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边沁《道德与立法原理导论》下：可以收割一个人的器官来救活五个人吗？

边沁《道德与立法原理导论》下：可以收割一个人的器官来救活五个人吗？

一、引子：

上一次课程里，我介绍了边沁在《道德与立法原理导论》中提出的功利原则。

概括地说，功利原则就是“最大多数人的最大幸福”。但是这个原则会有什么问题吗？

于是有人提出了这样一个诘难的场景：如果你是一家医院的医生，在你的病房里住着5个病人。他们都得了绝症，分别需要心脏、肝脏、脾脏、肺和肾脏的移植，才能活下去。这个时候你恰好看见一个流浪汉，躺在医院的走廊里，喝的酩酊大醉。不过，他的身体很健康。

这个时候，有一个念头划过你的大脑。如果可以取出这个流浪汉的器官，分别移植到那五个病人体内，那么就可以救活那五个人。似乎这样做，也符合边沁的功利原理——最大多数人的最大幸福。

牺牲一个流浪汉，幸福值也就是-1，救活五个人，幸福值就是+5。而且这样一个流浪汉也没有什么用。那么可以牺牲流浪汉，收割他的器官吗？

这样的想法是不是非常可怕？因为，这样做和谋杀根本就没有区别啊！

那么问题究竟出在什么地方呢？以及功利主义可以如何来回应这个挑战呢？今天我们就要来回答这个问题。

今天的课程有以下几个部分组成：

我们首先来详细介绍一下边沁这个人；

然后，我们来说一下边沁式功利主义的几个基本前提；

紧接着，我们来看一下对边沁功利主义可能提出的质疑和反驳；

二、边沁其人

我们在上一次课程里介绍了边沁的几件轶事。今天就来完整介绍一下他的生平。

杰里米·边沁，1748年2月15日，出生在英国伦敦。他的曾祖父是一个成功的典当商人，祖父和父亲都是律师。他们一家都是托利党，也就是英国的保皇党人。

边沁小时候，身体不好，体质很弱，但是智力超常。他3岁的时候，就已经能够独立阅读书籍了。有一次他和父母一起外出散步，边沁觉得非常无聊，于是一个人就跑回家里去读书了。据说他4岁开始学拉丁文，6岁就已经可以用拉丁文写作了。

1755年，边沁7岁的时候就被送入了威斯敏斯特学校读书。这个学校可以说是当时伦敦乃至整个英国最好的学校。但是边沁个人很不喜欢这个学校。

他觉得那种教育体质是一种“恐怖专制”。

1760年，12岁的边沁就被送到牛津大学女王学院学习。按照我们今天的标准，他就是一个少年大学生啊。但是，因为他年纪小，没有少受欺负，甚至挨打。

边沁在威斯敏斯特学校和牛津的经历，都让他对当时的教育体制深恶痛绝。所以，后来他一直致力于改革教育。

话说回来，边沁从牛津毕业之后，他的父亲一直希望他也能做一名律师。但是边沁却不喜欢当律师，一个人开始钻研法律理论，又去研究物理学和化学。那段时间，他过着啃老的生活，自己没有收入，而父亲每年给他90英镑。

边沁的《道德与立法原理导论》，大概就是在这个时期开始构思和写作的。可见，啃老只要有一定的限度，还是可以为人类文明做出贡献的。

1781年，边沁遇到了一位贵人，从此人生出现了重大的转折。这个人就是内阁大臣谢尔本勋爵。谢尔本不仅亲自登门拜访边沁，而且还把他介绍给了政界的不少人。但是，边沁不喜欢社交，很少外出见人。因为他非常爱惜时间，宁可在家看书，或者通过书信和别人交流。

1832年6月6日，边沁在威斯敏斯特逝世，享年84岁。

三、功利主义的基本前提

为了解决课程一开始提出来的问题，也就是功利主义究竟有什么困难和局限呢？

我们必须从功利主义的基本前提来谈起。边沁的功利主义有几个隐含的基本前提：

第一个基本前提是，任何幸福的计算都是相对于一个共同体而言的。

边沁说：“当一项行动增大共同体幸福的倾向大于减小这一幸福倾向时，它就可以说是符合功利原则，或简言之，符合功利。”（第59页）

按照他的定义：共同体利益“是组成共同体的若干成员的利益总和”。（第58页） 

那么，什么是“共同体”呢？

共同体可大可小。有时候共同体是指一个班级，有时候共同体是一个国家，最大的共同体可以是整个人类。不过，我们可以问：不同的共同体之间有没有冲突呢？例如一个国家的民族英雄，可能对全人类来说是一个大恶魔。

那么我们如何选取这个共同体的范围呢？不同的共同体，可能会产生利弊分析的不同结果。我们来举一个极端的例子：有一家汽车生产商，它发现一批车有问题，会威胁到驾驶者的人身安全。这个时候，它有两个选择：

选择一：需要召回全部同一车型的车，更换零件。不过，生产商算了一下成本，召回需要10亿。

选择二：不召回有问题的车。但是车辆可能出事故，造成人员伤残。于是要进行赔偿，而进行赔偿最多花3亿。

如果这个汽车生产商若单纯以功利主义来判定，应该不召回检修，而接受死亡和伤残的赔偿。然而这显然是不道德的，而且对更大的共同体，例如一个国家来说损失也是巨大的。

第二个前提是“等价原则”：也就是说，所有人都是等价的。

边沁在《道德与立法原理导论》中说：“人人价值平等，绝无尊长显贵。”他还说：“每个人的幸福值都是一，任何人的幸福值都不超过一。”

这个说法在现代人看来，无非就是人人平等的意思。不过在边沁的时代，提出这个原则是很不容易的。要落实起来就更不容易。因为当时的社会阶层差异非常大。

按照以往的看法，可能一个贵族的幸福值是100，而一个普通农民的幸福值就是1。也就是说，一个贵族可以抵100个农民。边沁的说法已经破除了很多人的社会特权。这一观点也非常适合一个民主的社会，一人一票。

第三点，和以往的道德哲学相比，功利主义有一个明显的好处：那就是简单明了，它不和你谈什么抽象的原则。 

边沁提出了一套“幸福计算法”。他有一个非常简单的“快乐计算器”。在这台快乐计算器里面，痛苦仅是“负的快乐”。 

边沁把快乐分为7个范畴：它们分别是快乐的强度、持久性、确定性、在时间上的远近、继生性、纯度和发生范围。那么我吃一打冰激凌的快乐，可不可以与我欣赏一段昆曲的快乐进行比较呢？后来密尔对边沁的批评主要就是在这一点上展开的。

四、质疑功利原理和修正

边沁的功利主义简单明了，但是却暗含杀机。我们来看一下对功利主义可能产生的质疑和反驳：

第一点，人都是追求幸福的吗？

趋利避害似乎在边沁那里是一个自明原则。但是我们也可以问，人都接受快乐主义的前提吗？

第二，人为什么有利他行为？

利他，其实是所有道德哲学都要处理的问题。因为人不是那么自私自利的，有很多行为受到了良好意愿和高尚动机的推动。例如革命战争年代的自我牺牲。

边沁式的功利主义必然包含一个结论：那就是，原则上可以牺牲个体或者少数派。这个问题对立法来说，不是大问题，但对个人来说却很可怕。 

于是有人想出今天课程一开始的诘难。可不可以为了五个等待器官移植的病人，而杀死一个健康的流浪汉？

那么功利主义有没有一条明确的底线呢？对个人而言，有什么是不可以被牺牲的，例如基本的自由和生命？

很多功利主义者认识到了这个问题。于是他们要对功利主义进行修正。他们把以往的功利主义称为“行为的功利主义”。因为，这种功利主义在进行判断的时候，都是针对每一个具体行为的。

那种简单粗暴地要求牺牲少数人利益的做法，是边沁式功利主义可能造成的恶果之一。

功利主义可能成为多数人压迫少数人的借口。但是任何人都可能成为少数派，不是吗？

针对这个问题，后来的哲学家，提出了“规则的功利主义”。也就是说，现在判断的对象是一条一条规则，而不是具体的行为了。只有一条规则对社会带来了最大幸福，它才是正当的。按照规则功利主义的判断，杀一个人来救活另外几个人，是不可以的。

还有一个对功利主义的反驳：虽然边沁认为人人平等，人的价值是一样的，但是有时候这前提不符合我们的道德直觉。

我们来回想一下上一次课程一开始，我们提出来的电车难题：

有一辆有轨电车失控了，高速行使在轨道上。如果不加以干涉，它会撞死轨道前方的五个人。假设，这时你恰好站在轨道边，手边有一个扳道器。如果你拉动扳手，电车会转向另一条轨道。那条轨道上，站着一个人，他会被撞死。有些人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去拉扳道器。

不过，如果我们再来假设，另一条轨道上站着的是你的妈妈或者小孩。你还会选择拉扳道器吗？我想几乎所有人都要犹豫了。毕竟很少有人可以做到大义灭亲。

人类的直觉告诉自己，人和人对我来说并不是等价的。

我们可以在举一个例子：有一份处在实验阶段的新药，现在等着用药的有两个人：一个是普通的不知名的工人；另一个是著名的物理学家霍金。

你认为应该把药给谁用呢？一般人可能会选择给霍金用。但这依然是和功利主义的大前提，人人平等相矛盾的。

五、结尾

好，我们来总结一下今天的内容。

我们首先来详细介绍了一下边沁这个人；

然后，我们来说了一下边沁式功利主义的几个基本前提；

紧接着，我们来分析了对边沁功利主义可能提出的质疑和反驳；

好，现在我想提出本周课程的问题，在电车难题中，你会拉动扳道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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