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惑】张铁林：大宋朝的娱乐业

本集故事中，梁山攻打东平府，九纹龙史进潜入城里担任内应，结果大咧咧住在了旧日相好，一个叫李瑞兰的娼妓家中。谁知道李大小姐不念旧情，竟然向衙门举报了史进，于是好好一条九纹龙被抓进大牢，让东平一战平添了几分波折。想当初宋江身重流毒，浪里白条张顺前往建康府请神医安道全前来医治，也是因为安道全的相好，娼妓李巧奴磨磨唧唧，惹得张顺大怒，刀斩李巧奴，连杀数人，才最终断了安道全的后路，把他带上了梁山。至于插翅虎雷横，更是因为一个唱戏的娼妓白秀英遭受了牢狱之灾，而放他逃脱的美髯公朱仝也被判流放，最终不得已上了梁山。

由此看来，梁山的好汉们似乎跟娼妓犯冲，以至于吴用说这些娼妓是“者扯丐漏走”，根本信任不得。那么，究竟什么是“者扯丐漏走”呢？

者是轻狂，虚假，不老实；扯是漫无边际瞎扯，不给你真心；丐是经常蹬鼻子上脸要东西；漏，你家的事儿，她一个大嘴巴，能说给全天下听；走，你辉煌的时候，她贴得紧，可当你倒霉了，转身就走，毫无留恋！

不知道吴用一个乡村教师，是在娼妓身上吃了多少亏，才总结出这样沉痛的教训。然而，他的话也有一些过分，娼妓这个群体，在宋朝也并非只是负面的形象，还是有很多正面的故事。

北宋著名的词人柳永，当年号称凡有水井盖处就有柳永词，可一生落魄，死后是一些被他赠送词作的娼妓出钱帮他料理后事。

抗金名将韩世忠的妻子梁红玉出身教坊，当过营妓，可与韩世忠成亲后，协同丈夫，抵抗金兵，也是赫赫有名的一位女将军。

即便是《水浒传》中，也还有着一位白月光李师师，行事言谈，无可指摘，招安时在梁山跟朝廷间起到了良好的中介作用。而在真实的历史上，也有李师师因靖康之耻自杀殉国的记载。

那么，宋朝的娼妓究竟是怎样一个群体？她们在社会中的地位又是怎样的呢？要谈这个，我们首先就要谈北宋的娱乐场所勾栏瓦舍，而娼妓只不过是勾栏瓦舍从业人员的一类而已。

唐代时候，戏曲艺术在民间获得很大的发展，不过那时候没有戏台、戏院这样固定的演艺场所，所以就在寺庙的外面围一个场子，搭一个棚子，跟今天的流动马戏团一样，门口卖票，客人就进去看戏了。所以，勾栏，就是把一圈栏杆围起来；瓦舍则是像违章建筑一样搭出一个布棚子来，难得有几块瓦可以在雨天挡挡雨。到了宋代，这些临时的娱乐场所变得正规化，勾栏换成了高宅大厦，布棚子换成了琉璃瓦，勾栏瓦舍名字虽然还在，但是实际早就成娱乐大舞台了。

那么，勾栏瓦舍里有什么娱乐项目呢？

可以说，您能想到的，那里边全有，像说唱、歌舞、杂剧、南戏、傀儡戏、器乐、百戏、相扑、驯兽、魔术、杂技、奕棋等等，只要有观众，那边就能给你整到舞台上。

戏曲是宋代勾栏瓦舍里重要的项目，那时候就把唐僧西天取经的故事搬到了舞台上，宋代杂剧和明清戏曲很多故事也是来自于宋代勾栏瓦舍里上演的项目。此外，说评书，在那个时候叫做讲史，最有名的项目叫做说三分，什么是三分呢？就是三国演义。

别看梁山好汉们平日里就是吃吃喝喝，可大称分过来的金子，要是不花，那就是铁块！那么好汉们在哪儿花钱呢？勾栏瓦舍就是销金窟。黑旋风李逵最喜欢去那儿听三国，《水浒传》第110回里，被招安后的梁山大破王庆，回到汴梁休整，李逵和燕青前去勾栏瓦舍里松快松快，结果碰到“说三分”的讲关云长刮骨疗伤，李逵在人群中大喊道：“这个正是好男子！”惹得众人大惊，一脸尴尬的燕青赶紧把丢人现眼的李逵拖走。

除了这些现在有的，还有一些现在见不到的。宋朝勾栏瓦舍中驯兽师们，不仅可以训熊、训狗、训大象，还有训蚂蚁的。在驯兽师的指挥下，两方蚂蚁能摆开阵势冲锋，颇有一种千军万马席卷天下的感觉。

而另外一种在勾栏瓦舍里常见娱乐项目，就是前往青楼听曲。所谓娼妓，古代写作单人旁一个支持的支的伎（jì），不完全是色情服务，更多是表演歌曲、舞蹈、器乐等艺术形式，并为前来的客人提供一个公关沟通的空间。

像李师师这样级别的青楼女子，色艺双绝是基础，毕竟别人来谈事沟通的时候，看着也赏心悦目，但是更加重要的是交往、协商、游说的能力，她们需要掌握心理学、语言学、公关学、营销学等多方面的经验，要学会如何说话有理有节，如何关怀如沐春风，如何拒绝不让人生气，如何说服对方改变主意，这都是她们安身立命的基本功。所以，别看黑旋风李逵在外面大杀狂杀，狂躁无比，但是在李师师的面前，虽然他不喜欢这个女人，却依然自惭形愧。

可并不是所有的青楼女子都是这段位的，像史进的相好李瑞兰、安道全的相好李巧奴，雷横的冤家白秀英都是低级的娼妓。她们哪里可能见到柳永那样的大才子？遇见的更多是那些急吼吼的穷汉子，走身不走心，就像梁山众人在江湖上刀头舔血，拿到银钱，哪有耐性倾心交往，联络感情，步步深入，只是为了急吼吼地满足欲望。除了燕青这样的，莽汉们就算见到了李师师，可能反而会觉得这个女人太冷漠，不干脆呢。

可是他们哪里知道，真正冷漠，不干脆的反而是那些只顾钱色交易，只看眼前的李瑞兰们，所以也由不得吴用骂上一句“者扯丐漏走”了！

明星小贴士：

本集故事里，九纹龙史进的越狱之日是在月尽那天，所谓月尽，指的是一个月的最后一天。那么一个月的第一天叫什么呢？朔日。每月十五叫望日，而比十五的月亮更圆的十六天也有一个称呼，既望。所以，苏东坡的《赤壁赋》上就说“壬戌（rén xū）之秋，七月既望，苏子与客泛舟游于赤壁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