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惑】张铁林：大宋朝的情人节

本集中说宋江欲投小李广花荣，却在清风山上被一众强人擒拿，差点儿送了性命。幸好锦毛虎燕顺认出了宋江，这才将其救下，最终辗转到了花荣那里。这位花英雄，乃是功臣之后，箭法超群，故而人称小李广，大宋官任清风寨武知寨一职。

有看官就问了。知寨？以前只听说过知县、知府，没听过知寨啊？而且跟寨有关系的，那不是叫寨主么？一般都是占山为王的强人才叫寨主，还会强抢个民女做压寨夫人。这怎么就成了大宋朝的正经武官了呢？

咱们得从寨个字的本义上去理解。有句话说得好，大军出行，到了一个地方得“安营扎寨”。什么是寨呢？帐篷搭好了当作营房，围边围一圈木头做的栅栏就是寨了。因为这些木头需要把一头削尖了，才好敲进地里面，所以可以很形象地称之为扎寨。

寨有寨门，高级一点儿的挖一圈壕沟，那寨门就不是左右开了，而是变成了吊桥门。寨门两边还得安上瞭望塔，夜晚灯火通明，防备敌人来袭。为了防止敌人借助树林摸过来，要不然就在远离树林的平地上扎寨，要不然就把周围的树林砍出一圈的缓冲带。

就这个还不算完，缓冲带这边地下得挖出壕沟来，有的壕沟是明着的；还有的要铺上木板，盖上土，再放点儿草之类做做伪装，而在沟底下则插上削尖了的竹签，这种陷阱是对付人的。还有一种对付马的陷阱，更是阴险毒辣，就是挖出一些碗口大的小坑，马快跑的时候，蹄子陷到这种坑里，连体重加冲劲儿，能一下子把马蹄子给掰断，这才是最正常的陷马坑，那种能连人带马都陷进去的基本是没有的。毕竟，效果都差不多，你挖那么大一坑，不累么？

此外，还有所谓拒马、鹿角，都是长得跟海胆似的木头叉子，往路上一摆。都是为了减缓骑兵冲击的速度。骑兵跑不快，就是寨墙上那些弓驽兵的活靶子。

所以，您看这一套营寨组装下来，哪得多少时间啊！所以，古代大军出征，一天能走60里就是精锐了，欧洲拿破仑时代平均就是20公里而已。除非是那些对于辎重要求不高的轻骑兵，可以做到狂飙突进，像蒙古骑兵全盛的时候，一天行军百里也能做到。只是，他们基本就不需要什么复杂坚实的营寨了。

上面说的这些营寨是每日行军住宿的地方，在后来只要是处于交通要道、险峻之地的军事化堡垒都叫做寨了。强人占山为王，叫做寨；民间为了躲避灾祸，迁往险要处聚众自保，也叫做寨，而宋代出现的大量临时性军事驻地，还是叫做寨。当然，这些军事化堡垒，就不是木头建造的，基本都是夯土砖石建成。

那么，宋代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多的官方军寨呢？

一方面，宋代禁军厢军的数量庞大。这些军事力量不可能全部放在城市里，所以有专门的屯兵之所。

另一方面，和前代相比，宋朝对于社会的控制力大大加强。以前那些崇山峻岭是政府管理不到的法外之地，宋朝则在这里设置军寨，控制关卡，从而将政府的力量超越出县城、州城，触及乡间僻壤。

军寨里的负责官员一文一武，正式的官身叫做巡检，所以花荣的这个清风寨“知寨”实际上是巡检寨巡检的简称。从地理上，清风寨的位置很重要，它占在一个三叉路口上，三条路通向清风山、桃花山、二龙山三座大山，山上皆有强人出没。要是在前代，估计只要不打青州府，也就放任罢了。但是大宋建了清风寨，就相当于挡住了三座山上强人发展的空间，在一定程度上保护了商道的畅通，也为青州府防御贼人进攻提供了预警基地。正是因为有了清风寨青州的强人们被割成三块，无法统一，一直不过是几百个小喽啰据啸山林，没能发展成像瓦岗寨那样的大型武装割据势力。

清风寨不保，青州城危矣！但反过来，因为清风寨地位太重要，朝廷也不可能放任不管。强人之所以难以剿灭，是因为他们流动性太好，朝廷进剿的主力抓不到他们。倘若死守地理环境远远比不上梁山泊的清风寨，就算把108将凑齐了放这里也不成。所以劫掠一番退走是最有性价比的做法。

修建营寨看上去是防守型的军事设施，可是也能发挥出进攻的作用。北宋和西夏厮杀了百年的时间，三川口、好水川、定川寨三次大败，让宋军元气大伤。痛定思痛，发现横山一代复杂的山川地形导致宋军行动不便，预警不足。

于是在范仲淹的推动下，开始用在战略要地修建城寨的方式逐步压缩西夏的战略空间。说白了，就是打不过你，我用强大的国力耗死你。《水浒》里面老种经略相公的原型是北宋名将种师道，而种师道的叔叔种谔就是个筑城狂人。这些战略要地，西夏不能放任北宋修建，可如果去攻城的话，就是在宋军的预定战场作战，西夏部队机动灵活的作战风格又无法得以发挥，只能是越打越别扭。北宋末年，宋军已经占领了横山全线，在宋军的强大压力下，西夏眼见就要亡国了。可谁知道北方出了个更加凶残的女真，再加上徽钦二帝的神操作，竟然生生让北宋亡了国，又让西夏苟延残喘了好多年。

世事如此，若是范文正有灵，也只能为这天下之忧，倒一杯浊酒，叹一声悲夫了。

明星小贴士：

本回书中，宋江被清风山强人擒获，小喽啰说要取了他的心肝下酒，宋江说了句很文言的词儿，“造物只如此偃蹇”。所谓“造物”，指的是命运。“偃蹇”则说是艰难。说白了，这句话就一个意思，俺的命好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