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性德全传》之〈因祸得福〉3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
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浆向蓝桥易乞，药成碧海难奔。
若容相访饮牛津，相对忘贫。
大家好！我是香香，欢迎收听香香读《纳兰性德全传》之〈因祸得福〉3

依照既定的书目，纳兰性德四处奔走，八方搜求，终于备足了宋元以来儒家的典籍资料。接着又邀请了朱彝尊、秦对岩等同窗密友来府参加编辑《通志堂经解》这部书。徐乾学当然责无旁贷，时常来府中悉心指导。有趣的是，这几位文人放着纳兰性德那宽敞舒适的书斋不去，偏要到府中自怡园茅屋里去翻书阅卷。纳兰性德命书童阿满和一些仆人把经过千辛万苦收集来的宋元以来解释儒家经典的书籍搬运到三楹茅屋里，并作了细致的分工，大家开始投人工作了。在翻阅这些书籍时，发现有的雕版文字磨灭，模糊或残缺；有的抄本遗漏、谬误颇多，这就给校订增加了很大的工作量。有些书的章节需选多种版本互相参照校勘。

时逢酷暑，烈日当空，万里无云，一点风丝儿都不见，真是酷热难挨，屋里院内的猫儿狗儿都热得伸出舌头喘。人们就是呆在凉亭里摇扇，浸在水池中，口含冰块还嫌热呢，难为性德一班人圈在热气蒸人的茅屋里，钻进书堆中，伏案校勘，忙得头晕脑涨。他们有的打个凉水手巾围在头上，有的打盆深井的凉水泡着双脚。

暑气灼人，尤爱犯困，倏忽间打个盹儿，就容易把书中的错误漏掉。雪梅虽然不能和这些人一道在茅屋里帮助表兄校订，但可以叫红杏把书拿到自己的屋里校订。倒是女人的眼神儿尖，雪梅发现很多处关键性的误校或原书中的错处。性德知道了，就发动大家互相检查，谁出错就罚谁。“罚什么呢？”性德想：“罚金、罚役……在同窗好友中都不妥。”他灵机一动，问：“谁出错儿，就罚谁三杯烈酒，怎么样？”大家异口同声赞成。结果，就是在喊“赞成”声音最高的那个秦对岩校勘的书卷中查出了错儿。免不了，到用晚餐时，大家想着要罚他三杯酒。秦对岩一向洒量不大，如今，一连罚他这三大杯酒，实在是难为他，要不喝趴下他才怪呢。性德暗想：“谁让他不细心校订来着？若是饶了他这三杯酒，怎么能让众人服气呢？无奈，委屈他了，杀一儆百吧！”秦对岩在众目睽睽之下，端起酒杯，闻着那浓烈的酒味儿，心情十分紧张，便把酒杯放下，央求大家说：“饶了我这一回吧，日后一定谨慎校订。”可是人们都不依，他才毅然地又端起酒怀，闭上眼睛，仰起脖儿，一饮而尽。大家笑着拍手叫好。可他的脸唰地红了，一直红到颈项。纳兰性德见状，忙替他连喝了两杯，说：“若是把秦兄喝醉了，耽误编书事小，嫂夫人来找算帐，可就吃罪不起了！”秦对岩向性德抱拳作揖称谢。屋中又响起了一阵笑声。纳兰性德见大家如此热情地支持自己编辑《通志堂经解》这部书，感到十分高兴，即景生情，挥笔写下歌咏他和同窗挚友们在一起翻阅书卷、切磋学问的诗篇：

茂先也住浑城北，
车载图书事最佳。
薄有缥湘添邺架，
更依衡泌建萧斋。
何时散帙容闲坐，
假日消忧未放怀；
有客但能来问字，
清尊宁惜酒如淮。

《通志堂经解》的校勘编辑工作从康熙十二年（公元1673年)五月开始着手，近两年告竟。此书共计1792卷，收集了一百四十多种宋元以来解释儒家经典的书籍。这样一部卷帙浩繁、规模宏大的长篇巨制，让一位19岁的年轻人主持校勘编辑，并以不到两年的时间书稿初具端倪，实在令人感佩！紧接着，性德就捐资雕刻印刷。书成之后，经查阅，瑜中难免有瑕。纳兰性德推功揽过，他一再声称《通志堂经解》从资料的收集、校订、编辑，到刻板印刷，都是在恩师徐乾学的直接指导与同窗好友朱彝尊、秦对岩等帮助下完成的。他在《通志堂经解总序》中提及：

“明章之世，天子留意经学，宣阐大义……。惜其书流传日久，十不存一二，余向属友人秦对岩、朱竹坨购请藏书之家，间有所得，雕版既漫漶断缺，不可卒读，钞本伪谬尤多，其间完善无伪者，又十不得一二。间以启于座主徐先生。先生乃尽出其藏本，示余小子曰：‘是余三十年心力所择取而校定者。’余且喜且愕，钞得一百四十种……请捐赀，经始与同志雕板行世。”

事有凑巧，《通志堂经解》问世，恰值以平西王吴三桂为首联合平南王尚可喜、靖南王耿精忠形成的分裂力量，发动叛乱，挥师北上的时候。这个分裂集团势力雄厚，遥相呼应，严重地威胁着清王朝的安全。在这面临危机的关键时刻，康熙皇帝文武两手，兼施并用。他一方面悉心地运筹帷幄，调兵遣将，以击败三藩的兵力；一方面积极地尊经崇儒，开设博学鸿儒科。当时，他命“熊赐履教以理性诸书”。王士祯曾说：“闻上在宫中，亲为东宫讲授四书五经，每日御门之前，必令将前一日所授书背诵一过，务精熟贯通乃已，士大夫家不及也。”康熙皇帝经过再三地研究，感悟到，唯有理学才是能够确保大清王朝、束缚黎民百姓思想最有效的工具。因此，他才毅然地扯起尊经崇儒的旗帜。江南地区一些汉族地主也就真的纷纷倒戈而聚集在康熙的旗帜下，形成平定三藩很重要的方面军，其代表人物就是徐乾学。在康熙皇帝把崇儒尊孔作为施政方针的时候，他以极大的热忱出示资料，亲临指导纳兰性德编辑《通志堂经解》，而纳兰性德也以坚强的毅力，惊人的速度，投入巨资，历尽艰辛，主持完成了这部规模宏大的《通志堂经解》。从而，徐乾学以这块敲门砖敲开清宫的朱门，扶摇直上，平步青云，深得当朝天子康熙皇帝的宠信；纳兰性德这个年轻的贵介公子，也一举成为朝野瞩目的人物。

曾在康熙十二年（公元1673年）举行癸丑科会试中，因突然患病而误了试期，落第的纳兰性德，幸得有暇博览群书，研讨了性理之学，进而辑刊了儒家经典，实在是因祸得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