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集 情人1

6. 情人

好多年了，你一直在我的伤口中幽居，我放下过天地，却从未放下过你，我生命中的千山万水，任你一一告别。

                                                    ——仓央嘉措

1.

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塞纳河畔还吹拂着清风，给人一阵凉丝丝的感觉，难得地舒服。巴黎市中心游人如织的广场上，和平鸽在悠闲地漫步。

一位美术学院的漂亮女中国留学生在广场边安静地给行人作画，一个德意志血统的白胡子老头儿在优雅地拉着小提琴，还有许多嬉戏玩耍的小孩儿。

这个世界，喧嚣又安静，这座城市，在纷扰的尘世中散发着迷人的美。

在广场一角的咖啡厅，很古典的法式装修，我坐在靠近玻璃窗的位置，夕阳的余晖洒落窗前，在玻璃杯折射出异样的色彩，我呆呆地望着窗外的世界，等着那个即将和我见面的男人——陈雨。

不一会儿，他来了，和约定的时间几乎一丝不差。已经五年不见了，曾经做过模特的他依然散发着迷人的光彩，可浑身上下却处处透露着颓废的气息。他穿着乳白色衬衫短袖，我又看到了他手臂上纹着的大海的图像，岁月并没有让这个纹身褪色，反而更加清晰可见。看来，他每年都是要去纹身店把大海的图像加深的。

他在我对面安静地坐了下来，沉默了好久。

我点了一杯拿铁，【小寒】“你喝点什么？”我问。

他迟疑了一会儿，【陈雨】“来杯Gin。”杜松子酒，一种很烈的酒，味道有些苦。

【小寒】“你不是很喜欢喝红酒么？”我有些疑问，以前见他的时候，他和大海最喜欢喝一种波尔多左岸产的红酒。

【陈雨】“自从大海走后，我再也不喝红酒了。我打碎了所有红酒的样品，哭了整整一个周，以后再也不摸红酒了。可是有时候大海又在梦里和我说，红酒是我们在一起做的最后一件事情，让我不要放弃。我都快疯了，所以我现在一点都不想见到红酒，一见到红酒，我就会想起他。如果不是红酒的话，他也不会离开我。”他的眼眶充盈着晶莹的泪滴，他和我说这话，却每句都摸自己纹有大海头像的胳膊。

我有时候觉得他不是和我说话。好像，他的世界只有他和大海，哪怕我和他面对面，也不过是他听他回忆的一个过路人。

我突然有些慌然失措了，其实在我内心里，他是个挺完美的人，只可惜，他爱的是大海，而且是无法言喻刻骨铭心的爱。

他是个很有品味的人，从东北的乡下到北京摸爬滚打，做了模特，后来又建立自己的服装工厂，在无数女孩子眼里，他绝对是一个完美的男人。待人礼貌，时尚阳光，浑身上下散发着诱惑的男性美，又很喜欢读书，举止优雅。

他也曾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可后来和妻子离了婚，把一半的财产分给妻子，两个人现在还是最好的朋友。他并没有多少错，只是因为他发现了自己的性取向，他对女人没有丝毫的欲望，甚至大多数男人他也不屑一顾，直到他遇见了大海。

我们就这么坐着，面面相觑，我喝我的咖啡，他喝Gin。约半小时后，他说，【陈雨】“带你去大海的墓地看看吧，我很想他。”

【小寒】“好。”我长吁了一口气，我都不知道在这种压抑的环境再呆上半刻钟会不会疯掉。

我们开了很久的车，到了大海的墓地，他捧了一大束一百朵白色百合花，在夕阳下，偌大的墓园孤零零地站着我们两个人。他打开了随身携带的手机，里边是许巍的《蓝莲花》，那是他们曾经最喜欢的歌。“没有什么能够阻挡，我对自由的向往……”歌声回旋在空旷的墓地，飘向远方孤寂的天空，望不到一只飘零的飞鸟。

在许巍沧桑的音乐声中，他一句话也不说，就那么坐着。

看到他落寞的样子，我的眼泪也止不住流了下来。

我想到了大海，那个活泼阳光又透着沉静文雅的法国男孩儿，自从上次分别后，我没有和他再见面，再见的时候竟然是在他的墓园。

2.

08年春天，我在一个在法国做外贸的国企工作时，在法国南方蔚蓝海岸认识了一个世世代代做水产的人家。他家的一个儿子，在东欧认识了一个柬埔寨女子，那个女子听说会算命，古铜色的皮肤，乌黑的秀发，姣好的面容，他不顾一切地爱上了这个神秘美丽的东方女子。虽然她只是滞留的外来女子，可他还是娶了她，后来他们生了一个儿子。本来，在法国婚姻素来不注重门第，可一个是法国上流社会的富家公子，一个是来自东方贫穷古国的异乡女子，几乎没多少文化修养，在一个天主教信仰为主的国家，两个人身份还有精神层面的沟通在经历了一场浪漫的邂逅而来的平淡生活后，还是几乎没法继续进行了。

生活上巨大的差别，他们还是离了婚，他给了她一笔钱。在小男孩儿几个月的时候，她便带着男孩儿回到了她的祖国，那个贫穷落后的地方。

那个男孩儿就是大海，起初他并不叫大海，只是他长大以后到北京求学的时候，特别喜欢海，便给自己起名字叫大海。大海是个很细腻、有些敏感的人，偶尔会喜欢热闹，可大多数时间，还是喜欢看书，很安静。

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他认识了陈雨，陈雨是个很高大帅气的男子，一边做着模特一边开几家服装厂。没想到，他们竟然相爱了。

于是，陈雨便和妻子离了婚。可他们并没有成仇人，他并没有错，他天性的性取向让他不能欺骗自己。甚至，在大海去世后，他的前妻还像妹妹一样照顾着他。

有一次，他们一起回法国，我当时正好给他们做翻译。

大海回法国的一个原因就是他妈妈告诉他，他的父亲在法国，是个富有的水产商人，希望他能找到父亲，回到自己的故乡。还有一个就是大海很喜欢红酒，而法国波尔多地区又是世界上最负盛名的红酒产区。

因为大海，陈雨也渐渐喜欢上了红酒。他来法国是参加当地的一个农副产品展销会，其实就是进口一些红酒、饼干什么的。

大海找到了他的父亲，全家都很高兴，多年不见的父子终于重逢了。此时大海也成了一个优秀的男人，不仅有法国人的浪漫也有东方人的风度，迷倒了一大批的法国女子，他如愿回归故土，成了一个法国人。

可有一件事令他的家族闷闷不乐，大海似乎对这些漂亮的法国女子不感兴趣，因为他唯一爱的人是陈雨。天主教传统的国家是不认可同性恋的，他只能和家人告别。

但这并没有影响他们为了一件事感到开心，那便是他们决定一起做红酒生意。回到中国后，他们每天都在研究如何去做，开始考察市场，每天都不知疲倦，向着他们共同的事业去奋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