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性德全传》之〈月鉴深盟〉1

《纳兰性德全传》之〈月鉴深盟〉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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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
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浆向蓝桥易乞,药成碧海难奔。
若容相访饮牛津,相对忘贫。
大家好!我是香香,欢迎收听香香读《纳兰性德全传》之〈月鉴深盟〉1


康熙十年(公元1671年),纳兰性德已经17岁了,在国子监就读。雪梅年龄大了,已不能在家塾从查慎行先生读书了。每天傍晚,性德回来照例练习一气儿骑射,而后便到书房里去温习功课。

一天晚上,书童阿满进屋禀道:“少爷,老爷叫您到上房去一趟。”

性德命书童挑着灯笼在前面引路,他在后面跟随着去见阿玛。主仆二人过了角门,穿过觉罗氏夫人的院落,停住脚步听听,没有什么动静,又过一道耳门来到前院。见数盏大红灯笼高悬,照得满院通明。性德悄然走近窗前听听,不见有阿玛的幕僚来。今晚难得这么肃静,便吩咐书童在外面候着,自己进去,见阿玛正坐在雕花楠木椅上,戴着金边花镜一边品茶,一边在看《资治通鉴》。

性德上前请安。明珠放下手中的书卷,问起性德近来读书的情况。

性德回道:“自从入了国子监学习,主要是读八股文、试帖诗、律赋、诸子百家等书籍,以准备科试。”

明珠又问:“国子监的先生教得怎么样?”

性德答道:“那里的先生都是博学之士,点拨得当,教导有方,孩儿受益匪浅。”

明珠听了点点头,表示放心。接下来,明珠嘱咐着:“明年开科,你应刻苦向学,不可贪玩,误了前程。”

性德恭恭敬敬地回道:“孩儿遵嘱,请阿玛放心。”

明珠满意地又点点头。说话间,他的眼光便移到花镜的框外,注意着性德那修长的身躯,见他出落得确实像个成人样儿了。心想,难怪人们纷纷登门来提亲,便转到正题上,说:“我与你额娘正要为你择婚,不知你心目中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性德一听,不觉心里一震。表妹的音容笑貌倏地闪现在他眼前,可是阿玛已问到了此事,又不得不回答,便勉强应付道:“孩儿的心不高,只要人品好,又有才华,模样也说得过去的便成。”

阿玛追问:“那么,你看京城这几家望族中,有你中意的女孩儿没有?”

性德连寻思都没寻思,脱口敷衍道:“孩儿曾留心过,城中几家名门官宦的闺秀,遂孩儿心的小姐,还未曾发现。”

“哦!”明珠听了,心头一沉,说:“听你额娘说,两广总督卢尚书有个女儿才貌双全,家教又好,这门亲事倒是门当户对的。”

性德见阿玛逼到头上来了,额上顿时渗出冷汗,心想:自己与雪梅的情意至真至诚。她虽然家道中落,但毕竟是世宦之家的闺秀,并不违背父母所坚持的“门当户对”。他想趁着今天阿玛提起择婚的机会,干脆当面挑明他与表妹的关系。可又一寻思,还没和雪梅商量个稳妥的对策,仓促暴露了会不会惹起麻烦?便借了几句托词儿先搪塞一下,说:“孩儿正在读书,现在提娶亲的事,为时尚早,等孩儿取了功名以后再说也不迟。”

明珠眯起眼睛,仔细地扫视一下儿子的表情,好像察觉到点什么似的,说:“这话,也需跟你额娘去说说,不然,她会不依的。”

性德巴不得阿玛放开他,才松了口气儿,说:“阿玛没事,孩儿要夜读去了。”他转身溜出门来,和书童往回走,边走边寻思着,阿玛为自己提亲的事,万万不能让表妹知道。

谁知,机灵的小书童阿满趁性德去净手的工夫,把他偷听为性德择亲的事,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红杏。红杏听了立刻跑到小姐跟前,贴她耳边悄悄地说了。

雪梅正在看书,听到这消息,脸陡地变了色。她的心突然紧缩起来,仿佛一下吊到嗓子眼儿里,顿觉头昏、目眩、耳鸣、心跳、腿软,几乎从椅子上跌下去。她闭紧了眼睛,猛地摇了摇头,才勉强稳住身子,不禁潸然泪下,心想:我的命咋这么苦,果然不出所料……

这边,性德回到书房,平静了一会儿,便去凝翠楼。红杏打起帘子,他走进屋里,只见表妹的双颊布满了愁云,眼里闪着晶莹的泪花,忙不迭地问:“怎么又哭起来了?”

雪梅沉默无言,转过脸去,背朝着他。

性德便凑到她面前,追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雪梅幽怨地说:“你刚做完的事,倒来问我?”

“我?”性德暗忖,兴许她已听说择婚的事了,不至于这么快吧?

雪梅苦涩地说:“快去吧,别耽误了你的好姻缘。我哪里像人家能配得上你。”

性德的心突地一哆嗦:“哦!这么快,你真的知道了?”

雪梅嗔怪地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性德心想:我心无愧,既然她知道了,干脆就开诚布公地告诉她。因说:“阿玛找我,是说有人为我提亲的事,可我并没有答应啊!”

雪梅抬起泪眼,瞅瞅表兄,说:“鬼才信呢,‘没答应’,这话只能哄小孩子。”

她蓦地心头一酸,头枕着两只腕伏在案上,双肩耸动得愈发厉害。她来到成亲王府整整三年了,她把这段宝贵的时间连同那份宝贵的爱,已经毫无保留地交给了表兄。如今,她感到失望了。

性德晃动着雪梅的肩头,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似的央求表妹说:“只是议论几句婚事,况且我还没答应什么,真的没答应!你何必那么认真,空呕气。”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她看,让她知道自己是多么真诚地爱着她。接着,他又虔诚地说:“雪梅,雪梅!咱们不是已经都说得好好的了吗?我真的诚诚恳恳地只喜欢你,除了你以外,在这个天地中,我实在是再无可喜欢的,再无可以把自己的心相托的人了!”

雪梅忽地站起来,擦干了眼泪,心一横,斩钉截铁地说:“你不要再用花言巧语来哄我。咱们的缘分到这儿就算了结吧!”

性德听了不由得打了个寒噤,心想:男女的感情正如一件精美的瓷杯,一旦出了裂痕,即使请再高的匠人锔补得天衣无缝,也不可能像原来的样子了。但他决心消除她的误会。他蓦地冲着窗户跪下,声泪俱下地说:“雪梅,我敢对天发誓,不仅今生今世对你不变心,就是来生来世也决不变心!”

这会儿,雪梅被惊呆了,四目相接,却又迅疾地闪开。两个人都沉默不语,屋内静极了,只有立在墙角儿那架镀金的西洋钟在咔、咔、咔,机械地响着。

良久,雪梅才去把性德扶起来,颤声叫着:“冬郎哥!我不怪你….”

性德站起来,情真意切地跟表妹商量,说:“要不,我们订盟设誓,缔结婚约吧。”。

雪梅终于被表兄诚挚的态度所感动,便点了头。于是他们约定明晚二更在回廊相会。

这时,天已经很晚了。性德离开了凝翠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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