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自恋的女人-3

第十一章-自恋的女人-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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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必须引用下面这段话作为自恋文学的例子:

我原先是个强壮的小姑娘,四肢娇嫩,但圆滚滚的,双颊红润,如今体质脆弱、阴沉,变成一个多愁善感的少女,尽管我的生命之源可以从我的沙漠、我的饥馑、我短暂而神秘的痛苦中,像从摩西之岩一样古怪地喷射出来。我不夸大自己的勇气,就像我有权利那样做。我把它同我的力量、我的机会进行比较。我可以像人们所说的那样描绘它:我有绿眼睛、黑头发、小而有力的手……

还有这两行:

今天,我可以承认,我得到心灵与和谐的力量支持,我照自己的想法而活……

女人在缺少美貌、光彩和幸福的情况下,会选择受害者的角色;她会执著地体现痛苦的母亲、不被赏识的妻子,她自认为是“世界上最不幸的妻子”。以下是施特克尔描绘的这种忧郁女人的例子:【注】


每年的圣诞节,H.W.太太脸色苍白,穿着深色衣服,来到我这里,抱怨她的命运不济。她一面流泪一面叙述一个忧伤的故事。不成功的人生,失败的家庭生活!她第一次来的时候,我感动到热泪盈眶,几乎要同她一起哭泣……这期间,两年过去了,她总是萦回在希望的废墟上,哭泣她毁掉的生活。她的面容反映出衰老的先兆,这给了她另一个抱怨的理由。“我的美丽曾受到那么多的赞美,现在我变成什么样子啦!”她的抱怨越来越多,强调自己的绝望,因为她所有的朋友都知道她不幸的命运。她的抱怨弄得大家讨厌她……对她来说,这是另一个感到自己不幸、孤独和不被理解的机会。这个痛苦的迷宫再也没有出路……这个女人在这种悲剧角色中找到乐趣。她完全迷醉于成为世上最不幸的女人的想法。让她参与积极生活的一切努力都失败了。

小个子的威尔通太太,美艳的安娜·德·诺阿耶,施特克尔的不幸的女病人,许许多多打上了奇特命运印记的女人的共同特点,就是她们感到自己不被理解;她们周围的人不承认—或者承认得不够—她们的特殊性;她们把他人的无知、冷漠正面解释为她们内心藏有秘密。事实是,许多女人默默地隐藏童年时和青年时的插曲,这些插曲对她们来说有重要意义;她们知道,她们的正式传记跟她们的真正经历不会混同。尤其是,自恋的女人所钟爱的女主人公,由于不能在生活中自我实现,只是一个想象出来的人;她的统一性不是由具体世界给予的,这是一种隐秘的本原,一种“力量”,一种像燃素一样隐蔽的“美德”;女人相信她扮演的角色,但如果她想向别人展示,就会像精神衰弱症患者激烈地忏悔虚幻的罪行那样局促不安。在这两种情况中,“秘密”归结为这种空洞信念,即在内心深处拥有一把能辨别和为情感和行为辩护的钥匙。正是由于精神衰弱症患者的意志缺失和惰性给予他们自己这种幻觉,正是由于女人不能在日常行动中表现自己,因此也认为自己身上有一种难以名之的秘密,女性秘密的著名神话鼓励她这样做,反过来也得到证实。

女人拥有未曾被人了解的财富,不管她打上了幸运星还是灾星的烙印,依她自己看来,她具有受命运主宰的悲剧英雄的必然性。她的整个生活变成一出神圣的悲剧。在经过郑重挑选的长裙下,同时挺立着一个身穿圣衣的女祭司和一个以忠诚的手去装饰并为信徒所崇拜的偶像。她的家变成一座供奉她的神庙。玛丽·巴什基尔采娃关心她布置的环境,就像关心她的衣裙那样:

在办公桌旁边,有一把旧式的扶手椅,有人进来的时候,我只要做一个小动作,按一下扶手椅,便可以来到那人面前……靠近学究式的办公桌和桌子后面的书,在油画和植物之间,可以看到腿和脚,不是被切成两段,像上身被这黑色的木头切成两段那样。沙发上方挂着两把曼陀林和一把吉他。在这一切中间的是一个金发的白皙少女,她的小手娇嫩,看得见蓝色的血管。

当女人神气活现地出现在客厅里的时候,当她投身到情人怀抱里的时候,她完成了她的使命,她是把美貌的财宝洒向世界的维纳斯。这不是她本人,这是美,塞西尔·索雷尔在打碎绘有比布的漫画的玻璃杯时,捍卫的就是这种美;在她的《回忆录》中可以看到,在她一生的所有时刻,她都敦促世人崇拜艺术。同样,伊莎多拉·邓肯在《我的一生》中也是这样描绘自己,她写道:

在表演之后,我身穿紧身衣,头发插满玫瑰,是多么漂亮!为什么不让人利用这种魅力呢?为什么一个整天用脑的男人……不被这美妙的双臂拥抱呢?他难道不会找到对自己辛劳的某些安慰、几小时的美好和忘我吗?

自恋的女人的慷慨对她是有用的,她在他人的赞赏目光中胜过在镜子中,看到自己浴满荣耀的分身。由于缺乏献殷勤的观众,她向忏悔神父、医生、精神分析学家打开心扉,她去咨询看手相和算命的女人。“我并不相信这个,”一个刚演电影的姑娘说,“但我多么喜欢别人谈论我!”她向女友叙述自己的事,她在情人身上超过在其他东西上寻找一个见证人。恋爱的女人很快便忘记了自我,但很多女人无法拥有真正的爱情,正是因为她们从来不能忘记自己。相比起私生活的温馨,她们更喜欢更加广阔的舞台。对她们来说,上流社会的生活由此显得重要。她们需要瞻仰她们的目光,需要有人倾听她们,她们所演的角色需要尽可能多的观众。玛丽·巴什基尔采娃再一次描绘她的卧室时,这样吐露说:

这样,当有人进来,看到我在写作时,我是在舞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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