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析】陈思呈：似曾相识的妖怪

撰稿：陈思呈

演播：田洪涛

听众朋友大家好，我们继续赏析《西游记》。
这一回的主角是黄眉怪，他应该是取经团继青牛精之后，遇到的最让孙悟空头疼的妖怪之一。
相信大家还记得第五十回出现的青牛精。当时，孙悟空在金兜山这一站，和青牛精前后纠缠了八次，八进八出。其中，孙悟空请来李天王、哪吒等人相助、求助如来、老君，最后才将青牛精收服。
青牛精是八进八出，黄眉怪是几进几出呢？简单地说，是有六个回合的交手。
第一场交手，孙悟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就落败了，因为他正拿出金箍棒，还没开打呢，只听得半空中叮铛一声，撇（pie3）下一副金铙（nao2），然后就连头带足把孙悟空合在金铙之内。
这一下，首先是孙悟空身边的那一支长年存在的“护唐小分队”毫无对策。这支小分队，是从全书第十五回就出现的，“是观音菩萨差来的一路神祇（qi2），特来暗中保取经者。……六丁六甲、五方揭谛、四值功曹、一十八位护教伽蓝，各各轮流值日听候。”
这支小分队此时看着被金铙牢牢盖住的孙悟空，束手无策，只好求助天庭。天庭差来二十八星宿相救，最后是亢金龙用它的独角把孙悟空带出来，但是亢金龙自己是“使得力尽筋柔，倒在地下。”
第二场交手，依然是取经兄弟+二十八宿+护唐小分队这么多人对抗黄眉怪。这一场黄眉怪故技重施再次包圆所有人，“老妖魔一只手去腰间解下一条旧白布搭包儿，往上一抛，滑的一声响亮，把孙大圣、二十八宿与五方揭谛，一搭包儿通装将去。”
接下去还有三次交手，除了上述的作战队伍之外，孙悟空这一方，五龙二将，还有小张太子，以及四大将等等帮手。但结果都是一样的，都是落败。
原文就不复述了，我只是想说，一共是六进六出，相比于青牛精而言，可能稍微轻松了一点点，但是，第一个回合，还没交手就几乎置孙悟空于死地，这个黄眉怪可以说非常狠了。然后出动了天庭这么多的帮手，仍然无法取胜，说黄眉怪是继青牛精之后最难对付的妖怪，这个说法基本合理。


而在这里面值得玩味的，是黄眉怪的自信态度。
面对孙悟空搬来的救兵，黄眉怪用金铙布袋对付，说明他不怕天兵。黄眉怪开局假变如来，还扬言要代取经团队去取经，说明他敢和如来叫嚣。
这一点，也与青牛精比较相似。
黄眉怪自己在自我介绍中说：“我要和你打个赌赛。如若斗得过我，饶你师徒，让汝等成个正果。如若不能，将妆等打死，等我去见如来取经，果正中华也。”
大家应该还记得，第五十回时，青牛精听说孙悟空打上门来，他第一个反应就是“满心欢喜”，说：“正要他来哩。我自离了本宫，下降尘世，更不曾试试武艺。今日他来，必是个对手。”
感觉像一直在期待孙悟空来跟他比试武艺，好像为这场比赛，他已经等了很久很久。这一点，跟黄眉怪有相似之处，黄眉怪诱来了唐僧之后，却没有把吃唐僧肉的事情放在第一位，而是挟持唐僧，想要和孙悟空比试比试！“诱你师父进来，要和你打个赌赛”。
黄眉怪和青牛精，一黄一青，一个人种袋，一个金刚琢，如果他俩相争斗，谁更厉害呢？是金刚琢套走人种袋，还是人种袋收了青牛精？这种类似关公战秦琼的问题，最能引起读者朋友的遐想。
此外，这些让孙悟空束手无策的兵器道具，为什么在开篇大闹天宫时没有出现呢？大圣的战斗力因此被许多人质疑，是否是在西天路上配合表演、故意保存实力？当然这个猜测不深入讨论，只是作为一名写作者，能够想象随着八十一难的推进，新颖又印象深刻的“难关”是越来越难构思，前文已经出现了各种难关，如通天河、火焰山这样的自然险阻；乌鸡、宝象等人类国度；称王称霸、残民虐民的各色妖魔；以及开了小差的天神下凡……关卡的设计似乎逃脱不了以上几种形式，也就难免出现黄眉怪与青牛精这样相似的妖怪。

从阅读效果上讲，西行路上八十一难的安排，每个妖怪的性格和出现的场景，其实都充满了节奏和“心机”。
比如这一回，黄眉怪这么稳、准、狠快捷的出手，金铙布袋儿那么凶狠的杀伤力，是出现在荆棘岭一难之后。
荆棘的那几个老树修成的妖精，他们的所作所为，无非就是与唐僧清谈，这里面没有丝毫暴力和血腥，一切都舒缓、温和、文艺，而到了黄眉怪这里，一切变得粗暴、激烈、强硬，这样的对比，使故事的叙述张驰有度，是很好的节奏。
其实这样的叙述节奏正是《西游记》里的常有特点。
比如，万寿山五庄观偷吃人参果的故事，是一个众多人脉齐聚一堂的场面，而接下去的白骨精一难，则是一个“可怜西方路甚是寂寞，更无庄堡人家，正是多逢树木，少见人烟去处”的场景，这里面的对比就形成了张力。
又比如，取经队伍收齐了人物之后，此时大戏的幕布正待徐徐拉开，如果一下子遇到太过凶残的妖怪，就有一种“下马威”的沮丧感觉，所以在这个时候，安排的是“四圣试禅心”这最具备情趣的一难，几乎像过家家，全场溢光流彩，十分生动有趣，这样的故事节奏，并不是随便安排的。
所以，在荆棘岭之后遇到的黄眉怪，这两个故事一松一紧，一张一驰，也给了我们独有的阅读快感。
好，感谢大家的收听，我们下回继续。