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8. 以心灵之尺衡量万物之度 | 孔子论为政篇| 北大杨立华讲《论语》

选篇：子路·17

【原文】

子夏为莒父宰，问政。子曰：“无欲速，无见小利。欲速则不达；见小利，则大事不成。”

【译文】

子夏做了莒父的县长，问政治。孔子道：“不要图快，不要顾下利。图快，反而不能达到目的；顾小利，就办不成大事。”

*译文出自杨伯峻《论语译注》

【逐字稿】

喜马拉雅的听众朋友，你们好，我是杨丽华。很高兴在这里我们一起研读论语。

子夏为莒父宰，问政。子曰：“无欲速，无见小利。欲速则不达；见小利，则大事不成。”

子夏是孔子后期弟子当中特别杰出的，在四科十哲里面，子夏列于文学科。文学指的不是我们后世的文学，只是说他在文字方面（更主要是经典传承方面）非常的优异、卓越，擅长撰写文章，撰写经典，从这个角度来谈，这个部分子由、子夏最卓越最优秀。“子夏做莒父宰”，莒父是一个地名，是鲁国下面的一个非常小的一个地方，做这个地方的城宰，“问政”，也问如何治理。于是孔子就说了极著名的一番话，“无欲速，无见小利。欲速则不达；见小利，则大事不成。”整个对话当中，如果我们不考虑是子夏跟孔子的对话，把无“无欲速，无见小利。欲速则不达；见小利，则大事不成。”当做一般原则、普遍的原则来看，是没有问题的。这个做事首先要提醒的第一点就是不要追求速成。可以说，任何事情都不应该追求速成，凡有品质的东西都需要时间，追求 “成”本身无可厚非，但是你即使追求“成”，应该关注的也是过程当中的各种各样的环节（要做好），而不是眼睛就盯着结果。眼睛就盯着那个结果，其实是做不好的，更何况追求速成。做事业不宜追求速成，个人的修养、成德，更不宜追求速成。我们学一个东西，也同样不应追求素质。孟子有一句特别著名的话叫“其进锐者，其退速”。“锐”就是锐利的那个锐。一个人，他只要前进的过快，他后退的速度同样快。这都是剑道之语啊。这都是对人生有深刻体察的人帮我们概括总结出来的智慧之言，对我们的智慧的引领。所以任何事情要尊重事情发展的一般规律，不可能逾越这个规律，过快获得成就。就像我们今天很多人读书都太急，很多人读书读经典，没读几天的时候，就已经希望能够达到很高的境界，出口成章，对道理玩转贯通，希望经典能够以强有力的方式嵌入自己的生活。这都不是短时间内能达到的。所以“无欲速”这是第一点。

为什么“无欲速”呢？因为孔子后面有一句话叫，“欲速则不达”。你越追求速成，反而越达不到。有一次在一个高速上，我看高速上的标语上面就写的是“欲速则不达”，我觉得这个用的挺恰当，因为太追求（速度）就违背了规律，车该怎么开就该怎么开。“无见小利”，不要见不得小利。你为小利所吸引，因为只见小利，就往往忽略掉了更长远的，更宏大的同时，也是更值得关注和更重要的事儿。这就是从一般的原则来说的。什么叫小利？这里面当然有一个标准，所谓大和小，是根据所做的事情可能达到的结果来衡量。所以要有一个整体的，综合的一个判断，然后有了这样一个整体综合的判断，这个时候你就知道大小、轻重、厚薄、先后、缓急。所以人和人有很大的不同。有的人做什么事儿，气定神闲，也没尽心尽力的样子，自然就铺排的条理清楚。有的人手忙脚乱，急不可耐，但是事情做得乱七八糟，为什么会这样？这里面的大区别就在于到底分不分得清楚大小、轻重、厚薄、先后、缓急。

其实《大学》讲这个，《孟子》也讲，《孟子》里面讲的特别有意思，叫“权，然后知轻重；度，然后知长短。物皆然，心为甚。”心灵最重要的是作为一把尺子来衡量事情的大小，轻重，厚薄，该厚的厚，该薄的薄，如果该厚的反而薄了，该薄的反而厚了，就没有能做好的。这就是《大学》第一章讲的“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就是这个。一旦倒置了，能成功的人，从没有过。所以这个是作为一般的这个原则来讲。

当然因为是针对子夏，是子夏跟孔子的对话，我们读这种对话的时候，尤其是孔子弟子跟孔子的对话的时候。因为孔子的弟子的性格我们都是有了解的，有《论语》，有《礼记》，有《史记·仲尼弟子列传》，这些记载都能够呈现出孔子弟子的人格形态。这个子夏啊，特别有意思。孔子跟子夏谈的时候会谈“无见小利”，你就知道这人格局大还是小。你能想象说子贡问政，孔子跟他说，“无见小利”？子贡眼里哪有小利呢？子路更看不见，孔子没准儿还会要对子路、子贡这种人提醒他要注意细节。但子夏这人呢，格局小，规模狭隘，甚至可以直接说就是抠门儿，它不是一般的抠门儿。所以本来吝啬不是缺点（其实吝啬是缺点，但不是大缺点）。一般呢，因为吝啬而犯大错误的人少，因为奢靡而犯大错误的多。对吧？所以奢跟俭如果选一边（因为都不得中道），一定选解不选奢，对吧？这个事一定要注意。但是问题是你作为一个个人，你是抠门儿啊，你小气啊，你格局小，这都没事儿，但是你是智力者，你为政，这就是缺点啊。而且这个缺点有可能被放大，有可能带来非常糟糕的后果。这个孔子家喻里面有记载说，子夏抠门儿、小气到什么程度？孔子跟他一块儿出门儿，天降暴雨，然后孔子回来的时候，就淋得浑身湿透。然后人家就问他说，哎，那个子夏带着那个盖（盖就是伞），那你为什么不跟子夏“假盖”？（“假”就是借， “盖”就是伞）为什么不跟子夏借伞啊？孔子就讲说，嗨，子夏那么小气，对吧？跟他借伞，他该心疼了。后来一方面呢就感慨子夏的抠门儿，一方面就感慨孔子对待弟子的宽厚。作为个人来说，不是什么大事儿，但是一旦作为居上位者，这个就是大问题了。

所以孔子特别提醒他，“无欲速，无见小利”。而且这两者呢，应该从人格角度上讲，人格形态的角度上讲，应该是有相关的。一般喜见小利的人，其实往往也欲速，这两者之间应该是关联在一块儿的。当然，这一章一般我们还是从作为普遍的为政的原则来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