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企业为什么会存在——诺奖得主的疑惑

喜马拉雅的朋友，大家好，我是复旦《经济学原理》课的主讲人之一，陈达飞。

在20世纪70年代的香港，有一个帮派，叫做“跑单帮”，这些商人做的其实是一种倒卖的生意，他们从美国和欧洲接各种服装订单，像衬衫这种，然后在香港找工厂生产。这些商人没有自己的工厂，只是扮演着一个中间人的角色，常用的做法就是将订单拆分，一个工厂分一点，然后整合起来卖给国外的公司。

其实这种商业模式今天依然存在，而且现在有了互联网之后，这种通过对接业务从中拿佣金的游击模式反而越来越多了，但是这相当于是一个人干了一个企业的事情，致命的弱点就是做不大。大家可以想象一下，如果有个人业务做得很好，一个人忙不过来了，接下来肯定就是注册一个公司，成立一个企业来做这件事情。

这在我们大家眼中是及其平常的事情，但对于还在伦敦经济学院读书的科斯来说，这是一件很不平常的事情。因为按照古典经济学的论述，市场是完美的，人们根据比较优势进行分工，而后互相交易，实现福利的提升。在交易过程中，市场的价格机制调节着供求，使得市场达到均衡。这是古典经济学家告诉我们的，但是现实情况好像并不是这样，如果市场这样完美，那么为什么还要企业呢？价格可以调节资源的配置，但是在企业里面，资源配置并不是靠价格来配置的，而是老板说的算。对于企业为什么会存在，亚当斯密的答案是由于分工的存在，所以需要企业。但是市场同样可以组织分工啊？市场组织和企业来组织有什么区别呢？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年轻的科斯。

1937年的时候，科斯发表了一篇论文，叫做《企业的性质》，科斯这篇文章中对古典经济学提出了质疑，并回答了企业为什么会存在，他的理由是市场是一种组织，它并不是任何时候都是有效的，大家可以想象一下，如果没有播音和空客这样的飞机制造企业，市场会不会生产出飞机出来呢？播音747的450万个零件是由世界上8个国家的100个大型企业和15000个小型企业协作成产出来的， 如果靠这些大大小小的企业自发协作，大家可以想象一下有多困难了。再比如，你如果想出一本书，现在只需要找出版社就好了，由出版社来跟造纸厂、印刷厂、设计公司等等协调就OK，你自己没有必要分别去联系这些公司。这就是企业存在的理由，他可以降低一项交易实现的成本。而这些成本，如果没有企业存在，只靠市场来组织的话，它就会发生。市场会产生交易成本（Transaction cost），这就是企业存在的理由。

但问题还没有结束，既然市场和企业都是组织交易的制度，它们的边界在哪里？为什么有的企业大，有的企业小？什么情况下企业应该扩张？我们可以看到，随着互联网经济的兴起，各行各业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比如在互联网在零售领域的应用诞生了阿里巴巴、亚马逊这种巨无霸型企业，阿里巴巴在双十一这一天的营业额是多少大型企业全年也难以达到的。传统行业如果不借助互联网，就只能靠在各地设立分支机构来扩大企业规模，而这种方式是成本很高的，所以企业的规模扩张也比较慢。而我在前面的课程中说过，阿里巴巴自2009年开展双十一促销活动，当年营业额只有500万，但今年双十一的营业外是2500多亿，翻了500万倍。

互联网企业为什么可以扩张这么快？原因就在于企业内部组织这些活动的成本较低。而且它规模扩张的边际成本也比较低。一个企业扩大规模，它会产生哪些成本呢？比如劳动力成本、管理成本等等。传统企业开设分支机构的边际成本是比较高的，而互联网企业要想扩大规模，相对来说就方便许多。比如现在很多教育培训机构都开设互联网课堂，特别是英语这块，我们看到很多纯粹的互联网教育平台，比如汤唯代言的Hitalk，还有姚明代言的VipABC等等。线下课堂的劣势就在于它的辐射范围没有互联网课堂那么广泛，可以说，互联网课堂是跨国界的，很多英语老师都是base在国外的。

互联网企业与传统企业在规模上的差异能够解释决定企业规模的因素。按照科斯的话来说，如果一项交易在企业内部实现的交易成本与在市场中实现的交易成本是一样的，那么这就是企业和市场的边界，也就是企业扩张的天花板。也就是说，企业内部的交易成本反而更高，那么就不合适再扩张了。

交易成本的概念最初就是被运用在企业理论中的，但是后来经过制度经济学家们的发展，它的内涵和运用大大的扩展了，可以被用来解释很多现象。

比如1993年的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罗伯特·福格尔就用交易成本来解释奴隶制度的消亡。奴隶制的消亡是个渐进的过程，早在古罗马、古希腊和古代中国就已经存在。在大航海时代，英国、葡萄牙和西班牙这些国家就是通过大量的奴隶贸易发家的，这儿可以推荐大家看一本小书，名字叫做《创造世界史的海盗》，这是个小册子，阐述了海盗在英国崛起过程中的故事。英国知道1807年才宣布废止奴隶贸易，但真正禁止还要到1833年。众所周知，奴隶劳动是强制性的，奴隶主需要雇佣大量的监工、奴隶贸易过程中还会由于各种各样的疾病和恶劣的环境等导致大量奴隶死亡，宣布奴隶贸易非法之后又进一步增加贩卖奴隶的成本，还有随着人权意识的觉醒等等，奴隶贸易已经不再是一项划算的买卖了，因为所有这一切，都增加了奴隶贸易的交易成本，这导致通过合约雇佣劳动反而成本更低。所以在这样的成本与收益权衡之下，奴隶制度消亡就是自然而然的了。

我们再来从身边去看看交易成本的应用。大家有没有发现一个规律，越是昂贵的餐厅，你的选择综合症就越严重。去快餐店吃饭的时候，就不会那么纠结。因为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就那几种套餐，你爱吃不吃。而且在快餐店吃完饭你大多时候会迅速离开，不会像在高档西餐厅，吃完之后还得喝几杯水，聊聊天，看看风景。

实际上，从你进入到一家店的时候，商家就开始在收费了，包括你在纠结点菜的时候。你需要付费的，不仅仅是你点的菜肴，还有服务员的微笑，以及富丽堂皇的装饰。所有这些，都是交易成本的内涵。

交易成本的内涵很广泛，它涉及到交易完成过程中的所有环节。市场通过价格机制调节经济活动并不是没有摩擦的，正因为这些摩擦的存在，才使得企业产生，在企业内部，通过部门之间的沟通降低交易成本，效率会更高。但是，企业的规模也不是无限扩大的，因为随着企业的规模不断扩大，内部沟通的成本也会越来越高，最终在内部成本和外部成本相等的时候，企业的规模达到最大。

以上就是我们这节课的内容。还是给大家布置一道思考题。这道题也是一个开放的问题，请问影响交易成本大小的因素有哪些？并且举例说明。

欢迎大家在课后留言，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可以在我们的社群里交流。还没有进社群的朋友也赶紧加入进来，我会经常在社群中问大家一些有趣的问题的，可以帮大家加深对经济学概念和原理的理解。

OK，今天的课就到这儿，我们下期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