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的解析：你的梦在表达什么意义 | 北大钟杰讲精神分析

大家好，我是带你进入精神分析世界的钟杰。这一节，我们将一起去探寻一个对我们每个人都非常熟悉的一个心理现象——梦。

一提起梦，各位听众恐怕马上就会想起自己最近做的梦，或者，有些听众会马上说：“我多年来经常做一个相似的梦！”这无疑是大家非常熟悉而且很感兴趣的一个话题。

那么，听众朋友们，人为什么会做梦，您对自己梦有什么样的理解呢？

在古代，包括中国，古人们对梦一直是抱有一种神秘主义的态度。认为梦具有类似预言一样的预测作用，如果梦到一些不太好的征兆，那么就意味着不远的将来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当然，现代人后来明白了，这种想法其实是一种愚昧的迷信思维。

在弗洛伊德之前，人们对梦几乎没有科学的看法或观点。多数像我刚刚提及的带着迷信思维去看待梦，我想，即使是那些不像科学家那样去严肃对待梦这个心理现象的普通人，也会根据自己的体验认为：“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是的，弗洛伊德一开始也这样认为——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并不提示未来会发生什么，而是我们在睡眠期间心理运作的一个产物。他进一步的观点是——梦是在无意识中运作的，毕竟，梦一定是在一个人深度睡眠中发生的。

现代心理学家们通过生理仪器发现，人在睡眠期间存在一个脑波变化，一般2个小时左右一个睡眠周期，其中一个重要的时期被叫做“快动眼睡眠时期”（REM），这个时候，人处于深度的睡眠状态，如果你在这个时候掰开这个人的眼皮，你会发现他的眼珠子滴溜溜乱转，如同醒着的时候在观看一部扣人心弦的电影。如果你恰好处于这个“快动眼睡眠时期”中，不幸被叫醒，你有85%的可能性报告你正在做梦，而且都是视觉呈现出来的，像看电影一样。

那么，此时我们可能会认为——梦无非是大脑在睡眠期间的混乱产物，没有什么规律可言。

弗洛伊德对梦的研究过程否定了这个观点。关于梦，他发现两个重要的特点：

第一，   梦是有意义的，是我们无意识中的愿望经过了一些列伪装的一种表达。

第二，   梦的运作大多是有规律的，有相应的运作机制，而且是很复杂，比如梦的加工或运作过程就包括了压缩、转移、象征等转化机制。

我想，如果是我们第一次听说了梦居然具有这些核心特点时，一定是感到怀疑或瞠目结舌的。一个平常我们不介意的心理现象，居然有那么复杂的机制和规律。梦居然是有意义的，而且是我们无意识愿望的一种伪装后的表达！尤其是那些在白天清醒状态下，我们的生活中不得不去压抑的那些无意识愿望和冲突。

梦，真的如弗洛伊德所说，能提供那么丰富的意义吗？

下面我将分享一个我自己梦，来作为例子，一起与听众朋友们体验一次对梦的解析过程。

1996年的夏天，我坐在从重庆出发去上海的轮船上，准备回到我的大学开始一个新的学期。这段路途至今让我记忆犹新，因为我看到了三峡大坝修好前的长江三峡的原初状态。同时，在轮船上我结识了一位来自的土耳其朋友，她是一位红军历史的“超级迷妹”，非常崇拜红军，因此独自探索了大部分红军的长征之路。我们相聚甚欢，我也为我的祖辈们有这样悲壮而辉煌的历史而感到自豪。

那个时期的我，尽管在学习临床医学，但是已经开始喜欢上了心理学，尤其是精神分析理论，国内几乎能找到的精神分析书籍我找来看了。在这次旅游期间，我找到一本书打算消磨旅途的闲暇时间。这本书的书名是《弗洛伊德主义评述》，是苏联学者巴赫金与沃洛申诺夫合作写的。也许是与作者所处的年代和社会环境有关，这本书把弗洛伊德的理论放在了巴普洛夫的对立面，其核心观点是认为弗洛伊德主义是主观唯心主义。这对当时的我——一个从小就接受了马克思唯物主义教育的青年来说，无疑是一个精神打击。因为当时还很年轻的我，只能用真理的世界都是“非黑即白”的思维，把我从小接受的唯物主义教育与弗洛伊德的理论对立起来了。无疑，在情感层面，我遇到了一个巨大的心理冲突。当夜，我捧着这本书进入了睡眠，并做了这样一个梦。我梦见：

我独自一个人进入了轮船的餐厅，遇到了一个心理学家——斯金纳，他是一位中年白人男性，充满智慧的眼睛并带着金丝眼镜。我直接问了斯金纳两个问题：（1）弗洛伊德是主观唯心主义吗？（2）心理学未来的发展会怎么样？斯金纳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然后，我突然进入了一个很黑的隧道，从这个隧道出来后，居然是我儿时家乡放学的路。那是一段我中学放学时需要经过的铁路，路边是高大的女贞树和茂密的夹竹桃灌木。我发现我的母亲正好在火车上，她向我招手，火车驶向了我母亲的家乡方向。我喊着我的母亲，梦醒了。

梦醒之后，我把这个梦记录了下来。我感到这个梦对认识我自己是很重要的。回到大学后，我再次找到了弗洛伊德那本关于梦的经典著作——《梦的解析》，尝试着使用弗洛伊德在这本书中介绍的方法来分析我的这个梦。

显而易见，我的这个轮船上的梦与我白天的经历有关，也与我内心的矛盾与冲突有关。下面让我细细道来：

（1） 我独自一个人进入了轮船的餐厅，遇到了一个心理学家——斯金纳，他是一位中年白人男性，充满智慧的眼睛并带着金丝眼镜。从这段梦境中，我不难看出自己内心无意识的愿望。重点问题是：为什么是梦见斯金纳而不是弗洛伊德呢？具有一些心理学常识的听众朋友们可能已经发现了：斯金纳是自巴普洛夫之后，科学心理学中行为主义学派的最权威代表，是他在对鸽子的行为观察中，发现了的行为主义的经典现象——“操作条件反射”和动物的“迷信行为”原理。因此，斯金纳代表着客观科学主义，也代表着我心目中的“唯一正确”的标准提供者。其他诸如轮船的餐厅，我想听众朋友不会觉得我梦到是奇怪的，那恰好就是我白天见到那位土耳其朋友的地方，而这位土耳其朋友恰恰代表了我心中坚定的唯物主义信念和科学观。至于斯金纳的模样，我后来发现与真实的斯金纳先生是非常相像的，我估计是我在此前阅读心理学相关书籍的过程中，看到过他的照片并存储在了我的无意识中，在这个梦中，他的形象被无意识提取出来了。

（2） 我直接问了斯金纳两个问题：（1）弗洛伊德是主观唯心主义吗？（2）心理学未来的发展会怎么样？斯金纳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其实，第一个问题是当时我读了《弗洛伊德评述》这本书后，内心之中非常困扰的问题，我内心泛起了很大的冲突和矛盾，我希望斯金纳作为科学主义的代表能给我答案。第二个问题，其实涉及到我当时的职业发展困惑，因为我本科学习的是临床医学，通常来说，未来注定要去做一名医生、去治病救人，但出于我对心理学、尤其是临床心理学和精神分析的浓厚兴趣，我打算未来转行做所谓的“心理医生”，这对当时的我来说，是一个人生的重大决策，因此我也很希望能获得权威的建议和帮助。显然，梦里的斯金纳无法回答我的问题，因为斯金纳代表的是我内心中科学主义的那个部分，而不是别人，无论是意识层面还是无意识层面，当时的我都无法自己回答这两个问题。因此，梦里斯金纳无法回答我。

（3） 然后，我突然进入了一个很黑的隧道，从这个隧道出来后，居然是我儿时家乡放学的路。那是一段我中学放学时需要经过的铁路，路边是高大的女贞树和茂密的夹竹桃灌木。显然，在我的记忆中，这一段放学之路（以及路边的植物）恐怕是我无数次经过的道路。但是，等等，这一段路还伴随着我初二某一个学期期末考试后发生的一段特别的事情。当我完成那个学期最后一门功课的考试，非常轻松和高兴的走在这段放学的路上的时候，我突然发现我的父亲在铁路边等我。我非常意外，因为之前他离开了几天说回老家看望爷爷。然后，我的父亲告诉我：“你的爷爷在2周前已经去世了，葬礼已经办理完毕，为了不影响你的考试，爷爷说不要先告诉你。”因此，我的父亲才在我考试后在路边等我，然后告诉了我这个噩耗。我记得我是一路哭着回家的，心里面充满的父亲的不满，因为我无法见到爷爷的最后一面。由此可见，梦里的这段路可以说是伴随着我人生中的一段挥之不去的悲伤记忆。关于那段“很黑的隧道”，我联想到的是我坐铁路回到的老家过程中穿越秦岭和大巴山时，那些火车长时间穿过的隧道。当然，理论上，也可能涉及到生命中最早的记忆，出生时候的那段穿越，之后是我的第一次的呼吸与哭声。

（4） 我发现我的母亲正好在火车上，她向我招手，火车驶向了我母亲的家乡方向。我喊着我的母亲，梦醒了。我记得很小的时候，我就被告知：我放学需要经过的那段铁路，如果一直往南开，就会到达我母亲的老家。那是在川南一片茂密的树林深处的一处农舍，是我的母亲出生和长大的地方。我想我梦中应该是非常不舍我刚刚辞别不久的母亲。对我而言，母亲的爱是毫无保留的、同时又是充满期待和矛盾的——她很希望我能常伴她的身边。但是，我选择了一个离家乡很远的地方上大学，导致母子二人相隔千里，而长江成为我们之间的一个情感纽带和联系。作为儿子，对此的内疚之心恐怕一直是我无意识中的一个无法回避的情感。毕竟，“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是古训。我当时面临人生的职业选择，可以说是“尚没有明确的人生方向”，这导致我的内疚之心更为加剧。如果不对这个梦加以仔细分析，恐怕我都意识不到自己有那么多对母亲内疚的情感。

各位听众朋友，如果您聆听到这里，我要感谢您的耐心与等待。对这个梦的分析，到这里，您是否已经发现了弗洛伊德的过人之处呢？也就是说，梦其实并不是一堆白天的信息的混乱组合，它其实是可以有意义的，只不过每一个梦的具体意义，恐怕都需要我们用勇气去进入无意识中，对梦显现出来的内容加以“自由联想”，理解到梦背后那些“深度隐藏的意义”，最后，用逻辑去梳理和分析，形成对这个梦的分析结果。

这样一整个过程，是对梦的分析的一个基本过程。也成为了精神分析的一个具有标志性的特色工作。您对此有哪些看法和想象呢？下一节我们将继续对梦的运作机制进行深入的探索。我希望，通过对梦的分析的介绍，您也能成为分析自己的梦的高手或专家！

我是带您走入精神分析世界的钟杰，我们下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