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词话》第二十二章
“梅圣俞《苏幕遮》词:“落尽梨花春事了。满地斜阳,翠色和烟老。” 刘融斋谓少游一生似专学此种。余谓冯正中《玉楼春》词:“芳菲次第长相续,自是情多无处足,尊前百计得春归,莫为伤春眉黛促。”永叔一生似专学此种。”
本章探讨填词风格,先以刘熙载的论断发端:秦观似乎一生都在学习梅尧臣“落尽梨花春又了。满地残阳,翠色和烟老”的风格;继而提出自己的发现:欧阳修一生填词似乎也有所本,即冯延巳“芳菲次第长相续。自是情多无处足。尊前百计得春归,莫为伤春眉黛蹙”的风格。或者说,梅尧臣“落尽梨花春又了。满地残阳,翠色和烟老”一语的格调正是秦观词的整体格调;冯延巳“芳菲次第长相续。自是情多无处足。尊前百计得春归,莫为伤春眉黛蹙”一语的格调正是欧阳修词的整体格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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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转》 李商隐
郁金堂北画楼东,换骨神方上药通。
露气暗连青桂苑,风声偏猎紫兰丛。
长筹未必输孙皓,香枣何劳问石崇。
忆事怀人兼得句,翠衾归卧绣帘中。
颈联揭开谜底,孙皓长筹、石崇香枣,全是如厕的典故。题材龌龊到这样的地步,修辞依然可以美不胜收,但在梅尧臣看来,这样的美显然与朴拙之美南辕北辙。
梅尧臣并不以文艺理论成名,但他的一些文学主张已经很有晚近的意味,如“状难写之景,如在目前”,这会使我们想起王国维所谓的“不隔”;而“含不尽之意,见于言外”,又会使我们想起王士祯与张惠言的填词纲领。只可惜我们从梅尧臣的诗歌里很难窥见这样的风采,即便他真的写出了什么言外之意,大约也只是如《陶者》这般:
陶尽门前土,屋上无片瓦。十指不沾泥,鳞鳞居大厦。
前两句写烧瓦的陶匠任凭如何辛苦劳作,自家屋上却没有片瓦相遮;后两句写那些完全不事生产的人居然住在广厦豪宅里。只做描摹而不加评论,想做的评论自然在这一组对比当中呼之欲出。其实这样的感慨只是一种直观的同情,却不自觉地背离了儒家正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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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幕遮》 梅尧臣
露堤平,烟墅杳。乱碧萋萋,雨后江天晓。独有庾郎年最少。
窣sū地春袍,嫩色宜相照。
接长亭,迷远道。堪怨王孙,不记归期早。落尽梨花春又了。
满地残阳,翠色和烟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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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楼春》 冯延巳
雪云乍变春云簇。渐觉年华堪纵目。北枝梅蕊犯寒开,南浦波纹如酒绿。
芳菲次第长相续。自是情多无处足。尊前百计得春归,莫为伤春眉黛蹙。
这首词的大意是:正当初春,词人眺望远天,雪云仿佛突然间变成了春云,冬寒仿佛还只是昨天的事情,既然春光乍来,正该尽情游赏。梅花开遍,水波也呈现出酒绿色的春意了。梅花从南枝开到北枝,春光从东方一路向西征服世界,唤醒遍地花开,如同一个太过多情的人。每每在酒醉时苦苦期盼春天,春天终于来了,就不要过早地皱起伤春的眉头吧。
如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