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雨秋光建瓴真得势  六百新商崎岖古共闻（上）

《大唐诗路》第十三诗章（上）

 朝雨秋光建瓴真得势  六百新商崎岖古共闻

 作者：王林斌  朗诵:雷生琪音   演播:商於见微

这是一场送别之宴。

所以到场的均是亲朋好友。

一个约十岁的孩子在大人堆中穿梭戏耍。

这是一次诗人的宴会。所以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即兴吟诗。

虽然是送别的宴席，由于诗人们在酒酣耳热之际兴致勃勃，因而其诗作多是即兴之词。

这个约十岁的孩子名叫韩偓，字冬郎。他见到姨夫李商隐摇头晃脑一幅苦吟之像，加上畏之员外也是醉意正浓，二人你说一句他对一句，激起了他也一试身手的想法。

“姨夫，姨夫，能否让我也献一下丑？”韩偓尚带童声清脆地说道。

“噢，这是你小甥呀，小子精气神不错，你能写诗吗？”畏之员外惊讶中存有疑惑地问道。

“别听小子胡说，我们作诗喝酒，小孩子一边去！“李商隐笑着劝韩偓到门外玩耍。

“偏不，我要吟诗！”

“好大的口气，我让你作诗一首，你姨夫是没办法的。”

“那么我就即席吟诗啦——

             秋雨内宴

一带清风入画堂，撼真珠箔碎玎珰。

更看槛外霏霏雨，似劝须教醉玉觞。

 “姨夫，你看这如画的厅堂，一股清风入来何等凉爽，吹动珠箔玎珰作响，还有那槛外的霏霏细雨，我看这一切的一切都在说劝酒要满上，饮酒要尽兴。”韩偓抬头仰望着李商隐。

“妙，妙！”畏之员外等人满座皆惊，连称：“果然少年英雄。”

韩偓见众人交口称赞，天真的向李商隐说道：“都是向姨夫学的。”

李商隐早已喜上眉梢，韩偓之语刚刚结束，他就说道：“如此看来我也附庸一下了。请听《韩冬郎即席为诗相送一座尽惊兼呈畏之员外》：

2183 十岁裁诗走马成，

冷灰残烛动离情。

桐花万里丹山路，

雏凤清于老凤声。

……

 “对，雏凤清于老凤声，但愿韩冬郎大器早成！”畏之员外等齐声说道。

李商隐等人与畏之员外揖首告别，各自回居处歇息。

回到寓所，李商隐一时难以入睡，思绪万千。回忆一生，一股莫名的惆怅涌上心头。

他本字义山，号玉溪生，十年前也就是唐文宗开成二年进士及第。

他的诗文崇尚李贺、杜甫和韩愈，长七律和五言排律，好无题善咏物抒怀，文辞清丽而意蕴深微，与同代的温庭筠合称温李。

不知怎的，今夜无眠呢？他的思绪在飘荡，回到了十年前从桂林途经商於古道的时候。

那是大中二年的事了。那几年，李商隐的处境十分的窘迫，朝廷中李德裕、牛僧儒两大派系党争激烈，而他的妻子是李德裕党系王茂元的女儿，此时李德裕已经失势，牛党令狐淘任宰相，自然把李商隐看做李党人物予以打击排挤，他从桂林赴长安，就是要向令狐淘陈情，盼望得到谅解和重用。

怀着错综复杂的心情，李商隐踏上了风景秀丽的商於古道。秋日的商於古道，万山红遍，层林尽染。从丛绿掩映的橘林，来到了久负盛名、隐居商山的四皓先生以紫芝为食的地方，他真是感慨万千。大自然这样垂青京畿长安这个东南门户，南来北往的士子商贾，在这条名利路，林荫路，清泉路上奔波着。千山万水似乎在恭迎又似乎是在欢送，李商隐清楚地知道，以前他去桂林给郑亚作幕僚实在是处于无奈，今日北归还不知结果如何啊！秋风乍起，商山空明寥廓，千山殷红，泉水清澈，鱼翔浅底，尤其是那满山通红的柿子像一串串灯笼挂在树梢，这一切的一切都激起了他尽快赴京说明情况，以求谅解重用。但也隐隐觉得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牛李党争旷日持久，他们会尽快释怀吗？他甚至产生了学习效仿范蠡急流勇退，泛舟五湖，隐身林泉的想法。

遥望层林尽染的商山，李商隐放声吟道：

             陆发荆南始至商洛

     昔去真无奈，今还岂自知。

     青辞木奴橘，紫见地仙芝。

     四海秋风阔，千岩暮景迟。

     向来忧际会，犹有五湖期。

        吟罢自语：“但是实在不甘于泛舟五湖，抽身仕途啊。”正在自语，却听道中一个中年男子说道：“前面就是四皓庙，我们烧香参拜吧。”行人中立即有人响应，李商隐也随着人流向四皓庙走去。

临近四皓庙，只见古柏参天，庙宇耸然巍峨，足见人们对四皓老先生的敬重。走进庙中，四个偌大的坟茔，分列庙院正中央，两旁厢房数间，正中却是一幢大殿，雕梁画栋，果然雄伟。再看四皓坐像，个个神色自若，衣袂飘飘，真个仙风道骨，倪视下界，而那大殿侧壁上的四皓先生绘画，却是岩旁树下四个老人或仰，或卧，或侧，或立，形象各异，都是怡然自得之景况，李商隐眼前一亮！心中暗忖这些绘画似乎应该是四皓先生隐居时生活的真实写照，伫立在绘画旁，他斜视一下进香之人，多在坐像前烧香膜拜。他知道，人们敬重四皓的高风亮节，却很少有人究其隐居的真正原委和当时的形势。走出大殿，环绕四皓墓一周，见一偌大八仙桌，上铺缟纸，原来是守庙人专为进香学子和名流备好的笔墨。趋步向前，站在桌旁凝思片刻，接过守庙人递来的狼毫笔，挥笔写道：

             四 皓 庙

（一）

     羽翼殊勋弃若遗，皇天有运我无时。

     庙前便接山门路，不长青松长紫芝。

（二）

     本为留侯慕赤松，汉庭方识紫芝翁。

     萧何只解追韩信，岂得虚当第一功。

    守庙人见李商隐龙飞凤舞，二首诗立时写就，忙躬身说道：“请留尊姓大名。”

李商隐也不客气，浓笔落款：玉溪生。

守庙人惊问：“玉溪生是谁？”

“李商隐即玉溪生，即义山也。”

“知道了，知道了，早就听人说过李商隐的大名，见谅啦，敢问能否作诗解？”

“这有何难。你看四皓先生视功名为浮云，飘然隐居商山是何等高风亮节，但是皇天安排机会时运我等都一时无缘，虽然墓门两边没有青松，但却遍地紫芝可以疗饥啊。你想当年张良知道赤松子才让高祖认识了四皓先生，而萧何却只知道月下追韩信，不知道渴望四皓出山，否则汉代历史就会重写啊，这不是让萧何空争了兴汉安刘第一功吗？”李商隐引经据典侃侃而言。

“高见，高见，不同凡响，你看这题写四皓的诗文不少，但有玉溪生这般见解的确实不多。”守庙人高兴地说。

“那么这两首诗就留下让后人评判吧。”李商隐向守庙人揖首告别，走出四皓庙继续西行。

在其身后，一个貌似儒雅但却一身农夫装的人紧跟而行。

是晚，李商隐就宿棣花驿，那位农夫装的人却住驿站隔壁的一户农家。

也就在这天晚上，商於古道，确切的说整个商洛山下起了淅淅沥沥的秋雨。

第二天早晨起来，李商隐走出驿站，但见夜雨初晴，真可谓秋高气爽，秋日的商山之晨，纤尘不染，朝阳东升，蓝天如洗，放眼望去，古道两旁枫叶正红，告别驿卒信步西行。

农夫模样的人紧跟其后，李商隐已有所觉，但却故意不曾回头。

“快看村外的土围墙边有几只猿猴，在偷摘柿子吃哩。”身后农夫模样的人突然呼叫。

定睛观望，果然看到几只猿猴在墙外柿子树上摘食熟透了的柿子，且吃得津津有味，大有旁若无人之态！

“太有趣了，这简直就是一幅青猿食柿图么！”李商隐边看边指点着。

“是幅图，你看人说猴子搬包谷，搬一个丢一个，这些猴子是灵猴，摘一个柿子让另一个猴子收集到一块，咋不见摘一个丢一个呢？”农夫模样的人凑了上来。

“当然是灵猴了，商於古道日夜人流不息，这些猴子见的世面多了，也就灵性了。”李商隐笑着说道。

“客官是赴京赶考还是经商？”农夫模样的人问。

“不是赶考，也不是经商，是有件私事要说明白。”

“噢，如此看来又是一个官场失意的。”

“此话怎讲？”

“客官在四皓庙题诗二首，我就看出不是平凡之人，可惜啊，不像我等人真的学了四皓，隐没山林，倒也逍遥自在。”

“恐怕不是十分逍遥自在吧，据我推测包括四皓老先生隐居商山也有十分难言之事，何况我等凡夫俗子。”

“客官说得对，所谓英雄造时势，时势造英雄，大唐盛世不再，这商於古道却并不显得清静，我原来也是屡试不第才归乡北山的，听了先生之语还真激发了我再试的雄心呢。”农夫模样的人诚恳地说。

“敢问尊姓大名？”李商隐问。

“在下姓王，屡试不第后在商山道上做些山货土特产的买卖，日子过得倒还殷实。只是舞文弄墨之事却渐渐淡漠了。”

“王处士难得如此提得起放得下，可谓也是商山一个奇人了。走，咱们结伴而行，去得京城长安，我也可以介绍一些朋友让你认识，你也可多将商山的土特产贩往京城。”李商隐高兴地说，并为在商洛山认识一个隐士而欣慰。

“高攀了，走，趁着景和日明的秋色，观赏秦岭的雄伟嵯峨。”王处士附和着。二人又急急赶路。

“李大人，你看我们商洛山水如何？”王处士走向一处高丘，指着前面的山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