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莫迪亚诺与《星形广场》

97.莫迪亚诺与《星形广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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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特里克·莫迪亚诺(Patrick Modiano,1945-)出生于巴黎。父亲是犹太商人,母亲祖籍比利时。莫迪亚诺童年十分孤独,自幼喜爱文学,很早就对小说创作感兴趣。他1965年毕业于著名的亨利四世中学,后进入索邦大学深造。然而一年之后他辍学专事文学创作。

莫迪亚诺的第一部小说是《星形广场》(La Place de l’Etoile,1968),出版后即获得罗热-尼米埃奖和费内翁奖。1972年,其小说《环城大道》获法兰西学院小说大奖;1974年,他与著名导演路易·马勒共同创作的电影剧本《拉布孔·西安》搬上银幕后摘得奥斯卡金像奖;1978年,他的小说《暗店街》获龚古尔文学奖;1996年,莫迪亚诺的全部作品获法国国家文学奖。

莫迪亚诺近年来一直坚持创作,主要作品有《地平线》(Horizon, 2010)《夜的草》(L’Herbe des Nuits, 2012)《为你不在街区丢失》(Pour que tu ne te perdes pas dans le quartier, 2013)等。

2014年,瑞典科学院将当年诺贝尔文学奖授予莫迪亚诺,表彰他“用记忆展现了最不可捉摸的人类命运和德国占领时期的社会现实”。2015年,莫迪亚诺被法国政府授予法国荣誉军团勋章。

莫迪亚诺小说的主题之一是父亲问题。二战期间,他的父亲与占领军关系暧昧,身份似谜,因此解开父亲的神秘身份是莫迪亚诺作品的一个中心主题和叙述背景,并由此派生出变节、遗传、负罪感等次要主题。他的一些作品表现了与父亲主题密不可分的第二次世界大战至20世纪60年代的巴黎,以及生活在环境压迫下的普通人的命运。

《星形广场》的故事发生在的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小说通过叙述者拉斐尔·什勒米洛维奇的谵妄幻觉展开,这位主人公变换千百种怪诞离奇而又互相矛盾的犹太身份,却将痛苦的悲剧隐藏于诙谐之下,于是我们看到诸多或真实或虚构的人物鱼贯而行:莫里斯·萨克斯与奥托·阿贝茨,列维-旺多姆与路易-费迪南·塞利纳医生,马塞尔·普鲁斯特与法国盖世太保,德雷福斯上尉,弗洛伊德,希特勒及其情人爱娃……有如旋转木马一般在时空中疯狂地转动小说描写了犹太人的艰难处境,他们找不到归宿和依附,犹如处在“星形广场”的交叉路口,茫然不知所向

小说展示了犹太人“永世流浪”的表征。自《奥德赛》以来流浪汉小说一直是西方文学长盛不衰的题材法国18世纪上半叶子、流浪汉小说也颇为流行。勒萨日(Le Sage)的小说就塑造了路易十四时期一个出身低微的人,为了向上爬学会了混世的本领,侍侯了一个又一个主人,终于冲破封建社会的种种障碍爬上首相秘书的位子,最后被封爵成为乡绅。这种流浪汉小说突出的是冒险经历。西方文化的另一个源头《希伯来圣经》对犹太人的流浪史记载地也颇为详细。希伯来人从迦南之地迁居埃及,又出走埃及复归迦南之地,他们的流浪代表了一种对家园的渴望。

莫迪亚诺继承了犹太人的流浪原型,以及教加诸于犹太人身上“永世流浪”的标签,他的小说人物在现实意义上实现空间转换的同时,又深入揭示了他们内在的焦虑不安、心烦意乱的精神状态所导致的精神层面的流浪。《星形广场》的篇幅不长,但里面涉及到不同国家地区的不少城市。小说的主人公整日东奔西走,从一个地方辗转到另一个地方,没有停歇之时,形成了一种流浪小说的外在表现形式。小说的主人公似乎和“永世流浪的犹太人”一样具有不死之身,既然不死那就只能继续流浪。如果进一步分析主人公的行迹,我们可以发现,他一直在定居的愿景与继续流浪的现实之间徘徊。每到一个城市,主人公或是事先抱持或是逐渐发展出定居的想法,但他的愿望终究无法实现,或是反犹主义的敌视,或是集体无意识的流浪感,或是无根之人的无归属感,或是其他的外在因素促使他无法停下流浪的脚步。

小说以形象的方式显示了犹太人的无根性长期以来,不管生活在哪个国家或地区,犹太人总是被认为是外乡人。在德法一些地区,往往是犹太人生活了近千年后才有非犹太人民族迁居其中,但先到的犹太人总不如后到的非犹太人的社会地位,先到的犹太人被当做外来人,后到的非犹太人则成为本地人。不少研究犹太作家的学者都指出,客居身份导致了犹太人无根感和对身份的困惑。《星形广场》的主人公在恍惚中分不清他自己生存的时代,他在现实与臆想之中跳跃、穿插,产生“昏迷狂乱的幻觉”莫迪亚诺以漫画式的夸张手法塑造了被法国社会长期以来的排犹意识和二战大屠杀摧毁了身心的犹太幸存者形象,他是被排斥、被异化的犹太人的代表。

小说还揭示了“他者”的表征与反抗方式。《星形广场》的结尾,精神错乱的什勒米洛维奇被送到了弗洛伊德医生的诊所,这位1939年已经去世的精神分析学家建议什勒米洛维奇读一读萨特1946年发表的《关于犹太人问题的思考》。他说“无论如何,您应该明白这一点:‘犹太人并不存在’......您不过是一个普通人。”抛除莫迪亚诺着意塑造出的荒唐场景,他引用了《萨特》对犹太人的论断。萨特的原话是说“并非由于经验孕育出犹太人的概念,相反,是犹太人的概念启发了经验; 假如犹太人不存在,反犹者也会将其发明出来”,通常人们将其理解为犹太人是由反犹主义者创造出来的。近年来,人们通常将萨特的这一观点和后殖民主义对于弱者的定义“他们无法表述自己;他们必须被别人表述”联系起来进行分析。

反过来,犹太人自己也把自己视作西方社会的他者。犹太民族是伴随着犹太教的诞生而走入历史的,“一神论”是他们的出发点。他们认为自己的神是全世界唯一的神,所有其他的神或崇拜物都是虚妄的、不存在的。他们认为自己是“上帝的选民”而且是唯一的子民,上帝通过他们向全人类显示其威严和大能。他们还制定了种种律法保证自己与其他民族的不同,甚至包括饮食习惯和节日庆典。即使在流散过程中,在客居之国,他们依然试图保持自己独特的生活方式和本民族的价值理念。这样无形之中就把自己与其他民族分离开来,把自己视作中心而把非犹太民族视为他者。近现代以来犹太人在西方社会作为弱者的形象而出现,尤其是二战大屠杀以后,犹太人成为全世界同情与怜悯的对象。但犹太人为他者的被建构者通常也会将之进行有利于己的改造与阐释,从而以这种独特的反抗形式参与到形象建构中来。什勒米洛维奇这个形象表明,在遭受反犹主义排斥的同时,他一直在以自身的方式进行努力抵抗。


莫迪亚诺的写作手法与传统小说大不相同。他的小说虚实相间,充满想象,与史实毫无关联但又不是自传性作品,因为他描写的往往都是他出生前发生的事。星形广场中的人物的年龄形象、地点、方位皆随笔写来,不作推敲,有时似有前后矛盾的地方。他常常插入许多档案材料,其中不少与小说的情节没有什么关联。再者星形广场有时运用侦探小说的模式来展开故事,但这只不过是貌似而已,小说内容与侦探小说毫无共同之处。整个故事弥漫着神秘莫测、暧昧模糊的迷雾,将现实与往昔交织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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