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晗论明史 123 内外官的贿赂技术

吴晗论明史 123 内外官的贿赂技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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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外官的贿赂技术,也随吏治风气而进步,前期的黄米、白米,到后期末年易以雅称为书帕,馈遗金珠时必以书为副。刘宗周《敬循职掌条例列风纪之要以佐圣治疏》说:
往者京师士大夫与外官交际,自臣通籍时有科三道四之说,识者已为之哕呕。其后稍稍滥觞……禁愈严而犯者愈众,情愈巧。臣受事冬官时,见内外官相见以贽,辄袖手授受,不令班皂见窥,至列柬投递,必托小书名色曰十册二十册以示讳……久之白镪易以黄金,致长安金价日高,如是者习以成风,恬不为耻。
徐树丕亦记:往时书帕惟重两衙门,然至三四十金至矣。外舅宫詹姚公(希孟)为翰林时,少者仅三四金,余所亲见,此不过往来交际之常,亦何足禁。今上严旨屡申,而白者易以黄矣,犹嫌其重,更易以圆白而光明者。近年来每于相见揖时,口叙寒暄,两手授受,世风日偷,如江河之下,不可止矣。
清人蒋超伯指出由于这一种风气,使一般地方官喜欢滥刻文集,以为应酬之用,鲁鱼亥豕,不可卒读,他说:
明世苞苴盛行,但其馈遗必以书为副,尤以新刊之本为贵,一时剞劂纷如,鲁鱼罔校,如陈埴《木钟集》弘治中温州知府郑淮重刊,都穆《南濠诗话》乃和州知州黄桓所刻,其序云捐俸绣梓,用广厥传。似此不一而足。
这种风气沿袭到清朝,有名的理学家仪封张伯行在每一任上,科敛民财,专刻前代理学书,却又偷工减料,只刻原书的一部分,或腰斩,或凌迟,而总颜曰《正谊堂丛书》,即是一个好例。
中央各机关中以户部掌国家出纳,吏部掌官吏铨选,故弊亦最重。试各举一例说明,李清记:
上虞赵钺老部胥,奸蠹也。因与部诸新胥瓜分不平,愤激上密疏尽发积弊:一,辽盐原议引价四万余两解部充饷,而米不纳宁远,银亦不交户部,二十余年诳纳可百万金。一,新增附纲二十九万引,多无归着,及天津派买米豆并带运追此挂欠米折船价水脚各项,尽属侵渔,每年数十万。一,长芦及淮北盐价逋负甚多,必责按年征解。朋扣马干为各镇道将侵分,岁数十余万。一,各处屯牧加增钱粮,并不察催,皆被侵隐。一,召买弊大,宣镇每年十二万尤为奸蠹,即他处可省亦数十万。一,各州县摊派里甲储备米豆,不可胜计,亦宜察核。
这是明北都倾覆前一年的事。竭全国的民脂民膏,不用之军,不用之国,却一部分徒饱贪官污吏的私囊,这是最可痛心的记载。关于吏部的,赵南星《陈铨曹积弊疏》:
天下之行私最便而得利最厚者,莫过于吏部。今之士人以官爵为性命,以钻刺为风俗,以贿赂为交际,以嘱托为当然,以循情为盛德,以请教为谦厚。闻有司管选者,每遇朝退,则三五成群,如墙而遮留之,讲升,讲调,讲地方,讲起用。既唯喏矣,则又有遮留者,恒至嗌干舌敝而后脱。一至署中,则以私书至,其三五联名者谓之公书,填户盈几,应接不暇,面皮世界,书帕长安。驯至科场亦讲关节,勾结试官,出卖题目。辅臣——内阁大学士是行政中枢最高人物,也多由贿赂太监入阁,黄尊素说:
大拜之事,相传必用间金数万,有类富人为注。馆中诸公明对人名,某某俱有以数万获之。沈吴兴(淮)入相,诱洞庭翁姓者五万金,以总戎许之。其余废弁弃官以千金进者不可胜计。即他相号称贤者往往为之。
其他著例如高拱之复相,由于邵芳行贿大珰。周延儒之复相,由于吴昌时之交关近侍。富人地主废弁弃官大家凑钱投资使某一人入阁执政,事成后以中外要官为酬佣分红之报偿,再从所任官上科敛搜刮,收回资本和利息,这是明代的吏治,也是明代所以亡国之主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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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户评论
  • 兔子哥

    清醒的人难于圆满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