我与此人产生了直接的对抗和冲突，当时，无比气愤的我认为此人就是一个充满偏见的傲慢的“流氓白左份子”。此外，“A先生指引我驶入那个很窄的巷子”，也意味着我无意识中认为精神分析理论在西方可能已经进入了这个状态；或者，也意味着我与这位德国老师的关系进入了这个状态。因为那次国际会议中，他也出席并发言了，而且全程目睹了我与那位美国主持人的冲突。但是，当时这位德国老师在我眼里完全像是一个“战败的德国士兵在美国人面前丢盔卸甲、完全服从”，至此，我内心中非常感慨：这位德国老师与我25年的师生情恐怕“越走越窄、进入了死胡同”。对此，我感到无比遗憾和痛心。

（4）  至于我梦中遇到的“两位中国同事”，不言而喻，我能想到的最可能的就是与我并肩战斗、为这个课程的制作鞠躬尽瘁的两位喜马拉雅同事了。现实中，因为我做这个节目的拖延，我让这两位同事非常焦虑，而我也为此很内疚。那么，在我的梦中，我为我的拖延找到了她们难以拒绝的“理由”——由于重要的电脑、身份证件丢了，我无法回国完成她们给我的任务了。

当然，这个梦最重要的核心显意很明确——我在异国他乡丢失了一切，无法回国！那么，梦的核心隐意是什么呢？我的无意识中，希望通过这个梦去达成什么愿望呢？

原来，在我做梦的当日，我面临巨大的工作压力：我必须在很短的一段时间内，完成多项需要耗费我大量时间和精力的工作！我面临巨大的挑战和工作压力，同时还必须拿出足够的时间照顾我的家庭、承担一位父亲应该承担的责任。因此，我感到：恐怕只有我丢弃了一切必须要使用的生产工具（电脑、用于上班的通勤车）甚至我的证件（应该是代表了我的各种需要承担责任的身份），我才能够不用去承担那些工作和生活中的压力吧！这样，我才可以从我在工作中的责任中逃脱。

但是，我内心中也同样存在“审查者”啊，我不可能直接告诉这位“审查者”我不想在做那么多工作了，我可一直是一位经典的工作狂啊！处于这样的心理矛盾中的我，难怪做这样焦虑的梦了！听众朋友们认为呢？

看来，这个焦虑的梦的最重要的愿望是：我希望逃离我现实中不堪重负的责任和压力！

各位听众朋友，如果您能听到了这里，我要感谢并恭喜您！感谢您的耐心、恭喜您的内心真正进入并体验到了精神分析的独特魅力！如果您下次做了一个焦虑的梦，您也可以尝试回忆一下梦境和最近发生的事情以及自己的状态，看看梦境想要告诉你一些什么。

当然，当我们把自己的梦按照弗洛伊德指引的方法分析出来后，我们就会增加对自我无意识的认识，我们一旦对自己的认识和觉察扩大后，我们的内在世界以及我们的外在生活都会有相应的改变。比如，当我把这个焦虑的梦分析出来的时候，我的自我其实就可以有更多的选择——我可以选择用一种“升华”的方式去处理我的焦虑，而不是简单的回避或压抑。我为此选择的升华方式就是——继续做好这个课程！

下一节我们将继续谈谈梦的运作规律和机制。我是带你走入精神分析世界的钟杰，我们下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